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煒:以「世界性的通感」,進入中國的現實與傳統

2020-01-10     文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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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作家葉煒推出「鄉土中國三部曲」不到五年時間,他的新作「轉型時代三部曲」又於近期面世,以「三部曲」的長篇形式來書寫時代是葉煒一貫採取的文學立場,在他看來,形式與結構都決定了長篇的生命力以及與現實的聯結感,時代為作家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如何甄別選取是他潛心觀察研究的基底。與外界以為他寫作很快甚至高產的印象相反,他解釋說出版時間並不等同於寫作時間,事實上,「轉型時代三部曲」中的第一部《裂變》在十年前就已經完成,並且在文學期刊上發表了一部分,而第三部則完成於他在2015年前往美國愛荷華大學參與國際寫作計劃期間,完成後並未急於出版,又修改了三四年才於2019年出版。

「轉型時代三部曲」(《裂變》《躑躅》《天擇》)

葉煒 / 著,安徽文藝出版社

十年時間完成一個「三部曲」說不上快,這期間,葉煒嘗試過網絡文學寫作,了解全新的文學生產方式,又介入時下已紛紛落地全國高校的創意寫作研究,這些經歷都有所沉澱然後幫助他思考改善傳統文學寫作的樣貌,以及為「新鄉土寫作」提供更大的驅動力。以「世界性的通感」來處理中國的現實與傳統、鄉村的新變與不變,他認為是「75後」一代作家的優長,也是自身進行寫作實踐的核心觀念。

葉 煒

土地和大學,就是我生活的軸心,也就是我的所謂現實。我筆下的人物,多從土地褶皺走來,在大學裡磨礪,然後潛隱於生活深處。寫他們,其實就是寫我自己。

訪談

Q

如今許多作家開始主動從傳統鄉土敘事轉移到書寫時代的轉型變化里,我注意到你最新的「三部曲」的書名,《裂變》《躑躅》《天擇》已經提供了一種價值判斷。

葉煒:我用《裂變》《躑躅》《天擇》命名這三本書,的確有概括這個時代的企圖,也體現了我的價值判斷。改革開放四十年,時代巨變,我們身處於這個時代,每時每刻都處在「轉型」的焦慮當中。在這個社會轉型的同時,人們的精神也在轉型。轉型,意味著裂變,意味著不得不變。「裂變」是三部小說的大背景,高校里的知識分子在「裂變」中徘徊,東張西望,「躑躅」不前。但我們總要做出自己的選擇,儘管這種選擇有時候是十分艱難的,物競「天擇」,同樣適用於我們這個轉型時代。

Q

時代的轉型體現在許多方面,你為何選取高校這樣一個背景作為切口?像《裂變》是以某高校重點實驗室申報國家項目為線索、《躑躅》是改革開放後一代青年的奮鬥生活、《天擇》則是圍繞高校青年教師的精神成長,應該說覆蓋的面很豐富也很有典型性。

葉煒:之所以選擇高校知識分子來作為一個切口,首先因為我覺得高校知識分子在面對這個時代時表現出了很大的分化:他們中有人迅速匯入時代的大潮,有人不能完全適應這個轉型時代,滿足於做一個寄居在大學裡的「袖手人」;更有一部分真正有風骨的知識分子,在時代轉型期中保持著學術定力,《天擇》中的牛萬象就是這樣的人物形象。選擇高校作為切口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我對於這個領域的熟悉。作為出生、成長在農村,在城市讀書、工作的「75後」一代,我的創作從來沒有離開這兩個創作資源。我用二十年的青春丈量土地,又用了二十年的成長感受了大學。土地和大學,就是我生活的軸心,也就是我的所謂現實。我筆下的人物,多從土地褶皺走來,在大學裡磨礪,然後潛隱於生活深處。寫他們,其實就是寫我自己。

Q

結構對長篇小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躑躅》這本的章節名很特別,為什麼截取了《桃花源詩》文字來設定?

