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柱宏文:陳巨來印風的形成與嬗變

2019-12-25     丹青硯遇

原創: 邵明柱



談陳巨來印章,人們往往為其治元朱文印之精能技法傾倒。而談及技法,自然離不開篆法、章法、刀法的話題。本文認為,陳氏深厚的篆法基礎是其高超技法的根基。

陳巨來一生治印不下三萬方,同時於臨摹尤其鉤摹原作方面也是下過一番苦功的——凡所見喜歡之作,皆悉心臨摹,多者不下十數遍,至惟妙惟肖不失其神方才作罷——由此打下了紮實的篆印功底。

當代作家施蟄存先生在序陳氏《安持精舍印冣》中評價:「安持惟精惟一,鍥而不捨者六十餘載,遂以元朱文雄於一代。視其師門,有出藍之譽。向使早歲專攻漢印,今日亦必以漢印負盛名。是知安持於漢印,不為也,非不能也。詩家有出入唐宋者,其氣體必不純。安持而兼治漢元,亦當兩失,此藝事之所以貴於獨勝也。」可為陳巨來學印源流及印藝成就之概述。


一、陳巨來生平與印壇地位


(一)陳巨來生平

陳斝(1905 — 1984),字巨來,後以字行,號塙齋,齋名安持精舍,晚年自號安持老人。浙江平湖人,生於福建。早年曾從嘉興陶惕若游,弱冠之年問業於二弩老人趙叔孺門下。初由《十鐘山房印舉》研習秦漢璽印,兼及趙之謙、黃士陵兩家。其後得識名書畫家吳湖帆,吳氏認為他的印章頗與明人汪關意趣相契,遂出示家藏珍本《寶印齋印式》十二冊予其參考。他由此研習七年之久,遂由汪關直入兩漢堂奧。又得見平湖葛書征輯《元明清三代象牙犀角印存》,便專攻元朱文,遍覽宋元明名跡收藏印,窮其源流之變,融會貫通。趙叔孺題許其「元朱文為近代第一」。海內外書畫名家、收藏家如葉恭綽、張大千、馮超然、張伯駒等競相委其治印,為各大圖書館作元朱鑑藏印記甚多。有《安持精舍印話》行世,晚年自選歷年所作精嚴者四百餘方,成《安持精舍印冣》一譜印行。


(二)民國以來陳巨來的社會活動

民國時期,時活動於上海的四大名家吳湖帆、張大千、溥儒、謝稚柳用印,大都出自陳巨來之手。吳湖帆,以陳巨來印為首要,其次葉潞淵、吳朴,再次方介堪、王福庵;張大千用印,以陳巨來、方介堪為主要,其餘印人次之;溥儒,前期用印以王福庵為大宗,抗戰後開始請陳巨來大量治印(近五十方)。謝稚柳,60歲以前用印,陳巨來、方介堪幾乎包攬所有。

由此可知,治印同時為四人推重者,僅陳巨來一人而已。

吳湖帆、張大千皆為彼時大藏家,吳湖帆如「梅景書屋」、「大痴富春山圖一角人家」等印高頻度鈐於歷代名跡。張大千「大千之寶」「大風堂珍藏印」等亦然(圖一)。


(圖一)


此外,葉恭綽「第一希有」印(圖二),為陳巨來25歲所作;張伯駒盛壯之年,其收藏劇跡及書畫作品常用印,幾乎為陳巨來一人獨辦,無不極盡精工。蓋張氏以重值相請者,如「張伯駒印」(兩方)、「張伯駒珍藏印」「張大其詞」「展春舊主」「伯駒」「京兆」「春遊主人」「游春主人」「好好先生」「平復堂印」「雙江閣」「雪江樓」,其夫人潘素用印,如「潘素之印」「吳郡潘素」「京兆」等。


(圖二)


