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
——陳寅恪
文化造極的趙宋之世，開封獨領風騷。
5米長的《清明上河圖》繪不盡她的市肆連片，3萬字的《東京夢華錄》道不完這座古代都城的繁華景象；《水滸傳》中梁山好漢大鬧元宵夜的驚鴻一瞥，至今仍演繹在《知否知否》《清平樂》《夢華錄》的熒幕上...
圖/電視劇《夢華錄》畫面
千年已過，北宋火樹銀花不夜城的那個東京城，念茲在茲，綿延不絕...
01
東京夢華
美國《紐約時報》曾罕見地以中文標題《從開封到紐約——輝煌如過眼煙雲》發表過一篇文章，講到一千年前的開封猶如今日之紐約，彼時其人口超過百萬，GDP占世界三分之一，堪稱世界的「首都」。
圖/《清明上河圖》局部
北宋東京城，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巔峰，令無數人仰望，也令無數人追尋！
圖/開封府
歷史上遙遠的東京城，傲然獨立於黃河流域，通過汴河、蔡河、五丈河與金水河等4條人工運河，通達天下，坐擁八方來船，時稱「四水貫通」。
藉此，東京城一躍成比長安更為繁華的城市。
圖/開封鼓樓
與中國曆朝古都比起來，開封商業之發達、人氣之鼎盛，堪稱空前絕後。（鼎盛時期的唐長安城的居住人口為100萬，明清北京城為120萬，而開封突破了150萬。）
作為時年最繁榮的商業城市，東京城內還誕生了人類史上最早的紙幣——交子，更湧現出了新的商業形式——街市制（臨街開店）。
圖/《清明上河圖》局部
北宋東京城突破了封建堡壘式的坊市制度（商業區與居住區分離），商店臨街而設，大街、小巷、橋頭、路口，甚至宮殿、官署、寺廟周圍也允許市人買賣於其間。
此外，還打破了時間限制，店家、酒樓通宵營業（夜市），商鋪天沒亮就開門迎客（曉市）。
圖/清明上河園中，古裝打扮的雜耍藝人在表演噴火
東京城夜市盛行，繁華地帶的夜市通宵達旦，燈火如晝。如馬行街的夜市，人聲鼎沸、車馬難行，其盛況讓大文豪蘇東坡即使過了多年都不免感慨道：「蠶市時光非故國，馬行燈火記當年。」
圖/《清明上河圖》局部
勾欄瓦舍、茶棚酒肆、商販擺攤、藝人雜耍，盛況空前的大眾娛樂，溫柔富貴的東京街市，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和商賈。
夜市繁華、衣食無憂、生活富足又格外注重品質，故現在仍有人說，北宋的東京汴梁是現代人穿越古代最嚮往的城市。
圖/開封龍亭，曾為北宋皇宮所在地
北宋的開封，同樣是世界文化的中心。
她是宋詞的發源地，宋詞代表柳永、周邦彥、秦觀、李清照、歐陽修、蘇軾、王安石……都是她的文化IP；她在天文（水運儀象台）、數學、醫藥、農學、建築（營造法式）等各個領域的成就，不僅超越前代，更引領著世界的進步。
圖/開封繁塔，7000餘塊鑲嵌佛像的雕磚覆蓋塔身內外
中國四大發明中的三項，即指南針、火藥、印刷術，在北宋真正得到普及與應用；
中國第一座皇家寺院（大相國寺），中國最早、最高的琉璃塔（開封鐵塔）誕生在開封；
中國書畫在北宋迎來了一個新的高峰，黃庭堅、米芾、蔡襄等書法名家長居京城，就連身為帝王的宋徽宗都書畫一絕...
