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秀是一柄刺破神秘感的雙刃劍。而對於一名演員來說，水面底下是否也藏著一座神秘莫測的冰山？這一美麗的真相或幻覺其實需要用一生的時間去壘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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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裝 L`OFFICIEL 》
妝已化完，造型師繼續在萬茜頭上忙活著，將她腦後的短髮編成一縷縷小辮，而她撐不住睡著了，靠在椅背上，像一隻收起翅膀、平凡蟄居的倦鳥。不久後她被叫醒，換上一身中性行頭，oversize白襯衣，卡其色束身馬夾，卡其色超長喇叭褲，白皮靴，被工作人員帶到指定的拍攝地點。一切準備工作已經就緒，攝影師按下播放鍵，迷幻的電子樂流淌在上海寶格麗酒店空曠的宴會大廳，一個具有西式風格、宛如舞台劇場的宴會廳。和萬茜簡單打了個招呼之後，關於拍攝，攝影師只說請她自由發揮。萬茜沒有提出異議，也沒有醞釀情緒，也像被誰按下了藏在身體里的開始按鍵似的，旋即從「睡美人」模式切換到表演模式。
時間已近下午五點，萬茜已開工了近6個小時。錄完《乘風破浪的姐姐》的節目之後，她一直馬不停蹄在工作，還無法抽出整段的時間喘息，整理思緒也只能在三不五時的間歇時刻進行。她隨著音樂扭動肢體，變換表情，性感的，酷的，慵懶的，眼中只有攝影師的那隻鏡頭。相機不斷發出清脆的咔嚓聲，全身、半身、近景特寫，直到攝影師喊停她才停下。拍攝萬茜顯然是個輕鬆高效的活兒。現場二十多名工作人員全都可以通過兩台同步的顯示器的呈現結果觀察到，這個女演員在鏡頭之下猶如自由綻放的花朵，沒有死角。她三十八歲，不算年輕了，右臂骨折尚未痊癒，長時間超負荷工作，見縫插針地補覺。
「配合度高，忍耐力強」，這是萬茜在工作中給人留下的印象。然而在看來輕鬆順利的拍攝狀態之下，這個女演員的內心並非波瀾不驚。她正經歷著職業生涯中劇烈動盪的一段時期。她對接受採訪有點兒拿不准，說點兒什麼，接著又笑著補充說她也不確定這麼說是不是合適。笑容背後藏著不易外露的焦慮，她自認為是個理性的人，想用理性去抑制這種焦慮。《乘風破浪的姐姐》將「躲」在角色背後的她推到了大眾面前，她收穫了空前的關注，也遭遇到空前的質疑。「怎麼說呢？被表揚的時候我其實並沒有感覺到那麼多關注，當質疑和讚美齊飛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是被關注的。我沒有這種經驗，我們的團隊也沒有，這是一個適應和學習的過程。」
「從今天的拍攝結果來看，鏡頭喜歡你。」萬茜調皮一笑，「我也喜歡鏡頭。」鏡頭的確眷顧她，她幾乎演什麼像什麼。她出色地完成過一些角色，比如《柳如是》里的柳如是、《南方車站的聚會》里的楊淑俊、《軍中樂園》里的妮妮、《你好，瘋子！》里的安希、《獵場》里的熊青春、《愚公移山》里的母親……但我問了一圈，朋友們往往搞不清，這些迥異的影視劇人物都是由同一名女演員塑造的。據說，對於美女來說，在路人和明星之中皆存在「平均臉」，而萬茜的臉接近明星之中的「平均臉」，容易使人產生似是而非之感。這一點她本人也曾經表示過。她的表演像水，放入什麼容器，就成為什麼形狀，而她自身給人留下的印象卻是朦朧的一片。
「劇拋臉」的好處在於能駕馭的角色範圍十分寬闊，幾乎沒有什麼局限。對於演員來說，這顯然是優勢；對於明星來說，這聽上去可就不那麼美妙了。關鍵在於當事人自身權衡的角度，「我參與一部作品的創作，如果大家能記住我的角色，我就很開心；不一定要記住我自己的臉，這不是我的需求。能記住我的臉當然也不錯，我特別感謝，如果沒記住也沒關係……」單論演技，「劇拋臉」這一褒獎她是受得起的，對此她是有自省意識的。「你覺得自己離『表演藝術家』的理想越來越近了嗎？」「不知道啊，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會不會走著走著又走遠了，但夢想總是要有的……」
