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完沒了的「眯眯眼」爭吵
3月17日ACG圈子傳來了一個重磅消息:國產動畫《雄獅少年》定檔5月26日在日本上映!
眾所周知,《雄獅少年》乃2021年12月在國內上映的電影,如今相距上映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半,而該國漫能夠被引進至素有「二次元聖地」之稱的日本,也算是對品質優異的一次印證。
同時值得注意的是,此次的日版配音將會邀請到花江夏樹來作為男主阿娟的聲優,而該聲優在不少ACG粉絲眼中可是有著相當了不起的地位(代表作有《鬼滅之刃》炭治郎、《數碼寶貝》太一、《夏日重現》網代慎平、《四月是你的謊言》有馬公生等等)。
除此之外,聲優列表中我們還能看山口勝平(《犬夜叉》中的犬夜叉)、山寺宏一(《星際牛仔》中的史派克)、甲斐田裕(《銀魂》中的月詠)等等大咖加持,足見資方對《雄獅少年》在日本上映的重視,以及相當樂觀的回報期待了。
《雄獅少年》自然是一部好電影,早在2021年底上映的時候便被許多影視媒體吹爆,將其稱為「年度國產動畫」還不夠,甚至還得用上「年度最佳國產電影」。
同時包括CCTV和人民日報在內的一眾官媒也都予以了毫不吝嗇的讚嘆,對它「弘揚國風文化」的特徵紛紛點贊。
從故事層面來說,《雄獅少年》確實是值得大讚特贊的,一來體現在它是近年來國漫領域中,幾乎可以說是唯一一部的「現實題材作品」。
講述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窮苦孩子阿娟,如何靠著對舞獅文化的熱愛以及堅韌不拔的精神,承受住各種來自人際關係的霸凌和鄙視,以及來自家庭厄運變化的責任肩負,從鄉村的舞獅比賽一路戰入省城獅王爭霸並奪得冠軍的勵志故事。
不可否認,《雄獅少年》是有誇張成分的(如阿娟在舞獅技能上的飛速精進),但在此之外就是怎麼寫實就怎麼來了,同時也因為這份真實,方才能夠打動無數喜歡它的影迷。
但是,在另一個方向上(人物造型),《雄獅少年》卻成為了眾矢之的,讓這部國漫佳作及其背後的製作人承受到了數不勝數的莫須有的罵名。
這一切的原因都在於「眯眯眼」,在不少網友看來這就是製作人對國人的「醜化」,是想著靠這樣的人物設計去討好西方,好讓該作能夠在某某電影節上獲獎,以及在西方的票房市場狠狠收割一把。
然而一年多過去了,《雄獅少年》不僅沒有在西方的電影院上映,就連所謂的西方電影節也只是在「2021年法國昂西電影節」和「第14屆義大利烏迪內遠東國際電影節」中得到入圍機會。
相反這部國漫卻是在第十九屆亞洲夏季電影節中大放異彩(攬獲觀眾獎和影評人獎),同時還得到了2021十大年度國家IP中的「動漫賽道銅獎」的獎勵。
面對如此「反常」的事實,那些怒噴過《雄獅少年》的網友不僅不會說聲對不起(畢竟沒有西方獎項和票房,陰謀論就應該破碎了),他們更是會幸災樂禍,覺得這是製作人們跪舔西方的一次大翻車。
