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書」里的雲煙
文/周長行
筆者旅遊歸來整理行李時，路上一直擔心丟失了的那本書，竟然嘩啦一聲掉落在地板上。途中曾幾次想翻翻它，卻硬是弄不清楚到底塞進哪個包里。
它終於露面，我這才放下心來。
此書是老戰友王新貴送給我的。他說他手中只有這一本了，系國防時報社於1993年11月出版發行。
三十年，再也找不到第二本。不折不扣的孤本書。因此，我答應拿回去看看，然後再送還給他。
他給我送書時，難掩屬於他的那種榮譽感和孤獨感。我了解他，他從來不甘落後，榮譽的光環也總是照耀著他。他說挺懷念那些充滿了「榮譽感」的崢嶸歲月。
我們分別已五十年。我這次個人旅遊，游到他的家鄉——四川眉山。聊天時，他「端出」了他的兩樣寶貝，一是那本書名叫《第二戰場》的書，他挺喜歡「第二戰場」這個詞兒，他說：「我們這些個復員兵，都有個如何面對『第二戰場』的問題。」另一本是四川省人民政府頒發給他的「政法戰線先進工作者稱號」（根據相關文件規定，享受省勞模待遇）的榮譽證書。
兩本都是「書」，一本是帶有國家書號的書，一本是蓋著省政府大印的書。前本書內專有一篇描寫王新貴永葆軍人本色，為民勇毅奮鬥的先進事跡。5000多字的篇幅。題目蠻像他——人生的步履。是啊，王新貴就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干出來，拼出來的啊。
我專門騰出時間閱讀了這篇材料。王新貴敢於把身家性命豁出去，在民兵連長、治保主任位置上，一干就是16年，能獲得父老鄉親的認可，一級級地認可，直至到一省之長親自給他頒發榮譽證書。
這枚榮譽的「火把」，是從村裡傳到鄉里傳到縣裡傳到市裡傳到成都省政府，這個細節如果真實記錄下來，也是蠻感人的。正可謂「發揚優良傳統，爭取更大光榮」了。雙佛山下，一個農民的兒子，走到這一步，也算譽滿鄉里，光宗耀祖了。
憑著我對新貴的了解，憑著我本人採訪寫作模範人物長達五十多年的經歷和感受，我敢說新貴的真實事跡一定會比《人生的步履》這篇文章更感人。王新貴沒有任何背景，仍然活出了他想要的樣子。實在是可喜可賀。
王新貴在部隊時就是這標兵那先進的一直被宣揚著哩。他是「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做一輩子好事的」那類人。我對《人生步履》中的如下幾段描寫，表示讚賞，也在括號內添加了自己的評點：
第一段：組織上派他去三十里外的江瀆鄉參加「三分之一」社教工作，他打起被包就走，一去就是半年多，很少回過家。縣上選軍事教員多次點將都有他，一「點」他就去，一去就得獎。鎮武裝部組織民兵完成急難險重任務，沒有哪次少得了王新貴。總之，他是一把導熱性能很好的壺，哪裡需要往哪裡提。（這裡是「壺」，在部隊時，我們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裡搬！——周長行注）
第二段：當年秋末，村黨支部討論給王新貴壓擔子的問題：進兩委班子，黨支部委員，分管裝卸隊和村辦企業工作，一致通過；報上級黨委審議，一致通過；經選舉，得票率為100%。不久任村委副主任，兼民兵連長、治保主任。又是一致通過。（我對「一致通過」這類詞兒司空見慣。它對刻畫人物，不一定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尤其是如今。——周長行注）
第三段：從那以後，16年來，一年一度的民兵整組、訓練、徵兵共多少人次？共組織多少民兵參加過多少次搶險救災？共處理刑事治安案件多少件？裝卸隊和村辦企業共創利稅多少？這方方面面的工作包含了多少辛酸、艱難、坎坷？這的確是一道很難解的高次方程式，是一個活生生的卻又很難細述的故事。（真的很難解，然而，唯其難解，說清楚這些「？」號就更重要，遺憾的是被作者一筆帶過了。——周長行注）
是的，多年來，王新貴在自己的崗位上，在平常的生活中，為老百姓做了許多好事、善事和大事，也化解了不少難事。更多的是一些他天天都在做的「小事」。然而，他卻也為造福一方百姓、確保一方平安作出了有口皆碑的貢獻。因此他獲得過許多榮譽，擁有了一個個屬於他的高光時刻。
他珍視這些榮譽，因為每項榮譽，都是他閃光的足跡，都是他實實在在的努力，都是他的汗水、心血和磨難，都是他人生價值的標記。
我在眉山遊逛了5天，他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們插空就聊上幾句。我發現，分別五十年來，他一點兒都沒變，他還是那個走人間正道永不回頭，視榮譽高於自己生命的王新貴。
我曾經建議他寫寫自己，把記憶中的往事，往事中的酸甜苦辣，酸甜苦辣中的萬千感慨，一一見諸筆端，一筆一划，真真切切地寫下來，留給後人，讓那孤本不再孤獨。
他笑著答應我可以試試。
註：寫於8月27日。圖一：右一王新貴，右二周長行，右三張松林；圖二：周長行夫婦與王新貴夫婦，與老戰友們合影；圖三：周長行與彭山老戰友合影。
【作者簡介】周長行（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高級記者、詩人。著有長篇紀實文學《鵾鵬騰飛的地方》《大山的呼喚》《大京九解說詞》《趙忠祥寫真》《喬羽戀歌》《不醉不說喬羽的大河之戀》《大國詞人喬羽傳》《偉大的我們》《大浪淘金》；中篇報告文學《岩石歲月》《悠悠玉蘭情》《巷道雪洞》。詩集《句子的隊伍》。作品曾獲《解放軍文藝》大獎，全國五個一工程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