葉煒:對於長篇小說創作,我一直有一個觀念,就是「無結構不長篇」。《躑躅》之所以採用古體詩《桃花源》作為小說結構,一方面這本書的最初定名就是《桃花源》,這首先是形式上的一種創意和營構。更為重要的是,古體詩《桃花源》和這部作品在內容和精神上是高度契合的,每一句古詩都對應著故事的精神內核。這一點,也是我對這部長篇小說的小小滿意之處。

Q

小說里我印象比較深的兩個人物是陳敵和牛萬象,陳敵從鄉村到城市,人緣不錯,但總是處於漂浮不定狀態。牛萬象最終認清了大學行政崗位和自己理想之間的差距,決定考博做一名教師,但他可能對高校教師寄予了過高的烏托邦想像。

葉煒:《躑躅》中的陳敵和《天擇》中的牛萬象也是諸多人物中我比較滿意的兩個。陳敵一直徘徊在城鄉之間,但在精神上卻一直無法真正融入城市。這一點正如這部小說的題記所說:回不去(的鄉村),進不來(的城市)。至於《天擇》中的牛萬象,他對於高校的確有一種烏托邦式的想像。雖然他意識到自己和大學裡的行政崗位格格不入,但他卻仍舊對大學充滿了「理想國」式的知識分子追求。他毅然放棄高校行政崗位而選擇了去遠方讀博,以求更好地在大學裡安放自己的精神。這一點,或許也是一種一廂情願的美好吧。

Q

感覺這些情節打開了一個知識分子如何處理烏托邦理想的重要問題,從傳統的歸隱象徵的桃花源到象牙塔式的高校,許多人徘徊糾葛在兩者之間,但如你所寫其實當下的青年知識分子還有更遼闊的地方可以去選擇去嘗試。

葉煒:是的。對於青年知識分子來講,還有許多更好的選擇來安放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他們也應該放眼於那些更寬闊的地方,去追求自己的精神獨立。畢竟,這是一個有著諸多選擇機會的時代。

Q

作為「75後」作家,你的視野和成長經歷一樣,覆蓋了鄉村和城市的經驗,有一種主流觀點認為鄉村敘事已經到了瓶頸,但現實是鄉村依然在發生著各種新變化,對鄉村的觀察如何調整角度重新介入?

葉煒:我覺得鄉村依然是觀察這個時代的一個有效視角,當代中國的底色仍舊脫不了鄉土中國,農業、農村、農民依然是我們的根系所在。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寫現實中國,繞不開農民。這就是我用15年的時間來寫作完成「鄉土中國三部曲」的原因,更是我繼續堅持這一視角寫作的理由。不同的是,如今的鄉村的確正在發生著一些「新變」,這些「新變」有的還帶有本質意義上的變革,作為一名「75後」寫作者,在寫作時需要調整我們的觀察和寫作視角。這也是我提出並一直致力於新鄉土寫作的一個動力。我多次說過,自己要深挖新鄉土文學創作這口深井。這裡的新鄉土寫作,毫無疑問首先需要的是繼承傳統、紮根本土,不能做到這一點,就不可能寫出新的鄉土中國。同時,新鄉土寫作也需要一種創作的世界眼光,只有立足於「世界性的通感」,才能寫出具有普遍人性反映世道人心的新鄉土力作。在以後的寫作中,要一方面注重和現實的緊密勾連,另一方面又強調對現實主義的超越與游離,讓小說在更加貼近現實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強對現實的批判和觀照。

Q

你算是個跨界的作家,純文學、創意寫作、網絡文學都有涉及,這些雜糅在你當下寫作中起到哪些作用?

葉煒:我的寫作的確比較複雜,或者就是你說的雜糅,有傳統文學,也有創意寫作,偶爾還會有網絡文學。在我看來,雜糅也意味著豐富性,意味著可能性。我的寫作之「雜」,不僅僅是因為多種文體都寫。就是單單拿長篇小說的創作來說,我的寫作也是有些「蕪雜」的。總體來看,我的長篇小說創作整體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追求精緻的也因此比較費神耗力的所謂傳統文學創作,一類是作為副產品的稍微輕鬆的偏故事性創作。我的習慣是兩種寫作互相交叉,這樣也算是有張有弛吧,也是寫作的一種自我調節。比如,網絡風格的「裂變中國三部曲」實際上就是在創作傳統文學「鄉土中國三部曲」之餘的一種輕鬆嘗試。在完成了這兩個「三部曲」之後,我又嘗試了這兩種創作類型的融合,這才有了2019年出版的「轉型時代三部曲」。

新媒體編輯:鄭周明

配圖: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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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HKdPlG8BxtCz63RLJ7Dl.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