這自然是一種無賴和擺爛,也是一種完全忽視商業成本和代價損失的口嗨---如果沒有足夠多的先例能論證「只要跪舔西方就能在獎項和票房大獲成功」,那就不可能有國內製作人和資本方敢去這樣做,畢竟一部動畫的製作就得耗費大幾年時長以及大幾億的投入。
這是一個非常基礎的「投入-產出」經濟邏輯,但奈何鍵盤俠們就偏要忽略「風險」來扯所謂的陰謀論,然後就只能落得個口嗨和愚昧的水平。
同時令人更悲慟的是,時間來到2023年3月17日,就在《雄獅少年》定檔日本的評論區中我們還是能看到一眾出言不遜的網友:
「推這電影的人不知道長大了沒,是不是也是這種眼睛」
「內娛真的很喜歡搞一些夾帶私貨,別人指出還有粉絲洗地說別人小題大做,我只能說國漫崛起不了是活該的」
「一看眼睛就沒興趣」
「這玩意怎麼還沒涼」
「丟人丟出國門,你們真的好棒」
一年多過去了,國內網友對待與「眯眯眼」相關的事情不僅沒有理智化,相反還完全陷入了PTSD,一旦看到類似的事物出現就會萌生生理性的排斥,如春節檔上映的《深海》,它就因為男主南河的五官設計有點眯眯眼那味兒,故遭到不少影迷嫌棄。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那就顯得極其荒誕了:一個由西方人捏造的醜化概念,居然能讓不少國人避而不及,甚至惱怒至病態,連帶影響到一系列的造型形象,徹底封堵了自己在某個審美方向上的嘗試。
這是一種可悲的認識和發展走向,而從陰謀論的角度來評判的話,這群「自我病態化」的國內網友才是真掉進了西方人的陰謀,成為了另一輪「黑人吃西瓜」式的悲劇。
接下來我將會詳盡梳理「眯眯眼」的發展歷史,以及帶大家審視一下那些怒噴眯眯眼的國內網友的奇葩邏輯。
「眯眯眼」的前世與今生
每當聊起「眯眯眼」,我們都不能迴避幾張圖片。
一張是臭名昭著的虛構角色「傅滿洲」,此角色最早誕生於1913年的《傅滿洲博士之迷》一書,擁有極端聰慧的才智,也擁有令人生畏的權力控制和殘暴的行為品性,是可怕的黑幫統領---他的標誌性特徵便是一雙眯眯眼。
再一個就是西方人愛用的「眯眯眼挑釁」,總喜歡通過扮演眯眯眼來諷刺東方人。
而其中最廣為國內網友傳播的是,塞爾維亞女排運動員在比賽中向泰國女排隊員的眯眯眼挑釁,此舉遭到了海量泰國和亞洲人的抗議,接著在數千人的請願下,該塞爾維亞球員也得到了應有的判罰。
如上事例好像都能說明一些事情:眯眯眼就代表著醜化,以及眯眯眼就是應該被排斥,應該儘早於這個世界摧毀殆盡的。那再進一步說,那些與眯眯眼有著近似的形象,是否也應該活在鄙視鏈底端,乃至必須被唾棄?
如今的中文網際網路確實有不少網友持有上述觀念,但在我看來,對上述觀念的對錯評定是沒有那麼絕對的,它至少可以從兩個角度去審視。
一個是規則形成後的角度。當大家都認定眯眯眼就代表著醜化和辱華之後,那眯眯眼自然就不該繼續存在,藝術創作者也應該避免自己的設計存在著向眯眯眼近似的趨勢,而這種自律不僅是讓藝術工作者能夠更向美的彼岸靠近,還是他們肩負起民族大義的責任詮釋。
在規則之內,每一個人對規則的遵守和推動都是應該且必須的,那在規則之外呢?在評判某件事情的好壞對錯之前,我們又是不是應該先問一個更關鍵的問題:為什麼規則就得是這樣?這個規則是誰制定的?我們為何就必須去遵守?
