植物人的世界,人間冷暖,亦有所知?

2019-11-26     推麼推文化傳媒

推麼推頭條原創寫手:余央君

1

我所在的神經外科,常常要面對一類特殊人群——植物人和他們的家屬。

關於植物人,作家霍莉·塞登在《困在時間裡的人》中曾這樣描述:

醒著、聽著周圍的動靜,卻不能開口與人交流,大腦當中可能還會反覆重現著一些可怕的經歷,他們消失了,可依然停留在某個地方,而他們身邊的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變化著……

作家筆下的植物人,就在我身邊——5號病床的阿強。

阿強20歲時,因車禍導致重型顱腦損傷,成了植物人。他在科里住了5年,期間做了3次腦積水分流術,至今未醒。

對阿強身患小兒麻痹的母親而言,丈夫因患肺癌剛切除一側肺葉,另一個兒子也因病去世,還能看著阿強能睜眼能微笑,她已經很滿足了。

病友們多次勸阿強母親,

放棄吧,阿強已經是活死人了,有什麼意義。

但她總堅持說兒子沒死,只是睡著了。

阿強母親沒錯,腦死亡病人最主要的特徵,就是自主呼吸停止、腦幹反射消失,病人的大腦完全停止活動,他們的大腦功能是永遠不可能再恢復的,因而人也無法恢復意識活動;

如果植物人的部分大腦,包括腦幹,尚未完全喪失功能,即使一些病人的大腦皮層和丘腦,遭受了嚴重創傷,也依然能覺醒、睜眼或微笑。

而在阿強母親心中,兒子就是這樣一個能動的「睡寶寶」;在我們眼裡,阿強媽媽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追夢人。

往前一步是奇蹟,退後一步是倫理,希望我們能尊重並儘可能理解追夢的植物人家屬。

2

沉睡了27年之久的阿聯女子 Munira Abdulla 的甦醒,當屬奇蹟中的奇蹟。她昏迷時還是 1991 年,彼時還有蘇聯的存在,海灣戰爭炮火連天;等她醒來,已經是 2018 年。

英國《獨立報》2019年4月23日新聞

2013年,德國車王麥可-舒馬赫滑雪時,不慎摔倒,頭部與一塊石頭相撞,造成嚴重顱骨損傷,處於昏迷狀態,受傷半年後就開始處在了「最小意識狀態」中。

兩年後,國際汽聯主席讓-托德(Jean Todt)向媒體透露,舒馬赫的病情有了非常好的進展,他和舒馬赫還一起在其瑞士的家中觀看了F1賽事。

可以說,每一個 「夢中人」的甦醒,他們身後,都有一支一直在努力的「隊伍」。

Abdulla在2017 年時, 獲王室資助,到德國接受改善手腳肌肉萎縮的手術,一年後奇蹟才得以上演;

而在舒馬赫身後,更是其妻子科琳娜,耗費重金建立治療室,用專業的醫療團隊和護理小組,24小時不間斷對舒馬赫進行細至入微的照顧。

不過,也不是每個植物人都如此幸運,也有花費巨大人力物力卻未能如願的。

2003 年,來自美國阿肯色州的男子 Terry Wallis 度過了植物人狀態下的19 年後甦醒,而25 歲的印度護士 Aruna Shanbaug 可能保持了最長的植物人生存記錄,接近 42 年卻依然未醒。

而家屬放棄治療的決定,也會招來眾多非議,儘管有時植物人們恢復的希望很渺茫。

1975 年, 21 歲的 Karen Ann Quinlan 在聚會上服用安定和酒精導致昏迷,後成為植物人,Quinlan 的父母要求停掉呼吸機,但遭到醫院拒絕。

最終新澤西最高法院宣判其父親有權決定孩子的生死,但意外的是,Quinlan竟在拔除呼吸機後能自主呼吸,且依靠鼻胃管飼喂繼續生存了 9 年才去世。

從倫理上講,所有人都有義務尊重其作為人類的尊嚴、自由和人格。

儘管植物人的生命質量無法保障、有可能成為家庭和社會的負擔,也難以通過自己跟外界表達溝通,但身體是患者自己的。植物人病人對於自己的肉體,一樣擁有自己的決定權。

在病人無法表達意志的情況下,法定監護人或意定監護人有「代作決定權」, 來決定是否放棄救治;

如果監護人、監護監督機關、醫生三者間的意見不一致,則需要由專業人士調解判決,例如法院;

如果病人在成為永久性植物人,喪失意志之前,曾對自己的健康護理和終止救治有明確的預先指示,則無論是監護人還是醫生都應尊重他的意願。

3

醫學,從來不是純粹的科學,它更是人文科學。我們不能單一地以醫學界的「救與不救」或者「診治方法正確與錯誤」的標準,去決定植物人的生死。

試想:

