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20年來,網際網路對音樂產業的改造和重塑一直越來越深入,音樂產業的價值開發也幾乎以疊加的速度在進行。某種程度上,這就是「音樂的複利」。
作者 | 龐夢圓
中國音樂產業的網際網路歷程一定大於蝦米的一生,這個歷程中有許多新產品、新形態的誕生,也有許多的消亡。
蝦米或許是消亡者中最讓人懷念的一個,它的經歷印證了基辛格那句話的正確性,「道德價值是絕對的,但應用道德的環境卻天生並不完美。」
在今天懷念蝦米的「道德」,也是懷念曾經最草莽的年代裡,蝦米許諾的美好音樂圖景。道德的「應用環境」也需要很多人很多年的努力,蝦米之外,有著中國網際網路人對於音樂產業不斷改造與創新的商業史路徑:播放工具-重版權平台-愛好者社區-新視頻生態。
終究原點,只要人們還認可音樂的價值,音樂的「道德」在理論上就是成立的。
大學時,蝦米網的創始人王皓同時是一名音樂愛好者和網際網路愛好者,也因為一開始他就非常自然地將二者結合起來,才有了蝦米的前傳和長達12年的蝦米一生的故事。
因為喜歡美國搖滾樂隊「碎南瓜」,王皓取名「南瓜」,並和同學組了支校園樂隊,自己任吉他手,樂隊成員包括後來蝦米的聯合創始人之一「朱七」。
他還建了一個網站,介紹杭州所有搖滾樂隊的名字、成員、專輯、歌曲、照片等,開始是靜態網頁,後來升級為BBS論壇,用戶可以貼自己的文章,文藝青年在此相聚。這個名為「聲音網」的網站很快在2001年成為杭州本地流量最大的網站之一,吸引《電腦報》和《我愛搖滾樂》的報道。
王皓也因此與杭州搖滾甚至整個國內搖滾圈越來越近,外地樂隊來杭演出,都會找他介紹場地。
畢業後,王皓又開發了一個購物網站,還是跟音樂有關,幫國內樂手買國外樂器,每單收10%的提成,賺得比上班多,但此模式很快被複製過去。2003年阿里巴巴招聘,王皓應聘去做了一名程式設計師。
此後幾年,淘寶展現出網際網路對傳統業的強大改造能力。這在某種程度上鼓舞了王皓,他想讓音樂也跟上時代。
2004年,謝振宇已創辦酷我音樂,2005年QQ音樂上線,此外還有其他眾多的PC或網頁端音樂產品,上面有大量免費音樂吸引音樂用戶從線下往線上轉移。
傳統的唱片銷售路徑受到衝擊,唱片公司不願再支付版稅,王皓身邊的音樂人朋友越來越難賺到錢。他在《一席》的一次分享中提到,有些音樂人的版稅就是1000張唱片,能賣掉多少算自己的。
他希望用網際網路讓音樂人賺到錢,且是以音樂的方式。
2006年,王皓從阿里巴巴離職,找來已成為獨立音樂人的朱七和幾位阿里前同事,開始搭建名為「EMUMO」的在線音樂平台,全稱是earn music&money。2008年網站正式上線並改名「蝦米」,同年獲深創投數百萬投資。
王皓
王皓
蝦米是國內第一個付費音樂付費下載的平台。其採用的模式是P2P,用戶上傳音樂,其他用戶付費下載,每下載一次,唱片公司、平台和上傳者獲得不同比例的分成。
付費下載的開創者角色,讓蝦米至今都在國內音樂市場占有一定的道德高地。
但在一個全社會付費意識幾乎為0的年代,在有那麼多免費音樂可以聽的情況下,讓更多的用戶掏錢並不容易。
王皓設想的路徑是,「蝦米要有全世界最全的歌,在這個過程中,把我們認為好的音樂塞進去,用戶品位提升,自然就願意付費了。」概括來說就是做全曲庫,做好推薦。
於是此後幾年中,蝦米逐漸形成這樣的面貌:
用戶輸入一首歌的名字,顯示結果包括該歌曲,歌手、MV和專輯,專輯又分為錄音室專輯,現場專輯或EP。曲風流派在「搖滾、流行,說唱」等20多個大類基礎上繼續細分,比如搖滾又分為獨立搖滾,硬搖滾,日本搖滾,慢核等50多個小類,說唱亦如是。