「眯眯眼就等於醜化和辱華」,這不是一個不證自明的觀念,而該觀念的形成離不開一段很多曾怒噴眯眯眼的人都反覆提及過的歷史。
據網上資料顯示,最早記載有關醜化國人眼睛的內容出現在一本名叫《中國總論》的書籍,該書於1847年出版,由美國傳教士衛三畏創作,在其中將我們羞辱成:「是一個了無生趣、不自然和不文明的豬眼民族,對他們,你盡可以嘲笑」。
這裡說的「豬眼」即有著兩眼間距較大、眼睛較小且上翹等特徵的眼部造型,但更重要的一點是:美國傳教士認為具備這些特徵的眼睛就該被羞辱成豬眼。
接著來到19世紀末,一位曾在醫學界做出過傑出貢獻,並以自己名字命名過一種疾病的英國醫生卻將這種疾病另外命名為「蒙古人種病」。此醫生名叫約翰·朗頓·唐便,該疾病便是所謂的唐氏綜合徵,一種患者擁有明顯智力落後、生育障礙、以及相對特殊臉容長相的病症。
那為什麼會和蒙古人發生聯繫呢?這位醫生給出的解釋是:患者眼部特徵和亞洲人相似,有著蒙古褶和上揚的眼尾,並宣稱這是一種由高貴的白種人退化到低賤的蒙古人的病變。
可以看到,這種類比和辱罵是離不開這位醫生的「種族歧視」情緒。
那這種種族歧視情緒又是從何而來呢?一方面來自嘲笑和自傲,曾經叱吒世界的中華文明,自19世紀中葉被迫捲入鴉片戰爭拉開了近代屈辱歷史後,曾經的天朝帝國的形象也矮化成了任由西方列強侵略和瓜分的存在。
同時19世紀到20世紀初期又是「種族主義」思潮在西方世界普遍蔓延和高漲的時期,即在當時的西方人眼中「種族差異能夠決定人類社會歷史和文化的發展」,並堅定認為自己所在的國家和文化是優越於其他地方,尤其是東方的,因為那時候的東方人是真被西方的堅船利炮打得毫無反抗之力。
另一方面則來自利益上的厭惡。在19世紀中後期,美國掀起了一輪西部大開發熱潮,而這輪熱潮也就催生出了興建大量基建設備的需求(如橫跨美國的太平洋鐵路)。那時候的美國人亟待大量廉價勞動力的補充,而該勞動力的一個重要輸入渠道正是被西方人看不起的中國。
注意了,那時候赴美工作的同胞是不可能得到體面對待的,負責運送同胞到美國的機構會被烙上「販賣華工」的罪名,而華工赴美工作的行為也會被叫做「賣豬仔」,因為他們一簽就得是5年到10年的長期合同,而他們的「包養價格」甚至連美國本土的一頭豬都及不上,因此得名。
同時,因為華工們前往美國的過程中需要在陰暗密閉的船艙中待上近半年時間,故在抵達美國時只能以眯眼的姿態去承受船艙外的陽光,而這種姿態也就成了不少西方人了解國人的開端。
再加上西方僱主對待華工時的非人道方式(常常揪著辮子拷打,而揪辮子又會導致眼睛出現變細長和上翹的所謂眯眯眼特徵),於是在相關描繪華工在美工作狀態的報刊書籍就出現過不少類似的漫畫形象,進一步強化了眯眯眼在西方人眼中的低賤形象。
不僅如此,事實上能在廉價的華工勞動力輸入中直接獲利的美國人,也只有資本集團而已,對於更大多數的普通勞動者來說,這群來自大洋彼岸的華工不僅不是幫手,相反是飯碗(就業機會)的搶奪者。
因此在華工赴美熱潮高企的19世紀末,美國社會也掀起了一場排華浪潮,催生出所謂的黃禍論(認為黃種人是對白人的威脅),而該浪潮也以1882年出台的《排華法案》為高峰,同時社會上也湧現出大量以諷刺和羞辱華工為題材的漫畫作品。