當昏迷的病人聽到親人的呼喚,手動了一下,或者是眼睛睜開了,開始跟隨物體移動;

當病人開始可以聽懂睜眼、閉眼的指令,在感覺不舒服的時候皺眉頭、擺手、流淚,甚至是想要拔除導尿管……

這些對正常人來說應該是非常輕易的動作,卻都能讓家屬瞬間淚目。

每日的高額帳單、嚴重的時間顛倒、正常工作的喪失、無人傾訴的痛楚……都能讓植物人病人的家屬幾近崩潰,但他們仍堅持人道救治、期盼奇蹟。

這樣的場景,監護組長華哥每天都可能得面對,但他不能跟病人家屬一起流淚,只有把工作做好才是對病人和家屬們最大的幫助;

監護工作又髒又累,面對大小便失禁、病情隨時惡化的病人,每天都是緊繃著弦,不敢有絲毫大意。

但正因如此,我們最大的快樂和幸福,就是看到患者哪怕恢復一點點微弱的意識,感覺自己的辛苦都值了!

工作十年的監護護士麗姐對護士工作是這樣想的;即使是剛剛結束12個小時的監護白班,她已精疲力盡,也仍努力露出美麗的微笑。

我們的主任曾感慨說,每次回答病人是否能醒,多久能醒,是最揪心的。

通常,人在昏迷後 2 -4 周內,如果不能醒來,就會進入植物人狀態或微意識狀態;

一個人醒著,能夠規律睡眠且能有基本應激反應,但不能作出有意義的意識反應,無法表現出自我意識的跡象,也是植物人狀態;

如果患者是由於非外傷(腦中風或阿爾茨海默病)導致植物人長達 6 個月,或由於外傷而導致植物人長達 12 個月以上,就屬於永久植物人了。

永久植物人屬於極小可能性甦醒的狀態,但並非不可能。微意識狀態的意識障礙患者甦醒可能性較大,他們可以在呼喚時動一下手指。

主任每每這樣解答時,還不得不再補充幾點:

神經外科領域發展快,儘管醫生會全力以赴對待每一台手術,但治癒是有時的,不是無限的。醫學不能保證治癒一切疾病,也無法做到治癒每一個病人。

這樣的答案,也許無法讓病人家屬滿意,卻又無可奈何。家屬擁有知情權,總有人需要面對殘酷的真相。

我們也希望,在紮實的醫學知識之上,儘可能讓病人和家屬們感受到更多來自人的關懷。在尊重生命與倫理道德間,醫護與家屬攜手,努力在時間隧道里為患者亮起盞盞明燈。

4

如果你有看過《箱子》這部電影,可能會對植物人內心世界有更多的猜測:

女主翠感覺到一陣窒息,是醫生在給她做喉鏡;

感到胳膊上有蜈蚣在咬她,是醫生在給她打針;

感覺棺材在劇烈移動,是她正被送往搶救室;

聽到風琴聲,是腦部檢查時機器發出的聲音;

聞到的消毒水氣味,是醫院病房裡的味道;

隱約聽到男友的呼喚,是男友在病床前叫她的名字;

她幻想被救時感受到的那束光,是醫生正在對她進行瞳孔檢查。

電影中,女主實際上是處於昏迷狀態,被困棺材的感覺,都來源於對外界的刺激而產生的聯想。

電影里的場景是人們對「無法醒來」的人的想像,現實生活中尚未有科技能證明植物人的夢中世界。但,相信他一定能醒來,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也恰恰成了家屬們堅持下去的理由。

就像阿強母親那般,如果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兒子因為放棄救治,肉身慢慢開始枯萎,那將是多麼痛心的事啊。

雖然「夢中人」經歷時間旅行返航的奇蹟,是極小機率事件,但它給千百萬植物人家庭帶去了信念和力量;

而每一個植物人「堅守和放棄」的案例,都會刷新人們關於道德、倫理、安樂死、法律監護和公民死亡權利等一系列的認知底限。

那些「睡著了的植物人」,曾經都是一個個鮮活的個體,在現代醫學尚未能完全解決問題的情況下,能甦醒回來的,都是生命的奇蹟。

好在醫學飛速發展的今天,有更多的人在關注和解決醫學技術,努力架起植物人和外界溝通的橋樑。

我們相信,讓「植物人」們醒來的那一天不遠了。

END

推麼推原創寫手余央君

編輯|琪鵝

統稿|薛笨笨

審稿|阿圖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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