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老屋

2019-08-25     北極星文學

林麗梅,筆名,玫琳,塵爍。黑龍江省煤礦作家協會會員,興凱湖文學社社員,一名普通的文學愛好者,閒暇時間喜歡徜徉書海,堆砌文字,自娛自樂。有詩歌,散文在興凱湖文化在線等網絡平台和《雪花》《北方時報》《龍煤風采》《雞西礦工報》《創業者》《撓力河》等報刊雜誌發表。

老屋往事

文/玫琳(黑龍江密山)

中元節,我和父親回鄉祭祖,車子經過富路村的時候,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窗外,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生我養我的地方——老屋。車子進村向北拐彎的時候,老屋終於進入我的眼帘。只見它掩映在一片高大茂盛的玉米地里,只露著紅褐色的瓦蓋屋頂,向我們證明著它的存在。我急忙把手機探出窗外,接連按下相機的快門,拍下它的大致輪廓。一路上我翻看著手機相冊里它模糊不清的樣子,心裡真是百感交集。所有關於老屋的記憶如湍急的河水在腦海里翻滾著奔涌而出……

老屋的前身是一個土坯結構坐北朝南的三間茅草房。前面中間開門,一進屋就是廚房,東西各是兩間臥室。我們就住在西屋,從廚房進屋,南北各是兩鋪通長大炕。北炕的炕梢擺放著兩個木製花紋,刷著金黃色油漆的木頭櫃。柜子上整齊摞放著全家人的被褥。我們在老屋的炕上寫作業,欻嘎拉哈,兩個淘氣的弟弟在屋裡坑坑窪窪的土地上彈溜溜,扇啪嘰。沒事的時候,父親喜歡坐在炕沿邊上教我們讀書、寫字、唱歌、畫畫,背古詩。我們最愛聽他講故事,父親博覽群書,文學功底深厚,在原來故事情節上加上自己的語言,淺顯易懂,詼諧幽默,最後引申出一個深刻的道理,使我們受益匪淺。我們還沒上學,父親就特意買了幾本《看圖說話》。他一邊給我們講解,一邊讓我們也學著組織語言描述書里的各種場景。我對文學的喜愛就是這樣被父親培養出來的。

老屋房門兩邊對開著兩扇窗戶,門上的玻璃被父親留了一方孔洞,以方便燕子進出。每到春暖花開的季節,總是有一對燕子夫妻整天成雙入對的飛進飛出,在老屋的樑上銜泥做窩,生兒育女。

那時候家裡一貧如洗,屋裡最奢侈的擺設就是母親結婚時買的一個縫紉機。農閒時母親用它給我們做衣服,扎鞋墊,踢踢踏踏蹬機器的聲音不絕於耳。母親做的鞋周正好看,結實耐穿。她坐在炕上紡麻繩,納鞋底,穿針引線,一絲不苟做活的身影深深的印刻在我們的記憶里。看著母親給我們做了很多鞋,我也學著她的樣子偷偷的給小貓做鞋,先把貓按在炕上照著貓爪子在花布上畫個圓印剪下來做「鞋底」,再剪一塊布和「底兒」縫合上,一隻貓鞋就做好了。我大針小線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四隻貓鞋都做好了,趁著母親不在家,我強行給小貓穿上我的「傑作」。結果小貓穿上以後又抓又咬,一邊走路一邊不停的甩爪子,哆哆嗦嗦的好像踩在了燒紅的烙鐵上,它就這樣邊走邊折騰,最後歪歪斜斜地消失在我的視線里。等再看見小貓時,四隻貓鞋早己經被它抓撓得不知所蹤了。

小時候,我和大弟都挺淘氣,為此挨過母親不少打。

我五歲那年,大弟三歲,同年秋天家裡又添了小弟。第二年春天,父親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個悠車,拴在房樑上,我和大弟輪流推那個悠車,每天看著小弟在悠車裡悠哉悠哉,酣然大睡的模樣,我和大弟整天艷羨不已,總想體驗一下躺在悠悠車裡當一把「小太子」的滋味。有一天媽媽又去地里幹活了,我們把小弟從悠車裡抱出來,放在炕上。我和大弟先後鑽進悠車,互相推拽悠車,因為車子太小,我們只能坐著或者蹲在車裡。折騰半天覺得無趣,又用小棉被把小貓崽子像孩子一樣包裹嚴實放進悠車,我和大弟分別站在悠車兩旁,一邊唱著搖籃曲一邊用手輕輕的哄拍小貓。把個小貓搓勁的呆頭呆腦,暈頭轉向,最後忍不住在悠車裡吐了個七葷八素。小弟因為無人照看在一旁早已經泣不成聲了。這一幕正巧被母親幹活回來撞見,氣得她抓起身邊的條苕不時的飛向我和大弟,我倆蹲在牆角被母親高出平常幾個分貝的嗓門嚇得渾身發抖。那是我們第一次領教了母親的河東獅吼。現在想來母親在外幹活已然十分辛苦,回家又見我們調皮的把家糟蹋的不成樣子,火爆脾氣自然被我們點燃起來。

