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7月,解放軍第四十七軍掃清外圍進入湖北宜昌時,卻只剩下一座空城,敵第二軍已撇下自己的外圍部隊,渡江奔三斗坪跑了,他們企圖乘船逃往四川。
一四〇師四一八團顧不得長途征戰的勞累,打消了「打進宜昌,好好休息」的念頭,又奉命渡過長江,沿著波濤滾滾的江流向西追去。
正當7月三伏天,太陽曬脫皮的日子,天上沒有一片雲,江邊沒有一絲風。部隊冒著炎炎烈日,追擊得極為艱苦,道路越走越窄,山越爬越陡,有不少戰士在追擊途中中了暑。
追了幾天後,沿路越來越多的出現敵人遺棄的東西,文件、背包、槍枝、彈藥、病死的馬匹,甚至還有完整的迫擊炮。眾人大喜:追呀!敵人就在前面。
下午,在三連前進方向,出現了一座陡峭的山峰,黑黝黝地屹立在面前,嚮導說:「這就是白雲山。」
大約一個營的敵人,配有重迫擊炮等火器,在解放軍到達的前一天占領了白雲山,企圖憑藉它的險要阻止解放軍追擊,掩護三斗坪第二軍主力撤退。
團部交給二營五連一個任務:打掉這個前進路上的障礙,保證部隊追殲逃敵。
部隊在近山的一片丘陵地帶隱蔽集結。連長張華程、指導員楊宗藩從望遠鏡中觀察到:白雲繚繞的峰頂有一座廟,廟側是一條古老的石板路。
據嚮導講,這是宜昌、三斗坪間唯一的通路,上下山17華里,山那邊就是三斗坪,山上的白雲廟正好是一個中間歇腳站。
可是,如今敵人已在它周圍,布置了防禦工事和各種輕重火器,封鎖著這條咽喉要道。
任務是艱巨的,這座山的形勢可以說是險峻至極,一營二連已先於五連從正面進攻,有了較大的傷亡。看來,只有避開正面,尋找另外的進攻道路。
張華程、楊宗藩決定另闢蹊徑,他們反覆觀察,驚喜地發現主峰右翼有一條七、八百米長的山樑,山樑上構築著零星的工事,大概有一個連敵人分散把守著,但是沒有發現路。
張華程、楊宗藩親自帶領偵察組接近右翼山腳下,經過實地勘察,五連終於在山樑左翼找到了可以爬上去的路。更準確地說,這是一條山水沖刷出來的、一米來寬的乾枯水溝。它斜斜地沿山樑蜿蜒而上,直達主峰下面幾百米的鞍部。找不到更好的路了,他們決定就從這裡攻上去。
一排長楊景林來要求任務,他提出一個強有力的理由:「我們全排沒有一個掉隊的,為了爭取擔任突擊排,連病號都咬牙跟上了,我們保證攻上去!」
黃昏,正面佯攻部隊先打響了,整個白雲山的敵人,都瘋狂地射擊起來,盲目封鎖那條石板路。楊景林率領突擊排順著水溝艱難地往上爬。
山是立陡的,腳只能蹬住溝里的小石頭,手只能抓住溝邊的小樹杆,吃力地一步步往上攀登,不一會全身就濕透了。將士們顧不得汗水流進眼裡的刺痛,也顧不得尖石岩片扎破了手腳,默默無聲地往上爬著。
爬到半山腰,竟意外地發現了一個碗口大的泉眼,戰士仍爬到這裡,一個個都忍不住趴下來喝口水。從昨天起,戰士們的水壺就乾了,一路上渴得難受,只好嚼生米、喝牛蹄窩的水了。
突然,前頭的隊伍不知為什麼慢下來,緊跟偵察排的楊宗藩非常著急。爬到上面一看,原來是一片壁立的光禿禿的石崖,沒有可蹬的石縫,沒有可攀的小樹。
戰士們正互相幫著往上攀登;後面的用肩膀和雙手,架著、推著前面的人往上爬。前面的上去了,又回過頭來,用槍背帶和綁腿拉後面的戰士上去,眾人心中只有一個信念:「爬上去就是勝利!」
爬上山樑,還沒站住腳,敵人就發現了,山左、山右、山背後,立刻槍聲沸騰,一起朝五連壓來。最大的威脅,來自左翼主峰,地勢高,火力猛,子彈像暴雨般從那裡傾瀉下來!
楊景林邊喊「一班快上!」邊組織戰士還擊,自己拖過輕機槍,就地匍倒,朝主峰射擊。可是,周圍既無工事,也沒有可利用的地形,不到兩分鐘,一班只剩下兩三個人。楊景林也受傷了,但他仍以驚人的意志力,帶領戰士們頑強地向主峰衝去。
天黑了,楊宗藩組織部隊繼續戰鬥,留下一個班抗擊右翼敵人,然後帶領兩個班,迅速去支援一排。沒沖多遠就看到了楊景林,他已二次負傷,倒在地下,兩腿被打斷,鮮血染紅了全身。
但他還在對戰士喊著:「別管我,快衝!」戰士們激動地說:「我們替你報仇!」就繼續衝去,一鼓作氣,奪下主峰下一個小山包,一個班敵人,一半被打死,一半逃跑了。
利用敵人的工事,五連站穩了腳跟,重新組織了戰鬥力量。可喜的是三排上來了,營部支援的重機槍也上來了,四、六連在正面也發起衝鋒了。
當夜幕降臨時,所有能動的戰士,都端起刺刀,躍出戰壕,沖向了敵人!槍炮聲響徹雲霄,吶喊聲震盪山谷,敵人摸不清情況,沒有膽量再戰,他們全線潰退,倉皇逃跑了!
將士們衝上主峰,槍聲還在稀稀落落地響著,到處都是敵人的草棚、被子、衣物、彈藥、槍枝和呻吟的傷兵。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收穫,敵人已經煮好一鍋又一鍋大米飯和豬肉,卻沒來得及吃。
戰士兩天沒吃飯,全都餓極了,沒料想在山上能吃上這麼豐盛的晚餐,個個大呼過癮。
半小時後,四一八團的主力沿著那條古老的石板路,源源不斷地通過,直奔三斗坪,追擊敵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