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闖過最深的江湖,就是孩子的圈子 | 盧家小妞成長日記(二)

2019-11-28     盧璐說

作者 | 盧璐

來源 | 盧璐說 (公眾號:lulu_blog)

上周日,我給子覓舉辦了生日會。在我們城市老街的轉角,一間仿佛有哈利波特魔法一般的香水店裡,堆滿了各種鮮活的,乾枯的植物。

店主是個又矮又小,講話慢慢,有點化石感的老太太,她是個香水設計師,幫不同的人定製不同的香水,還幫一些有名的牌子培養香水師,譬如紀梵希。

從早上起床開始,子覓就開始大叫大跳,興奮到像是酩酊大醉。我是被她已經跑調兒的歌聲吵醒的,一想到,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要面對9個7歲的小孩,頭就大了。一年中誰沒有幾個早晨,你會對靈魂進行一遍遍的拷問:「我為什麼要起床呢?」

盧先生開車送我們過去。從頭一天,他就開始鋪墊,生日會他不能在場,因為我們唯一可以用的馬桶,這周開始漏水了;並還要去收拾好之前惡劣園丁留下的,滿院子的樹枝。

臨走的時候,他抱了抱我,給我說:「悠著點兒,我儘量早點來幫你。」我拍著他的背說:「你放心,我挺得住。」

因為我既修不來馬桶,也做不到在巴黎6度的冬雨里,清理樹枝,這種無助,與要求盧先生連續三個小時照顧9個7歲興奮到失控的小女生,同樣心有餘悸。

婚姻是一種日漸落伍的制度,至少在糟和更糟里,避免更糟,有點戰友一般的惺惺相惜。

孩子們陸續都來了,子覓更興奮到上跳下叫,無法控制的地步。我看著她高興,我也很高興,不過讓我更高興的點在於:這是本月第二次生日會了,月初的時候,我辦過思迪的。今年熬過去了,再辦要一年後了。

現在孩子的生日會,對於父母來說,不僅僅是勞民傷財,更是傷筋動骨。

我曾參加過一個生日會,在上海的一個大型室內遊樂場裡,定遊樂場裡的房間和裝飾,就要小兩萬,也就一堆各種顏色和形狀的氣球,請了二三十個孩子,遊樂場門票也要一萬多,蛋糕有三層,還會閃光,空氣里到處都是金錢的味道。

我還曾參加過一個生日會,包了一整所私立幼兒園,還把它變成了美央美侖的冰雪奇緣Cosplay。進門有簽字牆,不同教室都被設計成主題房間,玩遊戲,做項鍊,捏陶土,有堪比星級酒店的下午茶點……蛋糕也印著冰雪奇緣,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印表機還可以列印翻糖蛋糕。

整個下午,那個媽媽都在講,她準備了三個月。很多東西都是親手做的,譬如回禮的禮物袋裡,寫著她女兒名字的雪花餅乾。

現在儀式感已經被上升到一種可以表達人生境界的行為藝術,對於我這個忙到焦頭爛額,又有點愛錢的女人來說,孩子們的生日會,是我每年表達藝術高度唯一的窗戶。雖然每一次,我都是氣喘吁吁,不趕趟的抓狂,但我堅持。

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自始至終,我都在反對富養,尤其是以炫耀為目的的物質富養,對於家庭,對於孩子,無論是女孩還是男孩,都是一種災難。

曾經有個朋友質問過我:「給孩子辦生日會,你敢說,你這不是富養麼?」

這麼做,我是有原因的。

幾年前有一天晚上,我去思迪房間叫她吃飯。她只是開了一個很小的夜燈,在幾乎沒有光的房間裡,悶聲編手鍊。

那天,她競選班代表失利了,輸得很慘。全班22個人,只有兩個人投了她的票,其中一票還是她自己投的。一整天,大家都在嘲笑她異想天開。

比起輸贏來說,讓我這個老母親更為心痛的是,思迪說到了另一個問題。

在上一年,我們給她轉了學,因為都是法國學校的系統,新學校里,還有幾個我們認識的孩子,所以,我根本沒有想到思迪會被排擠。

到現在思迪也沒有給我說出來,「他們」究竟是誰,我只知道他們不跟她玩兒,他們把她隔離起來,課間的時候,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過於孤單,7歲的她不得不天天去學校圖書館裝著看書,一面看書一面看窗外,所有的孩子都在院子裡,玩成一團。

