耒陽西鄉是一片神奇山水,境內以青石、岩洞、高山峻岭構成,輔以石縫中湧出的甘泉,洞穴中溢出的流水,把西鄉獨特的地理風貌兀顯出來。
耒陽人喊西鄉人是呷石漿水長大的,這和西鄉的石山、石洞、石水是非常有關聯的。許多人認為這樣喊是對西鄉人的輕蔑,其實錯了,這並非一個藐視人的貶低詞,而是包含多層含意的。
首先是講呷石漿水的人性格直、講義氣;其次是說西鄉人呷得苦、耐得煩,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確實不易;還有就是覺得西鄉人與眾不同,是耒陽人的另類。這個另類亦是讚美之詞,就是感到西鄉人從飲食民俗,到生活習慣,到土著文化,都獨闢蹊徑,別具一格。
在今天人的印象中,高山峻岭似乎是不合適宜的居住地。其實古人恰恰相反,選擇居住灣村,一般以不漲洪水又有泉水的山窪高地為主,這是歷史沿革,大抵古人眼中的所謂風水寶地,就是類似西鄉這樣的地方。弄清了這一點,我們就會發現,耒陽土著姓氏散落最多的地方是西鄉,而外地遷移至耒陽最多的姓氏,開村首選之地亦是西鄉。
譬如耒陽謝姓人士先祖,明朝從江西沿舂陵江靠岸後,就選擇在西鄉羅渡臨山的地方開村,繁衍後代。據在羅渡圩上做生意的老謝介紹,耒陽所有謝姓人氏,均和羅渡謝家有淵源。
又譬如我們耒陽歐陽先祖,明代中葉從江西遷移至耒陽,他們從耒水清水鋪靠岸後,徒步數十公里,在西鄉太平坳的皂田開村居住,繁衍後代,今天耒陽歐陽姓氏的二萬多人,就是由清水鋪到皂田繁衍而來的。
耒陽還有很多姓氏的先祖,都是由西鄉繁衍出來的。所以說,西鄉歷史悠久,源遠流長。
厚重的歷史,誕生了極具本地特色的民風民俗、土著文化。土著文化不是舶來品,是立足於本地土壤而傳承的一種歷久而彌新的地方文化。這種文化的屬性屬於大湘楚文化,融入了嶺南文化和中原文化,既有兼容性,又有獨特性。獨特性就是地方特色,其它地方沒有。譬如仁義的公祭大禹,沿襲了一千多年,至今在耒陽乃至湖南都是獨領風騷的;又如西鄉的拜幛活動,以祠堂或廟堂為一區域,其禮儀唱詞都是各不相同,正所謂十里不同音,五里不同俗,這同樣顯現了西鄉文化的土著特點。
西鄉土著文化幾乎涵蓋了方方面面。
影子戲
西鄉人喊皮影戲為影子戲。一般來說,其他地方唱皮影戲,需要三個人,一人負責耍皮影道具,一個負責吹喇叭,一個敲鑼打鼓。而西鄉人唱影子戲,有三人協調的,有一人獨乾的,類似今天的說單口相聲,卻比說單口相聲更難。因為一個人唱皮影戲,既要耍影子又要唱,還要騰出手來敲鑼打鼓,更要騰出嘴來吹喇叭,這得多難。可西鄉這種唱影子戲的師傅大有人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葉,我就親眼看到過這類唱影子戲的師傅,這個人姓曾,是公平圩鎮臨近西鄉太平坳上慕沖村人,這位老人當時已經七十來歲,唱腔宏亮,喇叭又吹得好,還會敲鑼打鼓,關鍵他一個人要不停歇,將一台幾小時的影子戲協調唱耍下去,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當時唱一晚影子戲是五塊錢,如三人唱則平分,曾師傅一個人唱就一個人獨拿,要想獨拿,可不是那樣容易的。
舞龍耍獅
西鄉人崇尚武術,練武之人多不勝數。西鄉人喊練武行家為把式,只有稱把式的人才可收徒。而西鄉武術與舞龍燈、耍獅子融為一體,又彰顯了西鄉土著文化的別具一格。
每逢春節,各個灣村,各個族群,都要組成一個舞龍耍獅隊,再去各地方交叉表演。這種表演可不是鬧著玩的,沒有本事是不敢去的。因為一旦舞龍耍獅隊來到一個灣村,這個灣村就要試你的本事,在禾坪中央,豎幾張大桌子,一般是三張,多的七張,高可達十幾米,然後讓舞龍耍獅的人從這裡躍過去。沒有一身功夫,沒有紮實的本領,是不可能躍過十幾米高的桌子的。
所以西鄉人學武可不是花架子,花架子是無法派上用場的。一般舞龍耍獅隊如果躍不過那些桌子,就會出「丑」,威風掃地。這種硬打硬的比拼,比擂台賽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兀顯了文明程度,更兀顯了西鄉土著文化的文化內涵。
西鄉大戲