一般不推薦王菲,而是推薦人所不知的剩餘90%的音樂。對一個喜歡民謠的聽眾,除了推薦民謠,也推些敘事類的說唱給他。
同時,音質的保障是死線。用戶上傳的可付費歌曲,除了有後台程序化的音質檢驗,還有人工隨機截取的抽查。
草莽時期,無數的免費平台上充斥著無數質量低下的盜版歌曲,用戶點擊「周杰倫」聽到的可能是「張學友」,一個幾十兆的音頻文件下下來可能完全無法播放。平台也不靠音樂賺錢,而是用音樂吸引流量來賣廣告和做遊戲。
靠著歌曲質量,個性推薦,完整介紹,充分分類等特點,蝦米在音樂品質上甩了當時的平台一大截,甚至直到今天都被人稱讚。
然而有限的付費支撐不了蝦米的成本。
而且從版權角度看,蝦米的P2P模式是有風險的,用戶上傳的是未經授權的歌曲,先使用後分成的方式也不能讓所有音樂人滿意。2010年,李志、周雲蓬等歌手就曾狀告蝦米稱其未經許可使用自己的音樂,自己也沒有收到版權費。
這讓蝦米不得不提前與一些唱片公司簽訂版權協議,先付費後使用。隨著要買的版權越來越多,版權費用越來越高,2013年之前,蝦米每年在版權上的支出幾乎是其收入的十倍以上。
蝦米在巨大的虧損中前行。
版權意識覺醒不僅給蝦米帶來改變,它改變的是整個中國在線音樂市場。
2012年前後,騰訊、酷我、酷狗等平台相繼推出以正版付費音樂為目標的產品整合戰略。
比音樂平台更快一步的人是謝國民。他是新浪音樂的前員工,2012年成立版權公司海洋音樂,在很少人意識到版權價值時與上百家唱片公司簽訂獨家協議,包括華納、環球、索尼等巨頭。
王皓意識到,音樂市場很快將有資本湧入,巨頭下場,作為獨立平台的蝦米「和大平台在一起,可能安全一點」。
2013年元月,蝦米靠上了阿里巴巴這艘大船。半年前,王皓曾幾次到馬雲辦公室交談。
來到阿里的蝦米確定了「音樂淘寶」的發展思路,計劃中,阿里的電商業務將與音樂結合,為音樂從業者帶來收益。
此時音樂市場的競爭也如王皓所言變得更加激烈。
2013年年底始,海洋音樂先後併購酷我音樂和酷狗音樂,後二者皆為當時下載量排行前三的音樂APP。之後,海洋音樂曲庫數接近2000萬,成為版權市場相當有分量的角色。
2013年4月,丁磊的網易雲音樂上線,走「音樂+社區」風格,另闢蹊徑的打法很快吸引一大批年輕用戶。
蝦米開始實踐自己的「音樂淘寶」計劃。將用戶的淘寶帳號和蝦米帳號打通,把音樂放入淘寶店,在淘寶開設「音樂」頻道。
對於市面上以版權購買為主的競爭方式,蝦米並不很熱心,2013年只拿下《中國好聲音》第三季和《中國好歌曲》的資源,並成為後者的唯一線上報名平台。
收購蝦米的同時期,阿里在內部成立了25個事業部,蝦米歸屬音樂事業部,該部門負責人吳泳銘給了蝦米足夠的自我治理空間,王皓仍是實際的操盤手。
2013年8月,原騰訊集團副總裁劉春寧空降阿里數字娛樂事業群總裁,此時娛樂事業群的主要業務就是蝦米,劉春寧接任王皓成為新的負責人。
劉春寧治下,蝦米展現出積極的擴張姿態,當年年底便收購了市場下載量排名第二的天天動聽,在小眾和專業的蝦米音樂基礎上,補足阿里的大眾音樂市場。
百度則早在2006年就收購千千靜聽,2013年更名為「百度音樂」,2015年12月與太合音樂集團合併,成為太合音樂的一部分,也是百度集團「航母計劃」的業務之一。但百度音樂沒有獲得百度的流量扶持,版權爭奪中也未拿下頭部的唱片公司。
2018年百度音樂總經理王磊離職去騰訊音樂任職後,百度音樂已默認退出音樂競爭。王磊也是網易雲音樂最早的負責人之一,2016年到百度任職。
國內音樂市場的競爭主題已悄然變成版權大戰。
完成對酷我和酷狗的合併後,海洋音樂又整合了國內最大的電視音樂服務商彩虹音樂,和老牌版權代理公司源泉音樂,海洋音樂更名為中國音樂集團CMC。