我想我,我這輩子都會記得,思迪哭著給我說:「媽媽,你記得麼,那一整年,只有一個人請我去她的生日會。每次我都求他們請我,可是沒有人。」

我怔在當場,這個問題,我曾經想過一秒的,怎麼今年的生日會這麼少?

而我分明記得,當年,我曾經一次一次地保證:「等媽媽忙完這件事,就組織你的生日會。」從秋天拖到了冬天,終究沒有組織。

很多獨立的事情,如果連貫起來看,就會發現答案原來一直就擺在那裡。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一年,思迪小姑娘有點悶,臉上沒有笑容。

小孩和大人的區別不是小孩不懂事,而是小孩不懂得怎麼說,同樣是煩惱和悲傷,小孩子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

在新一年,班裡新來了一個女孩,思迪和這新來的女孩,成了朋友。有了朋友的思迪,才想到去競選班代表,希望得到集體的認同。

雖然那陣子工作多到要把我逼瘋了,但事有急有緩,我給思迪預定了跳床中心的生日會,那一次,思迪請了十幾個同學,特別開心。

我很認真地跟盧先生講了這個問題,那一整年,盧先生花了很多個周末,穿越整個上海,帶著思迪和子覓,去參加學校的游泳比賽,贏不贏是小事兒,但和同學在一起玩兒,卻是真的。

因為再小的人,也是個集體動物,有社會屬性。非常明顯,結束游離,找到集體認同感的思迪,眼看著就亮了起來。

到了學年末,評語之外,她的班主任專門給我們寫了一封郵件說,這一年思迪有很大變化,不僅僅學業上進步很快,最重要的是,人變得自信,並且有時候,開始在群組中擔任領導者的角色。

其實父母和老師,一直都是一個貓和老鼠相互推諉與共生的關係,這一次能獲得老師如此正面的肯定,我有點飄飄然的欣喜。

這十年,我越當媽,感受越深刻,今天社會的教育模式,已經與之前大大不同了,所以作為一個母親,我們所要承擔的責任,也大大不同了。

一百年前,能把孩子健康的養大,不要讓孩子夭折就是好父母;幾十年前,能讓孩子讀書,不要讓孩子輟學就是好父母;而今天,父母不僅僅要教給孩子各種人生技能,更重要的是,要滋養孩子們的性格和精神,那麼有什麼,能比社交更改變孩子的人生?

關於社交和圈子,在中國文化中,一直都是一種矛盾的存在,甚至很多成年人自己也想不明白,社交到底是一種需要,還是只是一種手段。

在今天,大多數父母被分成兩種:

A、以學習為主,完全不關心孩子交友,最好隔離孩子的交友。認為交友會耽誤孩子的時間和精力。

B、過於功利,會特別希望並且引導孩子,去交接所謂自己更高階朋友的孩子。

而所有的父母,都會擔心或者阻止孩子和「壞孩子」接觸。

可事實上,無論在哪裡,無論在什麼年紀,社交都是一個魚龍混雜的江湖,越有經驗,越容易分辨出魚目還是珍珠。

出名要趁早,交朋友也要趁早。成績好的孩子,也許能考入名校,可有圈子的孩子,才能領導未來。

盧璐:有兩個女兒的留法服裝碩士、作家,新書《和誰走過萬水千山》,正在熱賣。行走在東西方文化差異裂痕中間的,優雅女性自媒體。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8DPUxW4BMH2_cNUgrtM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