她臉上的獨特之處，重點落在一雙眼睛上，清澈卻又迷離，結合她沖淡的外表和略帶中性的氣質，讓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淡淡的謎一般的氣息。「我過去可能一直在水下，大眾看到的我是被水折射過的樣子，當這個漩渦突然之間把我拱出水面，人們發現我似乎和他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質疑的聲音就出現了，因為少了一種朦朧感、一種神秘感，全部露出以後，美感自然就消失了一部分。」真人秀是一柄刺破神秘感的雙刃劍。而對於一名演員來說，水面底下是否也藏著一座神秘莫測的冰山？這一美麗的真相或幻覺其實需要用一生的時間去壘積。
對於現在的一些聲音，萬茜有著自己的思考，「可能是我長期以來給人家這種印象，形成了對大眾感受的一種引導」。「這一切對你將來的生活和表演會有什麼影響？」，「這是一次經歷。我收穫了現實利益，也『收穫』了質疑。在此之前，沒有那麼多人認識我，我有戲拍，有錢掙，小日子過得挺美，處於一種自在自足的狀態。但這種過於安逸的生活，對於從事表演行業的人來說，其實是缺少刺激的。雖然這段時間很煎熬，但我覺得它會在我的心裡累積一些東西。等這段時間過去，我再回去拍戲，也許所呈現的表演和思想會不一樣，對此我很期待。」
你自省的方式是怎樣的？
我會思考，希望能找到一個源頭。對於我不認同的觀點，我會思考有沒有辦法可以改變它。如果人們說的是事實，我就得想想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下次可不可以做得更好。
你會容易鑽牛角尖嗎？
會，我會想著想著就把自己陷進去，然後心情就會很down。
你如何面對焦慮？每個人的方式都不一樣，有人喝酒，有人讀書，有人哭……當然，也有人選擇奮不顧身地投入工作，忘記一切。
（停頓良久）工作真是個好東西！忙起來的時候很多事情都不用去想。沒有工作的時候，一個人的情緒很容易變得低落。我沒辦法放空。我發現放空只會讓我的情緒越來越糟糕。我試過，就那麼一個人待著，也不聽音樂，因為音樂也會讓我的情緒變得更糟，很安靜地，一個人坐著，大概過了兩小時，我崩潰了……我發現放空對我來說行不通，我必須要有東西填充，心裡得有解決的方案，有排解的方法。
你有沒有什麼精神支柱？
我就是我的支柱。
你有崇拜或欣賞的精神偶像嗎？
在我的人生道路上，對我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的是我的老師盧若萍，一個正義凌然的老太太，哈哈。我們班上的同學都很怕她。那時候我們有多在乎專業課呢，舉個例子，以前獻血之後通常可以放假，但我們獻完血也不敢不去上專業課。她對我的專業和為人處世的方式都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做戲先做人」，這是我從她那裡學到的。
你真正愛上表演了嗎？
小時候家裡管教特別嚴格，所以我變得叛逆。上大學以後，其實我們學校也管得特別嚴格，同學們腦子裡一直吊著一根線：要好好做人，好好演戲，這是我們的本分。那時候我的想法很單純，沒有別的，唯一的信念就是覺得自己以後一定會一直演舞台劇。
參加綜藝節目算是叛逆吧，你現在是不是還有點兒叛逆？
我逆反，但我講道理。
你會做一些計劃嗎？
我不太有計劃，我覺得踏踏實實工作，就會看到自己一點點進步。雖然我有理想，但也不會被這種東西框住。
你覺得表演最大的樂趣是什麼？
研究人，體驗不同的生命形態，挺有樂趣的。
你有什麼特別想演的角色嗎？
最近老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就說我想演一個女俠，本來只是一閃念，結果越說越真，現在這個念頭被鑿實了。起因是突然有一天，我發現很久沒有看過真正具有江湖意味的武俠片了，我想看真正的江湖片，所以想演一個女俠。
你是個完美主義者嗎？
我希望事情能做到最好，但是不可能，所以我接受缺憾。
有些人說你是文藝青年？
其實我就是一個在紅塵中打滾的人，沒必要給我加這個tag。
你演了一些文藝的角色，比如像柳如是，會對你的生活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嗎？
會讓我的生活產生美感。
你覺得什麼樣的生活有美感？
世俗的東西逃不掉，但我們的內心還是要有所嚮往。
攝影 / Nam Jiang
編輯、造型 / Sylar Lu
藝人統籌 / 辛妮
髮型、化妝 / 龍躍文
採訪、撰文 / 王小邪
視頻拍攝、後期 / 馬克
場地鳴謝 / 上海寶格麗酒店
燈光器材 / Studio Geek
時裝助理 / Amber、Nanae、Min
護膚品贊助 / ELIXIR怡麗絲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