2014年,騰訊旗下QQ音樂與包括華納、索尼、傑威爾、華研等在內的唱片公司簽訂獨家版權協議。依託QQ、微信的強大社交能力,QQ音樂市場占有率迅速提升。
後來居上的網易雲音樂,則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保持用戶增長率的業內第一。
在版權購買上,網易雲與QQ音樂無法相比,但前者有40%的獨家簽約DJ,這些DJ製作的個性化歌單不僅吸引用戶,還帶動用戶養成創作習慣,為平台沉澱出足夠多的UGC內容,UGC反過來又作為基礎服務於平台的個性推薦。
主打社交是網易雲音樂在上線之前就明確的,丁磊曾指示,這是一款「可以隨時聽音樂,隨時和他人分享音樂」的產品。網易對網易雲音樂的投入也達到了生態構建的層面,成立之初,網易雲就在線下與DJ、獨立音樂人一起辦演出。
體量雖小但潛力巨大的網易雲音樂成為騰訊無法忽視的對手。
2014年11月,因懷疑網易雲音樂600首歌可能侵權,騰訊花300萬把網易雲告上法庭,並於2015年2月禁止網易雲音樂分享到微信朋友圈。
2015年7月,國家版權局出版「最嚴版權令」,要求平台在月底前下架所有未經授權的網絡音樂作品。「版權令」一方面鼓勵了整個社會的版權意識,另一方面也至版權爭奪推向更加殘酷的程度。
平台不惜花高價與唱片公司簽訂獨家合同,版權支出越來越高,版權大戰演變為金錢大戰,能奉陪的平台越來越少。統計顯示,2015年,版權價格整體比之前高了近10倍之多,網際網路公司每年向華納、索尼、環球和滾石等唱片公司支付的預付款都是幾千萬起價。
在版權規則不變的情況下,強強聯手成了降低損耗的自然選擇。2016年7月,騰訊與中國音樂集團合併,成立騰訊音樂娛樂集團TME,雙方版權共享,減緩了版權費的攀升,同時在業內豎起更高的壁壘,其他平台的處境更加艱難。
合併後,TME占據了65%以上的中文音樂版權市場,與網易雲等第二梯隊的平台拉開距離。
「版權大戰」最激烈的時候,蝦米則近乎沉默了。
2015年3月,蝦米和天天動聽合併為阿里音樂。隨後,阿里音樂與三大唱片公司環球、索尼、華納達成合作,並和滾石、華研、BMG等唱片公司簽訂獨家版權。巔峰時,蝦米也曾占據華語音樂60%的獨家版權,李宗盛、田馥甄、五月天、林宥嘉等大批港台音樂人的歌曲,一度只能在蝦米和天天動聽聽到。
這是蝦米最「風光」的時刻,卻也是蝦米在音樂市場的真正競爭中落幕的開端。
2015年7月,音樂人高曉松和宋柯作為新的掌舵者來到蝦米,高曉松任阿里音樂董事長,宋柯任CEO,時至今日,對於這對搭檔的評價依然是負面占絕對多數。四個月之後,王皓離開蝦米去釘釘。
集團內部發生的一系列人事變動中斷了蝦米走了一半的版權之路,轉而向別的方向探索。
高曉松和宋柯從音樂人的角度出發,希望充分發揮音樂產業的價值,讓音樂製作、演出、商業合作、場地租賃等各個環節都能實現線上交易。於是在2016年4月推出「可交易的粉絲娛樂交互平台」阿里星球。
阿里星球由天天動聽升級而來,從版面上看像音樂版的淘寶APP,一級菜單是「粉絲遊樂」「天天視聽」「幕後英雄」,分別指向消費,傳播和生產,聽歌功能被藏到了二級菜單里。
試驗失敗了。原有的用戶因頁面複雜迅速流失,產業鏈上的音樂人也沒有匯聚起來。約半年後,阿里星球停止音樂服務,留下來的用戶數從天天動聽巔峰時的3個億減至2000萬。
這期間,TME依靠巨額的版權費占據山巔,網易雲音樂也越發顯眼,版權市場一超一強的局面形成,蝦米被甩在身後。
網際網路時代,大量的版權意味著大量的內容,海量的內容才是平台得以發揮作用的基礎。丟失了版權的蝦米,在接下來的平台價值競爭中捉襟見肘。
