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黑澤明是大師,其他導演只是導演?

2022-08-18     閒人電影

原標題:為什麼黑澤明是大師,其他導演只是導演?

黑澤明的電影似乎很難被定義。

說它是藝術片,可是哪有投資幾千萬美元的文藝片,說它是商業片,但《羅生門》《七武士》的藝術價值又很高。

說它是劍戟片,黑澤明又可以在電影中不動一刀一劍,說它是戰爭片,黑澤明卻給出了《野良犬》這樣的現實主義。

不過,不論如何難定義黑澤明,至少有兩點是可以肯定的。

一是黑澤明的電影中充滿了厭女情節,《蜘蛛巢城》中的老娘們兒當家,房倒屋塌,《亂》中的紅顏禍水。

二是積極的價值觀,《用心棒》和《椿三十郎》中的不拋棄、不放棄,《裊裊夕陽情》中對生老病死的豁達。

這種價值觀也成了黑澤明電影風格的一部分,與三船敏郎、志村喬、仲代達矢,以及能劇、構圖、色彩、運鏡共同構成了黑澤明的作者性。

黑澤明電影中的價值觀總是導人向善,教人向前的。

《野良犬》中可以同情罪犯但過後要忘掉這種情緒,《戰國英豪》中面對困難時不是逃避,而是想辦法解決。

《天國與地獄》中不把自身的所有問題都歸結於社會的不公,《羅生門》中對人性的質問,但不對人類失望。

在《蜘蛛巢城》中,黑澤明道出慾望之毒。

《蜘蛛巢城》改編自莎士比亞的《麥克白》,黑澤明將其本土化。

透過繪畫的留白藝術,能劇的日本元素,舞台劇的表演模式,以及黑澤明特有的視聽語言藝術,讓《蜘蛛巢城》不是一次拙劣的複製粘貼。

片中的鏡頭語言很豐富,如鷲津夫人淺茅勸說鷲津謀反那一段就很精彩。

鷲津坐在一旁,眼神飄忽不定,箭在弦上,不知該不該發,夫人則從屋外走入,將長矛遞在他的手中,鷲津稍作猶豫便沖入主公臥榻之地。

這時,畫面並沒有給刺殺的任何的鏡頭。

而是藉助淺茅的表現來讓觀眾自己在腦海中形成刺殺場面。

夫人先是跑到牆壁前,注視著上一任謀反者的血跡,後又慌張地踱來踱去,伴隨著急促的鼓點聲,最後鏡頭推一個中景,夫人的眼神儘是不安與糾結。

這一段設計出來後,觀眾自然就會腦補到鷲津的糾結、恐慌,以及他忤逆之時的樣子,這種留有想像空間的巧思比直接展現下克上的效果還要好。

除了技法之外,黑澤明更想借影片傳達慾望的危害,

猜忌使人盲目,慾望讓人墮落,封建迷信要不得,唯物主義做指導。

人心隔肚皮,本不可為人而見,可慾望作祟令內心的鬼怪具象化,一旦被鬼魂附身,人便不再是人,而是慾望的僕人,一切聽之任之,再無行為準則和道德枷鎖。

仁義禮智信是為人操守,但在《蜘蛛巢城》中鷲津全部破戒。

對君不仁,對友不義,對將士不禮,自己有勇無智,又不講究誠信,輕易被夫人的耳邊風吹得左搖右擺,所以他最後的悲慘結局是宿命。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只是鷲津在與慾望的抗衡中,高尚的德行,博愛的心態,至高的善念都熬不過被慾望吞噬的內心,便不可能有定、靜、安、慮的過程,四維崩壞,五常不在便不足為奇。

這就是黑澤明,用《蜘蛛巢城》以西方的故事融入了東方的思想,相輔相成的結合達到了1+1>2的效果。

在《生之欲》中黑澤明不斷強調別說什麼碌碌無為,但人生可貴。

人生就是不停地晃啊晃,用大把的時間去浪費,用幾個瞬間來成長和後悔。

黑澤明的《生之欲》透過單線性敘事和重複線性敘事的方式繼承了《羅生門》,開啟了《十二怒漢》,並道出了人的一生,以及制度僵腐的弊端。

志村喬飾演的渡邊,每天都在重複昨天的日子,就這樣重複了三十年。

當他得知自己罹患胃癌之後決定改變人生軌跡,他的後半生自此不再無所事事,總算小有所成,未有遺憾地含笑九泉。

故事並不複雜,但傳達的思想卻振聾發聵,一遍遍地鞭笞著我們的身體與靈魂,對我們盡心拷問。

我們的年輕哪去了?

二三十歲的年紀,卻活成了七老八十的樣子。

對生活沒有激情,對工作敷衍了事,只會在下班之後稍微展露笑顏,然後又陷入無休止的虛度年華環節。

我們的勇氣哪去了?

在念書的時候,即使我們會因害羞而不敢大膽追求心儀的女孩,但不會因為是否門當戶對而放棄。

在學校的時候,我們疾惡如仇,是非分明,好就是好,錯就是錯。

但步入社會之後,變成了自掃門前雪,變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膽發言沒有了,義正辭嚴沒有了。

為什麼我們會變成自己曾討厭的樣子?

因為環境不允許特立獨行,因為社會要求我們隨大流,因為階級的不可跨越讓我們失去了夢想,因為背景與工作讓我們不再妄想白月光。

我們總會說,生命多短促,少女快去談戀愛吧,趁紅唇還未褪色前,趁熱情還未冷卻。

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碌碌無為而羞愧。

這些道理我們每個人都懂,可是到最後還是會為一成不變的編制爭得頭破血流。

一開始還有一股衝勁,決心干一番事業,但被周圍環境同化以後,已不是當初的自己了。

工作得過且過,日子渾渾噩噩,明日復明日,萬事成蹉跎,偶爾會在酒後豪言壯語,酒醒後繼續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辦事成了互相推諉,流程成了必要程序。

部門逐漸固化,社會難以進步,國家舉步維艱。

當初的赤子之心早已成為逝去的笑話,穩中求穩的鐵飯碗才是生活之道。

這樣的制度又怎麼會踐行建立之初的誓言呢?無非是自己騙自己的安慰罷了。

黑澤明透過電影看到了人類的劣根性。

他的電影總會肩負某種使命,讓社會價值和精神價值在電影中體現,而不是單純地講個故事,炫個技法。

所以黑澤明是大師,很多導演只是導演,前者是真的愛電影,不想讓電影變得庸俗,後者只是用來成名和賺錢。

可惜時代變了,這個時代不會再有黑澤明了。

現在很多導演連一部高分作品都沒有都敢自稱大師了,殊不知連張藝謀自己都不敢說自己是大師。

這樣的狂妄自大,也難怪全世界的電影都被超英、翻拍和續集籠罩,畢竟連馬丁·斯科塞斯說句漫威不是電影都得道歉,還能指望電影有什麼未來嗎?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6f84b633b3c9c6aaa8b61c3252f99c3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