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發誓管用,我們今天殺雞宰豬褪完毛之後,就可能在雞豬的腦門上發現「宋江」兩個字。按照宋江的誓願,他死了二十萬年後,也就是201122年才能托生為人,在那之前,他只能變成豬馬牛羊雞鴨鵝狗。
宋江是宣和四年死掉的,那一年是公元1122年,按照動物平均二十年一世計算,他死後一萬世不得為人:殺一人則一世不得為人,這恰好可以為青州和扈家莊報仇,其他州府無辜死難的百姓,也可以瞑目了。
說宋江201122年才能托生為人,這不是講迷信,而是說宋江該受此懲罰,而且這種懲罰,也是宋江自己承諾的——子不語怪力亂神,筆者也不相信發誓管用,但是宋江卻是相信的,所以他才在發誓時耍了個花招,以為這樣說就能逃脫應有的懲罰。
宋江在坐上梁山頭把交椅並與眾兄弟盟誓之前,十惡不赦之罪就已經至少犯了六宗: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此十惡犯了一條,輕則殺頭重則滅門,其中的謀反和惡逆,是要凌遲處死的。
謀反、謀叛、大不敬三宗罪是坐實了的:他在潯陽樓題反詩,對抗呼延灼、關勝帶領的官軍,攻打官軍鎮守的高唐州、東平府、東昌府,杏黃旗書寫替天行道,隨便一條就夠殺頭的。
宋江的不孝,是在鄆城縣存檔備案的——不管真假,被老爹控告並「開除家籍」,宋江的不孝之名都有法律依據,通過正途做官已經完全沒有可能。
殺害親人和官員分別為不睦和不義,宋江坐樓殺惜、清風寨殺劉高、白龍廟燒烤黃文炳,這就是不睦不義。
殺一家非死罪三人及肢解人是為不道,宋江的不道之罪不止一宗:青州城、扈家莊,有多少三口以上之家,估計宋江也數不過來。
宋江之罪,擢髮難數罄竹難書,要是真有十八層地獄,他得在地煞八層的小煤窯修下水道。
宋江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就在坐上梁山頭把交椅與眾兄弟盟誓的時候耍了一個花招,讀者諸君肯定能從誓言中發現宋江的小伎倆:「自今已後,若是各人存心不仁,削絕大義,萬望天地行誅,神人共戮,萬世不得人身,億載永沉末劫。但願共存忠義於心,同著功勳於國,替天行道,保境安民。神天察鑒,報應昭彰。」
讀者諸君請注意,宋江給「萬世不得人身,億載永沉末劫」設了一個前提,那就是發誓前的罪孽全都一筆勾銷,「自今已後」不仁不義才算數。
雖然宋江把自己的前塵往事一抹平,但是他還是大意了:你以為自己坐上頭把交椅,髒活兒都讓別人去干,自己不仁不義的罪名就可以甩鍋了?