其他著名藏家常用陳巨來印者,如徐伯郊、許博明、蔣谷孫、何耀光、朱省齋等。

其他著名書畫家用陳巨來印較多者,多系吳湖帆、張大千門下,如江寒汀、陸抑非、張守成、王季遷等。遺老文人群體,如陳曾壽、夏敬觀、周梅泉、陳祖壬等,亦復如斯。

陳巨來以元朱文名世,成就極為突出,「水平冠古今之傑」。然事實上陳巨來朱、白皆工,其仿漢白文由明末汪關父子入手,直入秦漢堂奧而又獨樹一幟,不像一般印人那樣追求表面斑駁的「金石氣」, 他洗去秦漢印中過重的泥土鏽蝕味道,形成一種雍容典雅、高古醇厚的風格,與其朱文氣息十分統一,在民國印壇具有極高的辨識度。陳氏學古極深而善於提煉,不寧篆法醇雅秀美,章法停勻靜謐,運刀更是體現線條的挺拔圓渾和彈性,變化微妙,韻味雋永。


(三)陳巨來印壇地位再認識

陳巨來三十年代初迅速崛起,以其一騎絕塵的印風馳名海上印壇,聲譽幾與年長他整整一輩的王福庵相頡頏。陳氏前半生幾乎盡享舊式印人的一切殊榮,由他創造了一種古典印風的極致之美,也幾乎必然的成為了古典派印風的最後一位大師。

或因陳巨來晚年境遇不佳,長處困厄,又性格孤傲,多與同行不睦,導致其身後地位被低估,且極少被同行稱許。如其同門葉潞淵撰文簡談元朱文,列王福庵與其師趙叔孺為大家,全然不顧趙氏曾為陳巨來親題「元朱文近代第一」之的評。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後期,陳巨來在淮南勞改,六十年代後期入獄五年,使得陳巨來暫時離開了印壇。1979年西泠印社成立七十五周年大會,陳巨來「被吸收」為社員。此時陳氏74歲,離其謝世僅5年,成為社員,似乎象徵著重新被印壇主流承認的起點。


二、陳巨來早年取法與印風的形成



(一)陳巨來師從

陳巨來修習篆刻,18歲以前學習思路與作品風格整體較蒙昧。啟蒙老師是陶惕若。對這位啟蒙老師,陳巨來的評價是:「初,余曾學刻於秀水陶惕若(善干)師,惜毫無所得,在家閉門造車。」(《安持人物瑣憶》)可得知嘉興陶惕若並未有給陳巨來明確的學習方向,陳巨來也多處於自學狀態。

陳巨來18歲偶然原因得到趙叔孺指導,據《安持人物瑣憶》記載:「……求先生訓教。先生即諭曰:刻印章法第一,要篆得好,刀法在其次也……余聞之後,得此啟發,竅門乃得進了……時商務之影印《十鐘山房印舉》正出版,余購得後,先生命專心研摹,自有心得,比我教你,要好得多云云。自此以後,余乃得窺門徑,藝日有所進矣。」由此可見,趙叔孺是真正引導陳巨來進行印章學習的老師。次年春,19歲的陳巨來投入趙叔孺門下,在趙叔孺指導下取法宋元朱文與秦漢印兩大方向,雙軌並行。

趙叔孺活躍於海上印壇之初,正是吳昌碩聲譽如日中天之時。沙孟海在《沙村印話》中稱:「歷三百年之推遞移變,猛利至吳缶老(吳昌碩),和平至趙叔老(趙叔孺),可謂驚心動魄,前無古人。」趙叔孺宗法秦漢,參研宋元,以工見長,給陳巨來設定的學習路線也是同樣的,據《安持人物瑣憶》記載「……先生謂余曰:你最好專學漢印,不必學我,學我即使像極了,我總壓在你頭上。你看,吳昌碩許多學生,無一成名能自立者,因為太像昌老也。自後余即以專仿漢印為事。」由此可見趙叔孺始終把學習秦漢印放在首要地位,這也影響了陳巨來一生。

陳巨來對於秦漢印的學習方式就是臨摹。1924年元旦投入趙叔孺門下,在趙叔孺指導下,陳巨來大量摹刻秦漢印,勾描的精細程度也很驚人,繼而展開的創作模式也大體是循規蹈矩的「臨摹式創作」,即通過更改印例中文字的順序,或替換其中某字進行創作。例如《安持人物瑣憶》記載「……頁鈐有一白文印『叔孺得意』(圖三)一方,(此印乃乙丑年師以《雙虞壺齋印譜》中『叔得意印』迴文印,命余將『印』字改成『孺』字而成者,余以孺字配得至妥,故宛然漢印矣)……吳(湖帆)問啥人刻的,師乃指余曰:「這是我學生,是他刻的。」斯時焉,吳以驚奇之面目詢余姓名,大為恭維……」可見趙叔孺與吳湖帆對於陳巨來的充分肯定。