唱片公司主導音樂市場的階段,版權競爭多是存量競爭,此消彼長。當版權的瓜分接近完成,TME成為版權市場的寡頭,大面積的熱競爭結束,小摩擦則在所難免。
平台與平台間是合作還是摩擦,將隨著雙方關係的不同處在動態變化之中。
TME與網易雲音樂之間便是如此。騰訊曾把網易雲告上法庭,網易雲也曾指責騰訊屢次「借鑑」其歌單。手握更多版權的騰訊總歸更有話語權,它曾與網易雲簽訂轉授權協議,又曾在2017年8月取消合作,原因是後者盜用未經授權部分的音樂作品,網易雲反之則暗示,「自己剛拿完融資不差錢,但騰訊不願意出售」。
此時的網易雲不僅版權占有率長期排名TME之後的第4,也正靠平台的內容運營能力屢次出圈,挑戰TME的存在感。
2017年10月,國家版權局再度出手,提倡網絡音樂的授權應「避免獨家」。
網易雲與TME簽訂了99%的版權互授協議。雖然平台往往會把最核心的1% 攥在自己手中,形成獨特競爭力,但監管內容的出台還是釋放了一個明顯的信號,即在線音樂平台之間的競爭將從版權獲取轉向版權運營、音樂衍生,以及音樂人孵化等更多方面。
平台的價值開始顯現,平台所具有的音樂運營和IP深度開發能力開始發揮作用。
一早就發力社區的網易雲音樂在此時更加展現出自己的優勢。在以往的發展中,評論和個性歌單不僅幫網易雲音樂做強社區,還積蓄了營銷力。靠999+的評論帶動歌曲出圈,實際就是一種營銷,具有如此營銷力的網易雲不僅吸引用戶,還能吸引品牌。
比如,農夫山泉曾將精選的30條網易雲音樂評論,印在6億瓶農夫山泉的瓶身,實現跨界聯動;杭州地鐵鋪設由熱門評論製作而成的海報;亞朵酒店在成都打造「網易雲音樂·亞朵輕居」主題酒店,等等。
這些來自用戶的創造力和由創造帶來的平台營銷力,反過來又將彌補網易雲音樂在版權採買上的相對劣勢,打動一些獨立唱片公司和獨立音樂人。
網易雲音樂也主動出擊,在2016年拿出2億發起「石頭計劃」,從推廣、專輯投資、演出資源、培訓等多方面扶持原創。發布會現場,時任CEO朱一聞說,網易雲音樂是「國內最大的獨立音樂人平台」。
對原創的扶持過程,實際上就是平台介入音樂生產的過程。
QQ音樂也在2016年3月提出「聽、唱、看、玩」的年度戰略,其中「看」指向的就是吸引更多原創音樂人分享自己的作品。
蝦米的原創扶持可能是最早的。2013年其成為《中國好歌曲》報名渠道時,就上線了「音樂人」平台,音樂人可自行上傳歌曲,自己定價、發售演唱會門票,蝦米為其提供後台運營、開店工具、支付等支持,很像當時「音樂淘寶」思路指導下的音樂淘寶店。
2018年3月,TME美股上市,成為中國在線音樂第一股,旗下三大平台QQ音樂、酷狗、酷我分別在大眾偶像、國風流行、長音頻領域完善自己的平台力,再加上同屬騰訊的全民K歌,騰訊在在線音樂領域逐漸織起一張越來越全面的網。
2018年,網易雲音樂註冊用戶達到6億。2019年,阿里巴巴攜7億美金入股,這在客觀上形成對TME在音樂戰場的制衡。
有了錢的網易雲在2020年大舉補充版權,簽約對象除了吉卜力工作室、少城時代,滾石、華納、環球、BMG,還有《歌手》、《朋友請聽好》、《聲臨其境3》等綜藝節目,極大提升作為短板的版權能力。
就在此時,網易雲音樂和TME兩者之間的競爭卻已經不是中國在線音樂的全部故事。
05 | 場景
從2017年末開始,抖音火了,15秒的音樂在大街小巷衝進人們的耳朵。以抖音為代表的新視頻經濟,帶來的不僅是音樂使用場景的豐富,還有音樂的碎片化,以及更強的UGC創作力和巨大的流量衝擊。
視頻+音樂比單純的音樂更能促進傳播,抖音、快手用信息流+短時長的方式將音樂以視頻的面貌推向前所未有的傳播高度,也為後來者提供了參考和想像空間。