如果發誓那天以後,宋江做了不仁不義之事,按照他的誓言,就得至少得一萬世、二十萬年不能做人,二十萬年後一億年的輪迴中,也只能在劫難中掙扎,拿個破碗要飯都是好的,極有可能是要殘缺不全連泔水都吃不到。
一百零八顆魔星聚齊後,宋江為了保住自己的頭把交椅,免得火併王倫、箭射晁蓋的事情再次發生,宋江用毒誓震懾其他好漢,卻沒想到作惡也是一以貫之的,即使他從前的罪惡歷史翻篇,十惡不赦之罪一風吹,後來的很多事情,也能把宋江拉入不仁不義、萬劫不復之地。
細心的讀者可能注意到了,宋江並沒有說對朝廷不忠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更沒有說他要建立功勳的是「宋國」——宋朝當時與遼金並存,後來宋朝的皇帝從趙構開始,就自稱「宋國主」了。
宋江要建立自己的社稷,肯定不會定國號為「宋」,從三皇五帝到夏商周秦漢三國兩晉南北朝,沒有哪位帝王是以自己姓氏為國號的:夏禹為姒姓夏後氏,商湯子姓名履,周文王姓姬名昌,秦始皇嬴姓趙氏(一說為姓趙氏),漢高祖姓劉,兩晉姓司馬,趙匡胤偷了柴家的後周江山,也沒定國號為趙,卻弄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宋」——這個國號很不吉利,他的後世子孫送歲幣、送土地,最後送江山、送后妃帝姬(公主),最後連徽欽二宗的性命都送給了金人。
宋江讓大家效忠的可以是趙宋,也可以是「宋梁」:如果宋江以梁山為根據地打下江山建立「梁朝」,那麼後世就可能稱其為「後後梁」或「宋梁」、「盜梁」、「賊梁」——南北朝有蕭衍的南朝梁(亦稱蕭梁),五代十國有朱溫的後梁(都城先為開封后為洛陽)。
宋江發完毒誓後,仍然存心不仁、削絕大義,會招致天地行誅、神人共戮的事情沒少干,咱們僅舉兩個例子,就足以證明宋江應該「萬世不得人身,億載永沉末劫」。
首先咱們來看看他帶著小旋風柴進和浪子燕青進京做了什麼事:他拿著從血泊里撈出來「火炭也似」的金子,找李師師喝花酒去了!
宋江給李師師填的「樂府詞」,完全是一副昏君嘴臉:「天南地北,問乾坤何處,可容狂客?借得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翠袖圍香,絳綃籠雪,一笑千金值。神仙體態,薄倖如何消得!」
宋江用來購買鳳城春色的金銀從何而來,讀者諸君都知道:上面有無辜百姓之血,也有梁山兄弟之血!
京城亂花漸欲迷人眼,宋江這個押司小吏出身的盜魁,為了享受榮華富貴,也一改當初要「剷除奸佞」的初衷,要為自己爭取做奸臣的機會了。
細看水滸傳我們就會發現,宋江恨的不是奸臣貪官,而是自己不能做奸臣貪官。為了擁有蔡京高俅童貫一樣的特權,宋江為了招安肯與任何人做交易:先是走李師師的後門要跟皇帝老兒趙佶搭上關係,然後有對戰敗被擒的高俅卑躬屈膝,全不顧林沖楊志氣得眼冒火光,最後又派神行太保戴宗、浪子燕青「收拾金珠細軟之物兩大籠子」去打通關節。
燕青臨行前說的那番話,讀者諸君聽著肯定很眼熟:「小弟去李師師家入肩……如今小弟多把些金珠去那裡入肩。枕頭上關節最快,亦是容易。小弟可長可短,見機而作。」
這是水滸原著中的原話,讀者諸君怎麼理解都行,如果宋江還要一點臉兒,這種事萬萬做不出,這種話也難以出口。
宋江最大的不仁不義之處,就是對「同道中人」田虎、王慶、方臘大打出手——那三位都是被官府欺壓得活不下去才揭竿而起,宋江甘當朝廷鷹犬,殺得三地血流漂杵,倒在梁山好漢刀下的,豈不大多是無辜百姓?
在梁山兄弟折損大半之後,宋江終於如願以償穿上了紫袍,那是三品官才可以穿的高級官服,暗紫色的官服,浸透了多少無辜者的鮮血,宋江心裡清楚,梁山好漢明白,就連昏君奸臣心中也肯定有桿秤。
如果宋江不被奸臣一杯毒酒索去性命,被宋江殘害的軍將和官員也是有朋友的,假以時日,宋江不是被明正典刑,就是死於復仇者刀下,總而言之一句話,發過毒誓的宋江想壽終正寢,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當然,在宋江眼裡,他對蔡京高俅童貫卑躬屈膝,對江湖同道大打出手,都是忠義之舉,但是熟讀水滸原著且心懷正義的讀者諸君,對此肯定有更高明的見解:在您看來,宋江在盟誓後,還有哪些不仁不義之舉?以宋江的惡貫滿盈,二十萬年後,他應該是變成老鼠,還是該變成鴨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