(圖三)


結識吳湖帆,對於陳巨來印章風格形成具有重要意義。

約1926年後結識吳湖帆,吳湖帆將其家藏《汪尹子印存》借給陳巨來學習。陳巨來本想借閱一周,但實際上看了七年才還給吳湖帆,由此定下了陳巨來仿漢的方向,也決定了陳氏後期印風的面目。陳巨來為開闊眼界,斥資購入涵芬樓影印《十鐘山房印舉》,作為材料積累,直學秦漢。吳湖帆則將家藏法書名跡一一與陳氏細觀,由此可見,趙叔孺給陳巨來確立宗法方向,在《十鐘山房》與吳湖帆歷代名作的滋養下,加快了陳巨來印風的形成。

此時適逢趙叔孺為其初定潤例,創作量大增。這一類作品工穩醇雅、一絲不苟的印風基調開始出現。因創作手法尚未嫻熟,膽識有限,故相對謹守汪關風格法度(圖四),多橫平豎直,有時加殘破並筆來調節印面節奏(圖五)。而此期仿漢朱文一類作品,也開始出現。

(圖四)(圖五)


陳巨來在早期的元朱文創作中,就體現了超人的天分。在趙叔孺的指導下,陳巨來建立了一套自己獨特的審美情趣,同時也得益於趙叔孺「臨摹式創作」的取法方式,最早期元朱文名作:趙氏書印、況維琚印(圖六)。


(圖六)


趙叔孺對於陳巨來的教學方式也很奇特,據《安持人物瑣憶》記載:「其授畫時,亦不過碰到幾個女學生纏住求教,略為揮灑幾筆,作為示範而已……更有,先生刻印之時間必在凌晨六時左右,故任何學生總未嘗一睹者,只餘一人獲見三次……其執刀方式,與吳缶老所示余者,毫無二樣也。」可想而知,趙叔孺是真正的讓陳巨來學習古人,不要學習自己,也不要拘泥於形式,弱化技法教學,更注重對於古印的實踐與領悟,這也促進了陳巨來形成了獨特的風格面目。


(二)陳巨來早期印風(20世紀30年代)

進入三十年代,陳巨來朱白文個性開始凸顯,已然自成一家。

1.元朱文:篆法開始成熟,大量使用高難度曲線,漸漸形成自成系統的元朱文風格。部分作品帶有趙之謙篆法的飄逸色彩,在追求線條的纖細曼妙上趨於極致(三十年代中後期達到頂峰)。此期元朱文轉折以圓筆為主。如:但人生要適情耳、梅景書屋、吳湖帆潘靜淑珍藏印、爰居閣主。(參圖七)

(圖七)


2.仿漢白文:相比此前所作,用殘破並筆來調節印面節奏的技巧大大成熟,且手段多樣。開始大規模運用斜筆、曲筆、肥筆。如:吳用威印、江東孫郎(圖八)。

(圖八)


同時又開始出現另一類轉折方硬、用刀凌厲果斷的「仿漢穿帶印」風格。如:昆明池長、沈德鏞印、周達之印、張璧(圖九)。


(圖九)


細白文(包括仿漢鑿印、玉印、漢官印)風格的出現,如:破虜後人、為人作嫁、朱曜之印(圖十)。


(圖十)


仿秦印(包括半通印)、仿田字格秦印及西漢初年印。如:玖廬、紅線女印、充仁(圖十一)。


(圖十一)

3.仿古璽、寬邊朱文的增多與成熟。如,周達之璽(圖十二)。


(圖十二)


同時並行的一條取法路徑(自二十年代末一直持續到三十年代中期,之後漸少),即直接效法乃師趙叔孺風格,兼學趙之謙、黃士陵。如:好林泉都付與閒人、梅景書屋秘笈、馮超然(白)、蔣谷孫校金石刻之印(圖十三)。

(圖十三)