圖/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圖》
可惜，舞榭歌台、百年風流終有盡頭。
02
失落古都
成也黃河，敗也黃河。
水讓開封擁有了一切，也聯手政治、地理等因素封印了開封的繁華。
圖/清明上河園局部
靖康之變後，黃河頻繁擺盪、泛濫，裹挾著巨量的泥沙將東京城逐漸掩蓋、填平。從1180年到1944年間，有歷史記載的黃河水淹開封城就多達105次，被洪水圍困15次，遭遇滅頂之災4次。
加之，曾「橫亘中國，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盡南海，半天下之財賦，並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的汴河，隨著金朝定都中都（今北京），漕運停擺，也接連切斷了開封的生命線。「城外人物極稀疏，……城裡亦凋殘。」
圖/朱仙鎮啟封故園
其後，作為曾經的「八荒爭湊，萬國咸通」的名都大邑，後代人一代代築城，但洪水也挾著泥沙一次次來襲，如此反覆中，造就了如今開封城「城摞城」「宮摞宮」「路摞路」「牆摞牆」「門摞門」「馬道摞馬道」的奇觀。
圖開封北宋新鄭門遺址地層疊壓示意圖
從戰國魏都大梁城到隋唐汴州城（埋在地下10~12米深），從五代東京開封府到北宋東京城（埋在地下8~10米深），從金代開封城到明清開封城（明代埋在地下5~6米深，清代約3米深），將近2500年的過往，被掩蓋在如今的開封城下。
換言之，當代開封城從一開始就立於五代古城之上，站在文明的「巔峰」。
然則，建國之初從水路到陸路，開封因地上懸河的隱患，錯過了近代的發展，將交通優勢、省會之權拱手讓與隔壁的鄭州，就此，昨日「東京之盛景」再難重現。
今日之開封，是中國古都中最失落的一個，她沒有發達的經濟，沒有重要的戰略位置，論人氣比不過西安，論氣派比不過北京，論旖旎比不過杭州，論繁華比不過南京......
圖/大相國寺
開封三千年的建城史，「水」字貫穿始終，水系興則開封興，水系衰則開封衰。
十多年前，水系工程開建，久藏於地下的水重連開封，清泉一道道湧出，開封終於邁回了向前的腳步。
03
漸漸開封
時隔千年，當代的開封人將張擇端畫卷里、孟元老書卷中的東京城，重新搬回人間，造了一場東京遺夢讓現人追憶宋時風華。
如今，開封雖已沒有「富麗天下無」的風采，但四河五湖流溢了一整座城，流出了「一城宋韻半城水」的風情。（「四河」：黃汴河、惠濟河、廣濟河、利汴河；「五湖」：潘家湖、楊家湖、包公湖、鐵塔湖、陽光湖）
舉目之處，「夾岸垂楊，蔬蒲蓮荷，橋亭台榭」。
如今，開封雖已沒有大都市的人聲鼎沸，但這裡有品不完的歷史、聽不完的故事、看不夠的風景....這裡還飄蕩著大宋的氣息，汴繡、菊花、朱仙鎮年畫......
雙腳之下，踏著厚重的歷史。地下塵封著這座城的苦難與輝煌，地上的每一座府邸、每一條街巷、每一塊磚瓦都閃耀著大宋的流光。
圖/開封鐵塔
到了開封，老河大西門夜市、西司夜市、鼓樓夜市，是一定要去的地方。千百年前，世界各地長夜漫漫，只有開封人嗨玩到天亮。
從前，開封夜市上的庖丁們烹、煮、蒸、燉、鹵、臘、燒、烤、爆、炒、腌、蜜、冰、蔥拔，無所不能。
圖/鼓樓夜市，開封最大的夜市
如今，各個攤位上的攤主們做著從盛世傳下來的手藝，喚著遠方的饕餮，鍋貼、火燒、灌湯包、桶子雞、四味菜、蜜三刀、涮牛肚、羊雙腸、五仁酥、車輪餅、羊肉炕饃、羊肉燴麵、羊肉湯配鍋盔、驢友湯配冰絲，應有盡有。
會玩的開封人，除了夜市，還有花市、鳥市、狗市等各種各樣的玩法。日落去夜市，日升就去遛鳥、遛狗、買花......
圖/開封菊花展，這裡的菊花種植歷史超千年
到了開封，包公祠和天波楊府，也同樣是必去的地方。
剛正不阿的「包青天」，世代忠良的「楊家將」，雖大多來自民間的虛構，但為國為民者，即使是個傳說，百姓也會讓他不朽。
在塵封的開封之上，我們今天仍可以看開封府、宋都御街、清明上河園、大宋武俠城......仍可以賞汴河，跨虹橋，登臨白礬樓，焚香相國寺，飽餐孫羊店，下榻舊驛棧......
圖/宋都御街
王朝會傾覆，歷史會過去，但在時間的長河裡，總有些東西值得我們追尋。
東京夢華，不夜開封，為你，千千萬萬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