在這一西方輿論背景的影響下,也才有了我們前面說到的,於1913年經由英國推理小說家薩克斯·羅默創作並出現在《傅滿洲博士之迷》的惡貫滿盈的傅滿洲形象,而該形象也隨著小說和改編作品的成功深刻影響了西方人對東方人的印象,認為後者就是醜惡和人均眯眯眼的。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傅滿洲可以說是整個反華浪潮中最最最成功的角色設計,甚至在1973年的時候還被收錄進漫威漫畫:初登場於《漫威特別版》第15期,原名鄭祖,後化名為傅滿洲的超級反派。同時該反派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超級英雄尚氣的父親。
圍繞漫威影業《尚氣與十環傳奇》的爭議相信各位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雖然漫威官方在公開場合強調過「不會再出現傅滿洲」,並將他的角色改名為「文武」,但國內影迷依然不買帳,並對出演該角色的中國演員梁朝偉予以了批判。
同時,鑒於漫威挑選了劉思慕和奧卡菲娜這兩位被不少國內影迷認定為「東方刻板印象臉」(即眯眯眼臉)的華裔演員出演男女主角,該電影也被噴成了辱華,徹底失去在國內上映的可能性。
由此可見,在將近一個世紀的時間中,「眯眯眼」的影響力不僅沒有消退分毫,相反還潛移默化成了西方人對待東方人的刻板印象,同時也成為了東方人的仇恨怨念,且是一戳就爆炸的那種。
好了,如上便是對「眯眯眼=對東方人醜化」規則的形成的大致梳理,正如前面說到這是一段曾被無數怒斥眯眯眼的網友提及過的「屈辱」,用作對自身怒斥行為的正當化,乃至事關民族尊嚴大義的說明。
在此之外,這群網友還喜歡提及「東方主義」,該理論發揚於著名文學理論家和批評家愛德華·沃第爾·薩義德在1978年創作的《東方學》,在其中薩義德觀點鮮明的批判了整個西方社會,說他們的自我認同總是建立在對他者的異化之上,旨在為東西建立明顯的分野,從而突出西方文化的優越性。
在此基礎上,國內稍有學識的網友和媒體又繼續開發了一個新概念「自我東方主義」,用以嘲諷那些「諂媚西方,以西方審美馬首是瞻」的國內同胞,而其中又以「眯眯眼」造型為首要的批判代表,並厲聲呼籲一定要將「東方美」,乃至「審美話語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們的呼籲是絕對振振有詞的,只是他們的邏輯卻又是奇葩而不自知的。
「眯眯眼」問題究竟有多奇葩?
話語權的爭奪是必須的,但可悲的是,目前國內網友和媒體所採取的方式卻是不理智,乃至本末倒置的---其中的關鍵就在於他們常常將「詆毀諷刺」、「刻板印象」、「審美潮流」、「話語權爭奪」等等概念攪成一團漿糊了!
從「詆毀諷刺」的角度來說,「眯眯眼」是西方人惡意捏造的概念,一個在19世紀中葉之前根本不存在,但之後靠著強行將眯眯眼和一系列污穢、低賤、邪惡、乃至病態的事物相關聯後所塑造出來的概念,而它存在的價值便是「東方主義」所描述的突顯西方文化的優越。
基於此,一個荒謬且可悲的現狀就出現了:西方人說眯眯眼是丑和低能的象徵,在看到眯眯眼的時候應該立即聯想到豬眼和唐氏綜合徵;西方人又說眯眯眼是低賤和邪惡的,在看到它的時候請立即給我們回憶起華工的那段屈辱和惡貫滿盈的傅滿洲。
上述「要求」如果是針對西方人自己提出的話,那我是能夠理解他們為何會「接受」的,因為這叫做「槍口一致對外」。
但國內的網友和媒體去奉承這種要求,乃至讓自己一旦看到眯眯眼就會萌生生理性厭惡,這又算幾個意思?算不算用自己的身心健康來唯西方馬首是瞻?屬不屬於所謂的「跪舔而不自知」?這難道不才是所謂的「自我東方主義」?---薩義德說西方人的自我認同是建立在對他者的異化之上,旨在突出西方文化的優越性,然後現在的國人雖然在否定「眯眯眼=東方人」的指代,卻是堅定認可了「眯眯眼=醜陋污穢」的西方規則。