網際網路對音樂產業的改造和挖掘進入新階段。TME和網易雲音樂,新興的抖音、快手,包括B站,以及這幾年才誕生的新音樂娛樂平台們,以不同的特長把音樂推到一個新戰場。
這個戰場比拼的能力是,音樂在多場景的使用,音樂的互動娛樂,以及由此帶來的音樂消費。
新視頻具有流量、社區和場景優勢,首先要做的是補版權。2017年,抖音以10億美元收購音樂視頻應用Musical.ly,後繼續與環球、索尼、華納、摩登天空合作。快手則在2020年簽約周杰倫。B站也在2019年獲得索尼4億美元的戰略投資,並與索尼音樂達成戰略合作。
傳統在線平台可以靠版權優勢與短視頻建立第一波合作,比如抖音、快手分別與TME簽訂轉授權協議,但更重要的是搭建自己的音樂社區和消費場景。
為發力社區,2019年網易雲音樂上線「雲村社區」板塊,鼓勵用戶交流分享,並推出「Mlog」鼓勵原創。最新升級的8.0版本中,螢幕上方又增設「LOOK直播」、「唱聊」和「遊戲專區」等強互動性的入口。此外,「播客」被放到底部一級菜單,得見其對長音頻的重視。
不止網易雲,多個平台都在發力以播客、有聲書等為代表的長音頻節目。目前,長音頻的變現能力還未被很好證實,但其在吸引用戶,增加使用時長上表現突出。
社交娛樂方面,以往延續下來的方式主要是K歌和直播,音樂消費擴大化後,頭部平台也開始涉足此類應用,並體現出極強的平台特色,或與平台生態打通。
對平台而言,直播除了能沉澱用戶,還能帶來打賞收益。2018年,網易雲音樂發布直播軟體LOOK直播。TME旗下的酷狗、酷我則早就具有了直播功能,2020年6月,QQ音樂也推出首款直播應用Fan直播。
K歌則能比單純聽歌吸引更廣泛和大眾的人群。
過去幾年,K歌市場的主要競爭者是唱吧和全民K歌,前者一直致力於社區、線下、造星、硬體等自身K歌全生態生態的打造,後者則是TME旗下音樂產品矩陣中擔負著下沉市場的利器。
在此之外,基於K歌邏輯而出現的社區產品嘗試一直不斷。2018年,頭條系出身的產品經理任元,選擇將音樂與遊戲結合,推出新產品「音遇」。
實際上,這是一款社交產品或遊戲產品。玩法類似線上版的「我愛記歌詞」,用戶可創建自己的房間,自行組隊搶歌。2018年,「音遇「曾短暫衝上App Store社交免費榜第一名。根據 QuestMobile 提供的數據,截至當年 12 月 16 日,音遇的 DAU 為 85 萬,其他第三方數據顯示,其 DAU峰值已超過了 140 萬。
在其巔峰時期,音遇還獲得了紅杉資本和高榕資本的共同投資,但2019年因為陷入網際網路整理整頓行動之中,接連遭遇下架,逐漸走向沉寂。
阿里的創新業務事業群於2019年推出的「唱鴨」,則直接在K歌這件事上進行了創新。這是一款彈唱軟體,用戶可用系統自帶的樂器,依據螢幕提示進行簡單彈奏並演唱,且彈唱時長可控制在30秒,由用戶自行選取歌曲片段。既降低創作難度,又滿足碎片化的娛樂需求。
唱鴨上線半年,MAU每月獲得180%的增長,成功打入95後、00後年輕市場。更多的UGC創作也有利於「唱鴨」社區生態的形成。
2020年3月,網易雲音樂發布極具自身特色的K歌軟體「音街」。該產品的首頁除個性推薦外還有類似「雲村」的分享評論功能,用戶還可在唱歌前選擇「心情」,演唱後的歌曲將出現在該心情下,形成類似以心情分類的歌單。
在聲音社交之外的新視頻領域,雖然抖音和快手依然穩據著地盤,但是「新視頻+音樂」邏輯的效仿者也是源源不斷。
2020年12月,酷我音樂推出有強烈音樂氛圍的音樂視頻軟體「波點音樂」。最近,騰訊音樂又內測「鹽料視頻」,幫助視頻創作者快速生成高質量音頻,再將音頻應用到視頻創作中去。