我和大弟上學以後,父親在村裡的小學教書,母親既要去生產隊勞動又要照顧我們姐三,每天起早貪晚忙個不停。可家裡的經濟仍然沒有太大的起色。我們連刷牆的白灰都買不起,父親就用廢舊報紙和雜誌把西屋(我們的臥室)的牆壁和棚頂仔細的裱糊起來,一進屋滿屋都是密密麻麻、橫七豎八的文字。每到天黑的時候,父親在炕桌上備課,母親則在一旁忙著給一家人縫衣做鞋。我們姐弟三人躺在被窩裡嘰嘰喳喳的鬧個不停。有時我們對周圍大大小小的文字興趣大發,我和大弟就開始玩猜字遊戲。通常由一個人讀出某個新聞標題,再由另一個人找出相對應的文字。不認識的字就請教爸爸,一來二去我們認識的字也越來越多了。熄燈以後則是小弟的表演時間。他能把記憶中的歌曲都唯妙唯俏的模仿一遍。他的聲音清脆悅耳,歌詞幾乎一字不漏,旋律也掌握的準確無誤。常常是我們都已經進入夢鄉,他還在那裡一首接著一首樂此不疲的唱個不停。童年的夜晚,小弟稚嫩、無憂的歌聲打破了黑夜的沉寂和無聊,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和希望。而每到白天或者人多百眾的時候,無論家人如何商量他唱歌,他都會靦腆的一聲不吭。父親對他的這一行為既生氣又無可奈何。

那時候的冬天特別冷。老屋沒有什麼取暖設施,只有一鋪東西通長的大炕。寒冬臘月的清晨,窗玻璃就會掛滿晶瑩剔透,美麗各異的的冰花。冬日裡坐在炕上痴痴的看著窗上的冰花,心緒隨之沉浸在一片銀白純凈的世界裡。看啊,它們有的像一團團熱烈奔放的大麗;有的像一片片隨風搖曳的蘆葦;有的像一棵棵高大偉岸的白楊,有的像一朵朵漂浮不定的白雲……這時候感覺自己時而來到奶奶的花園,時而飛回了村外的田野;時而穿越到了茂密的深林;時而又翱翔在無邊的天上……我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觸摸眼前的美景,一種冰涼驀然從手上傳來。再看窗上的冰花被我摸出一個難看的指印。等到太陽出來的時候,冰花就會慢慢的悄悄的一點點的融化,玻璃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讓人幾乎忘記了它曾經的存在。

老屋裡有神秘好看的冰花,老屋外面的景色同樣精彩紛呈。老屋周圍都是菜園,房後是 奶奶的花園,花園裡栽了兩棵海棠。海棠花開的時候,兩棵樹花團錦簇,遠遠望去像兩團潔白的雲朵從 天而降。走近觀看,只見一朵朵小花嬌嫩潔白,簇擁成團,競相怒放。海棠的花蕾嬌小玲瓏,像胭脂點點散落在零星嫩綠的葉子裡。海棠的花蕊細碎精緻,柱頭上鵝黃點點,吸引著無數隻蜜蜂在花叢中忙碌奔波。父親按著時令的順序給海棠樹剪枝、施肥、澆水、打藥。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他的精心呵護,秋天的海棠碩果纍纍,香氣撲鼻。紅通通的海棠像蒜辮子一樣綴滿枝頭。以至於總會有幾個樹杈會不堪重負,風一刮就會咔的一聲折掉在地上。熟透的海棠酸中帶甜,甜脆可口,咬一口一股特有的清香撲鼻而來,令人難以忘懷。

老屋的西邊有一個用泥辮子壘的秕谷欄子,裡面裝滿了豆秸粉碎的秕谷。大舅媽給我家一個蘆花雞,它體型碩大,性情溫順,每隔一天就去秕谷欄里下一個雙黃蛋。它下蛋的時候,我和弟弟也鑽進去湊熱鬧。摸它光滑的羽毛、血紅的雞冠子、捏它堅硬的嘴巴,有時還輕輕的摳它的眼睛,和它說話,它不逃也不惱,任憑我們對它變相的「稀罕」。每次它下完蛋都會起身扇扇翅膀,伸伸腿,緊接著它跳出欄子便一疊聲的「咯咯噠、咯咯噠……」邀功似的叫個不停。我們就趕緊去倉房裡舀一把米糠灑在地上,任由它獨享美味。

挨著秕谷欄的是我家的倉房,裡面裝著全家人一年的口糧,化肥農藥,還有廣鍬、鐮刀、鋤頭等居家過日子必不可少的農具。倉房南面是一個空心磚堆砌的豬圈,母親養的豬用村裡人的話就是:「像氣兒吹的一樣」。春天還是二三十斤的小豬仔,到了秋天就會變成膘肥體壯,滾瓜溜圓三四百多斤的大肥豬。那時候沒有飼料添加劑等催肥產品,母親就憑著自己辛勤的汗水精心飼養,七八月的時間就能出欄。村裡人對母親的養豬技術都佩服不已。兩個弟弟上大學的學費大都是母親用賣豬的錢支付的。

九十年代,父親扒倒老屋,在老屋的房基上蓋起一個寬敞明亮的磚瓦房。搬家那天,父親高興的在屋裡又唱又扭,激動得一夜沒睡好。後來我在這個屋子出嫁,兩個弟弟也都陸續地考上大學,離開家鄉。2012年,父親在城裡買樓,從此我們全家徹底離開了老屋。

從老屋搬走的前幾天,小弟特意從哈爾濱回家,他用相機把房前屋後所有的景物都拍攝下來。搬家那天來了好多人,幫著我們抬箱搬櫃,裝柴拉米。我們和鄉親們依依惜別。父親幾次上車又幾次下來和鄉親們握手擁別……我站在老屋的大門外,一遍又一遍仔細地打量著老屋,淚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我的雙眼……

老屋啊,你承載了多少兒時的夢想;你記錄了多少歡聲笑語;你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你定格了多少幸福美麗的畫面;你又承受了多少艱辛漫長的歲月……老屋,我魂牽夢繞,朝思暮想的老屋啊……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HNls0GwBJleJMoPMpNNA.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