耒陽西鄉的戲曲文化,沿襲久遠,頗具土著特色,可以說它引領了耒陽乃至湘南地區的戲曲文化。耒陽人喊戲曲為唱大戲,區別於小皮影戲。耒陽西鄉的大戲,以湘劇為主,兼以花鼓戲,還有魚鼓、唱禾戲、盯檻眼等。
唱大戲雖是兼容文化,卻涵蓋許多西鄉特點。大抵十里八村,都會組成一個專門唱大戲班子,這些唱戲人,平素各忙各的,休閒或下雪下雨的日子聚集,由專業唱戲師傅編排指點。每遇廟會和春節、元宵、中秋這樣的節日,戲班子就會登台唱戲,一般廟會要唱3至5日,最多的甚至半個月。其它情況唱大戲的也有,如一些富戶過生日、中秀才中舉的人家。每逢唱戲,當地村民都要把三親六眷請來觀賞,常常如趕圩一般,熱鬧非凡。西鄉花鼓戲唱的大多是老節目,如《春風亭》、《小姑賢》、《湘子度妻》等,唱的曲調則是《一字調》、《三字調》等。關鍵西鄉唱大戲的土著特點,是唱戲中間的插科打渾、正丑鬥趣,類似今天小品,演員極盡趣味,講些「花邊新聞」,配以逗、樂、打、笑,再加上適度穿插的笛簫、喇叭,把現場氣氛調節的老幼皆樂,妙趣橫生。
走馬燈
走馬燈,又稱地故事,是西鄉又一種傳統文藝節目。舊時,西鄉人為慶賀新春,壯大村威,常常要用竹、木、皮、紙紮成各種麒麟、獅子、車、馬、船等,由男男女女扮成各類角色,張燈結彩,走村串戶去表演。走馬燈內容豐富多彩,大抵根據道具裝備、人員多少而定,裝備多人員多,則選中長篇故事,如《三國演義》。走馬燈扮演的故事通俗易懂,富有教育意義。演員動作優雅,用純正的西鄉腔,又說又講又做動作,讓圍觀者目不暇接,喝彩不斷。
唱禾戲
唱禾戲,是西鄉土著文化服務本地而衍生的一個戲曲文藝。禾戲實為木偶戲,唱戲人躲在棚內,用竹杆高舉著木偶,露出上半身及頭部給觀眾看,木偶裝扮成生、旦、凈、丑各類角色,頭戴冠,身穿衣,唱戲人用竹杆和繩線牽引著,手舞身擺,搖頭晃腦,配合樂器和唱腔,表演得有聲有色,樂趣橫生。相傳蝗蟲是妖魔作亂,只有請姜子牙等神仙才能捉妖鎮災,所以每年農曆五、六月間,正當禾苗生長茂盛時,西鄉卻發生蝗蟲災害,當時沒有農藥,信迷信的老百姓就用唱禾戲,來震懾「妖魔」,以此滅蝗蟲,保禾苗。隨著時代的發展,禾戲在西鄉漸漸消失,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翻身農民在黨的領導下,利用科學方法消滅蝗蟲災害,西鄉人再不用擔心煌蟲災害了,禾戲自然沒有了生存空間。但作為一種文化,西鄉禾戲,仍值得挖掘和研究。
這種長期渲染的土著戲曲文化,潛移默化,影響著西鄉人的文化走向、文化價值和文化人才。例如北伐軍歌作詞者鄺庸、湘劇藝術大師譚保成,著名電影導演曾未之,就是在西南鄉這片土壤中培養和造就的文化大師、藝術人才。
譚松月
仁義茶豐村人,出生於1887年,卒於1960年。他8歲隨父學戲,後拜湘劇名家王玉祝、蔣壽鈞為師,20歲即譽滿湘南劇壇,國家一級演員,表演藝術家,1956年參加全國戲劇會演,獲演員一等獎,非常不簡單,是首屆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
鄺庸
仁義鄉人,黃埔軍校畢業生,著名共產黨人,由他創作的《北伐軍軍歌》歌詞,至今長盛不衰。
藝術大師譚保成
(右一譚保成)
仁義人,出生於1924年,1999年去世,是中國戲劇家協會理事,衡陽湘劇團團長,他為湘劇的發展,作出了卓越貢獻。他表演的《醉打山門》,單腿金雞獨立40分鐘,至今無人能打破,被蘇聯藝術家稱為「魔鬼藝術」,曾獲全國藝術表演特等獎。
(醉打山門劇照)
1953年赴朝鮮慰問演出,受到志願軍熱烈歡迎,回國後,譚保成受到毛主席、周總理接見。
可以說,西鄉土著文化的沿襲,為耒陽厚重的地域文化添光加彩。今天,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傳統文化所遭受的衝擊是前所未有的。如何保護地域文化,如何挖掘土著文化內涵,如何搶救消失或即將消失的地方特色劇種、藝術等,這是一篇大文章,需要政府部門的支持,更需要有識之士的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