白文學趙叔孺(穿插漢爛銅印色彩)者,類似趙叔孺,較多使用殘破並筆。如:劉鳳起印、胡適之印(圖十四)。

(圖十四)


學黃牧甫例,如:福德長壽、章士釗、行嚴、顧齋所得金石(圖十五)。


(圖十五)


大約三十年代中後期至四十年代初,是陳巨來目力的巔峰時期,此期的作品(尤其元朱文),用刀最為精準,線條往往細如遊絲而勁挺異常。如前述為吳湖帆所刻數印。


(三)陳巨來早期印風(20世紀40年代)

進入四十年代初期,最顯著的變化是總體上篆法趨於沉穩靜穆,以洪潔求組印為代表。

1.朱文:跳宕之筆開始減少,以方筆為主的元朱文開始增多。如:洪氏潔求珍藏之記(圖十六)。

(圖十六)


2.仿漢滿白文:典型的兩端收縮梭型線條漸漸成熟,取字更加沉穩大氣。漢印的「銅銹味」逐漸被洗凈。如:潔廬寫生(圖十七)。

(圖十七)


3.其他風格,像細白文、古璽白文、古璽朱文。如:潔求白箋、潔求之璽、潔求(圖十八)。

(圖十八)


三、陳巨來中年取法與印風的定型


四十年代後期開始,陳巨來朱白文篆法穩練達到極致。此後約二十年內篆法無大變化,代表作《大千印留》、《盍齋藏印》。

1.元朱文,跳宕之筆趨於絕跡。以方筆為主的元朱文成為一種主要的風格。如:張氏澹靜堂珍藏印(圖十九)。

(圖十九)


2.仿漢白文,線條的收縮規律演化完備。印面字內並筆及邊角殘破使用頻率降低,趨於完整。「銅銹味」基本被凈化,體現出更加純粹的雍容典雅氣味。如《盍齋藏印》中「楊慶簪印」(圖二十)。

(圖二十)


3.古壐(圖二十一)及寬邊朱文。寬邊朱文姓名印在此時期方完全成熟,數量亦大增。寬邊朱文數量略少於仿漢白文,大約兩倍於元朱文。原因是其篆稿與刻制遠較元朱文便捷,且陳巨來進入中年,精力開始下降。

陳巨來成熟期的寬邊朱文可以大致分為三類:漢宋官印式寬邊朱文、小篆寬邊朱文、古壐式寬邊朱文。三者之間各自有些過度類型。第一種構架和其仿漢類朱白文近似,第二種從韻味上其實可以劃入元朱文範疇(內容多為收藏印),第三種以姓名印居多(圖二十二)。


(圖二十一)

(圖二十二)


試將陳巨來成熟期元朱文印風與趙叔孺對比,則顯示出陳氏完備的純粹與乃師草創的樸拙之分。如陳巨來:大雅、南陽郡、雙江閣、楊朋之號盍齋珍藏印(圖二十三);趙叔孺:大雅、南陽郡、古鑒閣、雲松館主靖侯珍藏印(圖二十四)。

(圖二十三)

(圖二十四)


另一點需要說明的是,檢閱港版《盍齋藏印》中有些印似乎有「銅銹味」,其實是印蛻鈐蓋不精所致。


四、陳巨來印風的晚年衰落


五十年代後期開始,由於年齡增長導致的目力退化,加上被遣送淮南勞改,對於陳巨來的工穩印風影響很大。但陳巨來仍在頑強的堅持自己的創作格調,並未像很多藝術家那樣為了掩蓋自己的衰老而走上了「衰年變法」之路。此時的作品,篆法與前一期無大變化,然刀法的精準度開始逐漸下降。雖然如此,仍多有精品力作傳世。

較精者例,如:北山居、有容堂、寒香室、二百蘭亭、芳菲襲予、歲歲平安(圖二十五)。

(圖二十五)


較草率者例,如:高舉毛澤東思想紅旗奮勇前進、東方紅、葵花向太陽(圖二十六)。


(圖二十六)


陳巨來出獄後初年作品(約始於1974,七十歲)及最後階段(約七十四歲以後)的作品,刀法精度顯著衰退,但卻新生一種別樣的樸拙與蒼莽,仍時有精品。如:北室、張爰、大千、韓登安(圖二十七)。

(圖二十七)