事實上這種「跪舔而不自知」的愚昧在歷史上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始作俑者依舊是西方的媒體,但受害者則換成了黑人,而那一回被詆毀諷刺化的事物則是「西瓜」。
在如今的黑人社會中,「 黑人吃西瓜」已經成為了一種堪比祖宗被羞辱的羞辱,是一個能夠瞬間戳爆黑人憤怒值的心病,如萬人追捧的NBA巨星韋德,就曾在KTV玩樂時看到服務員遞來一個含有西瓜的果盤而勃然大怒過---可以說黑人對待「黑人吃西瓜」已經有點病入膏肓,徹底淪為了情緒的奴隸。
然而更荒誕的是,「西瓜」本身是無辜的,甚至還一度代表著某種榮耀。
在19世紀中葉的時候美國黑人通過南北戰爭獲得了自由身,而身處南方的被解放的黑人就靠著種植西瓜來養活家人,在那個時期「西瓜」對黑人來說就是自由和勝利的象徵。
但一場戰爭是不可能徹底消除美國白人對黑人歧視的,眼看著黑人通過西瓜來鞏固自由,一部分白人群體也就順勢以西瓜來作為諷刺素材,如最早於1869年刊登在《弗蘭克 · 萊斯利新聞畫報》上的諷刺漫畫,就將黑人陶醉於西瓜田中的吃瓜行為嘲諷為「縱慾」。
在此之後,一連串有關對「黑人吃西瓜」的諷刺內容不斷湧現,如將黑人刻畫得神情痴呆(諷刺他們是抱著大瓜的傻瓜),也如曾傳唱一時的諷刺黑人吃瓜的歌曲《西瓜之歌》的推出,甚至連美國的權威醫學期刊也喜歡刊登「黑人患者被西瓜籽堵住腸子」的魔幻故事。
在這一連串輿論和文化的轟炸之下,原本象徵「自由」的西瓜,也就淪為了如今黑人避而不及的污穢,徹底淪為白人陰謀的犧牲品。
人們常說「前車有可鑑」,但以我之見「復讀機」才是人類的本質。黑人在「西瓜」上摔得有多恨,那如今的東方人在「眯眯眼」上的翻車就有多兇猛,這完全就是被西方白人牽鼻子的體現,是一種跪舔而不自知的愚昧罷了。
除此之外,「刻板印象」和「審美潮流」又是另一回事。
西方對東方人的單一認知的形成離不開西方媒體對眯眯眼的宣揚---不管是帶有讚美的宣揚(如中國的旗袍和功夫),還是中性的(如包子頭和唐人街),亦或者在最開始的時候是帶著辱罵誕生的(如眯眯眼),只要能高強度的宣揚都能成為一種印象,而印象是一種認知標籤,也是潮流的關鍵詞。
所以不用奇怪在西方電影和時尚秀中,為何但凡出現華裔演員和模特都基本清一色是眯眯眼的,但凡出現中國的街道都會是唐人街范兒的,那是因為西方對東方的印象就是如此,這就是所謂的刻板印象。
然後這裡有一個關鍵點:刻板印象能構成歧視,如國內家長因為對遊戲動漫有著「低幼」的刻板印象,但凡出現一點的打鬥和擦邊都會立即舉報暴力色情。但刻板印象也能成為一種針對特定地域的時尚潮流,比如《街霸》中春麗的旗袍包子頭形象,以及每當想起日本女中學生都會第一時間浮現的JK制服。
刻板印象究竟會朝向歧視?還是潮流?這決定於話語權掌握者的宣揚方式和群眾的接受渠道。如同樣是JK制服,如果宣揚方只會安排福利姬去展示,而觀眾的接受渠道也只有小黃片,那JK就必然只能等於「澀澀」了。
基於此,我們再審視一下曾引起輿論熱議的一系列操作:《尚氣》的小眼睛演員、時尚秀上的眯眯眼模特、歐美跨國品牌的眯眯眼封面等等。
這些操作都屬於對刻板印象的進一步固化,但這種固化是偏向用眯眯眼的英姿和風采來為品牌增光,是屬於對眯眯眼的美化?還是一種冒著對品牌形象的傷害(讓一個長相邪惡和病態的人做封面模特不太可能引起消費者的購買慾吧?),也毅然決然要強化眯眯眼醜陋形象的操作?