B站也是一個隱約的增長點。這裡一直有大量的原創音樂製作人、樂手、演奏者,和天然的社區屬性。B站的音樂主要以二次元、國風等小眾愛好為底色。2020年自製綜藝《說唱新世代》的火爆也能為B站吸引更多的音樂內容和音樂人才,強化其音樂屬性。
以上提及的幾乎所有平台,都非常注重對原創音樂的扶持。有些平台還兩兩聯手推出原創扶持計劃,比如快手聯合TME發布「燎原計劃」,抖音牽手網易雲等。
是否能產生足夠多、足夠有傳播度的原創音樂和原創音樂人,是社區孵化能力的一個重要體現。從社區走向大眾之路的成功,也將反哺社區的創作力和活躍度。
2021年1月,歷經疊代的騰訊人音樂人開啟「億元激勵計劃3.0」,將扶持直接面向詞曲作者。網際網路對音樂產業的創作參與到了更細微的程度,這或許將帶動一輪新的原創吸引力。
蝦米關停後,阿里已經沒有ToC的音樂產品,在告別書上,蝦米號召更多音樂人使用阿里旗下另一款音樂產品「音螺」。在為數不多的介紹中我們得知,音螺是一個ToB的音樂產品,做商用音樂服務。
或許對阿里來說,參與到音樂產業的其中一個部分,做基礎建設而不是運營一個音樂消費類產品,是更為有效的方式。
商用音樂則早在2年前就成為了網際網路的音樂改造的其中一個環節。
2018年6月,TME收購B端音樂服務平台愛聽卓樂,2020年4月又投資線下公播公司瑞迪歐,2020年12月,網易雲與商用音樂授權平台PizzaBGM必佳達成戰略合作,必佳代理的音樂曲庫近30萬。
隨著5G、物聯網等技術的的發展,商用音樂的使用場景也將更大程度地被釋放。
2020年,愛聽卓樂發布專注IoT智能硬體的全新子品牌「卓樂雲」,將為更多IoT領域的B端企業提供音樂整合服務。此前,愛聽卓樂已在智能硬體和汽車領域積累了許多服務經驗,客戶包括華為、VIVO、OPPO,以及小鵬汽車、吉利汽車等。如今「卓樂雲」的上線更是幫愛聽卓樂也幫TME準備著IoT市場的未來。
虛擬業務的發展也為音樂提供新了的宣發與演出可能,騰訊就投資了一家虛擬演出服務商Wave。
這些新技術,新場景的存在也在提醒我們,網際網路對音樂產業的改造仍未完成,網際網路還在發揮自己的想像力,音樂也沒有完全釋放自己的價值。例如,在疫情期間啟動的在線演唱會模式,就是一種網際網路再造線下音樂場景的新嘗試。
特別是2020年3月時TME上線TME Live功能,舉辦付費的直播演唱會,至今已為五月天、陳奕迅、張惠妹等歌手舉辦30多場直播。線上Live的形式打破了線下場館的人數限制,豐富音樂娛樂場景,同時創造更多商業可能,至今,TME Live已先後與Bose、益達、雪碧、一汽馬自達等國內外不同行業的品牌展開商業合作。
從最初王皓創建那張「聲音網」的靜態網頁,到2013年之前各平台在播放器層面的競爭,到2015年前後火熱的版權大戰,以及緊隨其後的平台在音樂服務中的價值展現,直到近幾年更豐富的音樂娛樂平台加入後對音樂消費的帶動,近20年來,網際網路對音樂產業的改造和重塑一直越來越深入,音樂產業的價值開發也幾乎以疊加的速度在進行。
某種程度上,這就是「音樂的複利」。
這是一代又一代網際網路人探索的結果,其中有人成功,有人失敗,有的產品留了下來,有的產品消失,也有的消失卻依然在。
如今回過頭來從音樂的角度看,蝦米在那個時間點做了對的事,但商業對產品的要求除了「對」,還要能發揮出對的「價值」,甚至是找到「價格」——「對」是絕對的,但「對」的使用場景卻是相對的。
網際網路對音樂改造將繼續下去,音樂的複利也將繼續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