最後階段印作,幾乎全部是代刀,當時陳巨來右目已盲,刻成效果總體上十分不理想,幾乎可以不算其本人作品(圖二十八)。這一時期還有一些更加與其風格不類的落款作品存在,多數屬於各類有關方面的約稿應酬之作。如:西嶽華山、樂山大佛(圖二十九)。


(圖二十八)


(圖二十九)


五、陳巨來印風中的特例


陳巨來印風,除了常見的古璽、仿秦、仿漢印、仿宋元朱文印章外,其印風中的「少數派」,頗有精品,然量少,難於分析風格演變。


(一)鳥蟲篆(兼及九疊篆)

此類作品純法漢人,不多,然極精,高古醇厚。鳥蟲篆印,如:張成私印、張爰私印、牟、陳巨來(圖三十);九疊篆印,如:何氏圖書、大千之寶(此印兼有鳥蟲色彩)(圖三十一)。

(圖三十)

(圖三十一)


(二)秦漢其他雜體印

見其視野的廣泛與印外求印。如:大利蔣谷孫、夷同之印、長樂無極(圖三十二)。


(圖三十二)


(三)元押印

如:綽、陳(押)。(圖三十三)

(圖三十三)


(四)隸書楷書印

與其邊款及書法風格高度近似。如:張如君、壬午年起每印四字不足者作四字計算(圖三十四)。


(圖三十四)



(五)仿吳昌碩印風

所見不多,應是早年嘗試作品。如:貞之郵、癖於斯。(圖三十五)


(圖三十五)


六、陳巨來所用印泥及鈐印習慣的變化與印風的演變


陳巨來三十年代以前作品,篆法及轉折處理都不及後來細膩入微,所用印泥粘性較大,鈐出印蛻較厚重。隨著他在追求精細入微的路上不斷前進,用較厚重的印泥鈐蓋,已無法細緻地體現其印藝的精湛。

至抗戰後,陳巨來治印生涯鼎盛,諉刻者紛紛而至。陳巨來刻印素不留底稿,於是請同門張魯庵試為其草率做一種印泥,只顧目前鈐出時好看,日後變色發黑,均可不計也。張魯庵允後,不數日即持贈四兩,內無硃砂,全用德國出品專以印鈔票之顏色,名阿爾西,每兩價只值四角。此種印泥色澤略深,較紫,陳巨來用後甚佳,隔四年,色如故,陳巨來告諸張魯庵,張氏遂並制之。

高式熊先生曾言,陳巨來篆刻的一大特點,就是極其細心,這點也體現在印章刻成後的拓印手法上,又是極其「講究」。高先生並言:陳巨來鈐一印,總得花上抽兩支香煙的時間,不慌不忙,氣定神閒。

陳巨來的習慣,自己的印作向來不直接蘸取印泥鈐蓋,他嫌當時的各種名牌印泥,即使是張魯庵印泥,都還不夠細膩。他是用右手無名指蘸取印泥,一遍又一遍渡到印面,再事鈐蓋。所以陳巨來親手所鈐印蛻,皆神情畢現,最大限度地展現他刻印的精工極致之美。

晚年的陳巨來,因印風無法保持中青年的精準,為了效果的穩定,鈐泥蓋印也不得不重新趨於厚重,因此其晚年印章有時會有一種與稚嫩期味道暗合的感覺。


七、後記


陳巨來在篆刻藝術上的高屋建瓴,使得今人不得不為之欽佩。他把元朱文印推向精美絕倫的境界,將元朱文印演繹到極致。

縱觀其印風形成與發展的道路,趙叔孺對於陳巨來的教學不拘泥於形式,弱化技法,更加注重對於古印的實踐與領悟,促使陳巨來形成了獨特的風格面目。而向好友吳湖帆借閱歷代名人書畫作品,無疑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這也給後來學習陳巨來印風的愛好者提供了一條學習方法。

鑒於陳巨來生前文稿已散失(如《古印舉式》、《印壇點將錄》),使得一手的史料流傳甚少,所以在研究過程中頗有遺憾。若能有陳氏新資料被發現,亦必將此課題研究推向縱深,俟來日。


特別鳴謝 邵明柱先生!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J_3BQG8BMH2_cNUgK0I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