這是一個連幼兒園小朋友都能想明白的問題,怎麼到了某些國內大人朋友身上,就成了智商檢測題呢?(再提醒一句,不管是超級英雄的電影主角,還是雜誌封面和秀台展出,這些都屬於「正面」展示,而非像傅滿洲那般的邪惡關聯)。
是的,我們必須將審美話語權拿捏在自己手上,畢竟話語權的缺失就代表著打破西方對東方的刻板印象的不可能性,也不可能讓東方人的「多元長相」被西方人真正感知和接納。
但注意了,這種話語權不取決於我們的嗓門夠不夠大以及能否用鍵盤敲出多少難聽的話,它只決定於我們能否在藝術、影視、遊戲、文學、時尚等等娛樂和文化領域中的建樹,即能否持續產出引起全球民眾追捧的作品。
這種追捧從來都不會是「只要你是眯眯眼,那你就可以被追捧」的追捧,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追捧,是你的作品足夠優秀,以至於我連帶你背後的整個文化背景和歷史都想去了解的追捧---就像好萊塢之於全球電影業,日本的動漫產業之於全球二次元,至於你的人物究竟是眯眯眼,還是撐爆額頭的大眼睛這通通都不重要。只要我們能在文化和娛樂產業上足夠強勢,那所謂的「五官設計」也只是一種藝術風格嘗試,不會真有人認為《惡童》和《clannad》的眼睛就是日本人的真實復刻。因為日本人的真實,早在漫迷追捧的過程中就已經知根知底了。
在歷史上,超級武打巨星李小龍就曾經做到過,而他在訪談節目中說出的那句「眯眯眼是非常過時」的言論,也無疑予以過西方刻板印象一記重擊---留意用詞「過時」,它代表對單一的不滿意並呼籲真實且多元的展示,而不是說禁止。
只是事實也告訴我們,單靠李小龍等少數幾個巨星是遠遠不夠的,在過去這段歷史時間中我們是完全敗陣了下來,甭管商業上的價值,還是藝術和時尚上的成就我們都有很長一段追趕的距離(如奧斯卡、安妮獎、諾貝爾、以及各種頂級時尚秀都是西方建立並被全球各界人士追捧至今的)。
我們說一句「奧斯卡只是西方人自嗨的獎項」和「歐美時尚秀只是白人的精神勝利」這是容易的,但這種吶喊也只是一種「戰狼式的對抗邏輯」。
在話語權爭奪上,請大家務必有個自知之明,得清晰知道國內的金雞獎、金馬獎、金像獎等等究竟在國際上有著怎樣的地位。
也應該直視我們在文學和影視等內容創作領域,究竟面臨著何等嚴苛的審核處置,以至於一旦說起動漫就是低幼,一旦聊起電影就是刪減,而每每說到文學又在信口雌黃的扯什麼莫言小說抹黑國人...
就這麼一個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境況,又談何話語權的爭奪呢?
這才是根本性的問題,而所謂的「眯眯眼討伐」也只是一種來自弱者的無能且無用的情緒宣洩。
最後
「眯眯眼」問題其實從來都不是什麼無解的難題,也不應該被國內網友持續多年的糾結和爭執下去。
這只是一個西方人惡意醜化、惡意關聯上一系列醜陋、低賤、病態、邪惡、屈辱等等事物,並強行與東方人建立聯繫所塑造出來的概念。
而你要是真認定眯眯眼就等價於這一系列骯髒和羞辱的話,那請審視一下自己的三觀,看看究竟是和某些西方人一樣惡毒醜陋?還是被西方洗腦而不自知,成為了另一輪「黑人吃西瓜」式的犧牲品?
強大的民族自信不是靠封殺和抵制來獲取的,也更不可能靠「順從西方制定的醜陋規則」來實現的。
如果我們連像《雄獅少年》那般「重新定義『眯眯眼』內涵」的勇氣和決心都不敢有,那審美話語權的爭奪也只是一種葉公好龍式的意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