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佛祖打工

2022-07-18     娛樂硬糖

原標題:我,給佛祖打工

作者|毛麗娜

編輯|李春暉

所謂同行相輕,硬糖君心眼也小,一般不愛誇別人標題起得更好,但看到《企業裁員不要你,我佛要你》的文章,也不禁拍案叫絕。我佛要你,多麼振聾發聵、多麼慈航普度,為每天求生存求上岸的青年指了一條新路。

該文列舉的幾所正在招聘的寺廟都是朝九晚五、周末雙休、月薪優渥,且工作量似乎也不大。當然,工作人員表示,招聘信息發出後,已經有好幾百人競爭職位。看來我佛那裡也內卷。

米莉(化名)到廟裡上班倒是很偶然,也說不上過五關斬六將。彼時她正在求職受挫瘋狂海投階段,甚至已記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看到上一任東家——上海某寺的招聘信息。

「請問是米莉女士嗎?你投遞了新媒體運營崗位,我們看了你的簡歷覺得還比較合適。明天和後天有兩場筆試,你方便參加哪一天的?」

聽到有筆試,米莉有點牴觸。但當對方表示自己是某寺後,好奇心讓她決定去試試。

佛渡有緣人

「我完全沒印象自己還投過廟裡的崗位,也根本不知道這種崗位要怎麼準備。」網上搜索「去廟裡面試應該準備什麼」一無所獲後,米莉決定直接擺爛早早睡覺。

筆試地點並不在廟裡,而是在一處寫字樓的會議室。據米莉回憶,與她一起接受筆試的大概有30人左右,女生居多,年齡看來也都相仿。與想像中不同,筆試題並沒有對佛教知識儲備進行考察。只是問了是否是居士,及對佛教知識有沒有了解。

「題目還是圍繞著新媒體運營出的,不難也不算特別基礎那種,有一定經驗的話還是比較好答。」米莉說,筆試題目中包括分析一個你最喜歡的社媒帳號,如果給你一個帳號要怎麼從零搭建以及面對不熟悉的行業如何迅速了解並做選題等等。

筆試結束後大概一周多,米莉收到了面試電話。她猜測能夠進入面試除了她寫得特別多特別細,也與她實習期間從零開始運營過一家輕奢飾品品牌的微信號及小紅書帳號有關。

「面試也和社會上那些新媒體運營面試差不多,就是預設場景問你解決方案。看過去的作品,問你當時的一些細節問題。」和米莉一起進入面試的有五六個人,她覺得可能因為自己性格外向,特別能侃不怯場,雖然是應屆生但有獨立運營帳號的經驗,這才拿下這份工作。

「別準備什麼佛教知識之類的,我感覺沒用。」依米莉看,廟裡也是重視術業有專攻。

面試結束後三天,米莉收到入職Offer,成為一名真·佛系青年。

遺憾的是,她並不能常伴青燈古佛、去廟裡上班。正式入職的地點,還是在筆試的寫字樓里。米莉入職的部門叫做媒體中心,除她以外還有幾個年輕人負責文創、出版之類的工作。米莉所屬的新媒體部只有她一個人,她的直接上級是寺里的一位僧人。

佛系青年的一天

「早晨八點半上班,下午五點下班,中間有一個半小時吃飯時間。上下班也是要打卡的,跟普通新媒體女工區別不大。」米莉要從零開始搭建寺廟的帳號,包括但不局限於微博、微信、抖音、快手等。

當然,在這裡工作與其他地方還是有區別的,比如同事之間互稱「師兄」,對上級的稱呼則是「師父」。

入職第一天,是米莉第一次見到師父。「感覺三十五歲左右,挺不苟言笑的。」師父告訴米莉,廟裡做新媒體一方面是要與時俱進,追得上時代的變化。另一方面希望通過新媒體運營引流線下,同時建立起帳號人格,將來還要與文創、出版等進行聯動。「事情多之前也沒人干過,先不著急做,你好好梳理一下思路我們再碰。」師父說。

米莉入職的前幾天都在做策劃,根據不同平颱風格確定帳號風格及調性。與入職前說的一樣,這個崗位沒有KPI要求,「官微每個月發夠八篇就行」。但實際入職後米莉發現,沒有KPI不意味著躺平,而是要自己給自己設定目標了。

這是米莉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五險一金+稅前8000的待遇在上海吸引力並不大,但她還是很想把這份工作做好。新媒體運營的工作不局限於做號,新聞稿、發言稿、工作總結的撰寫也屬於米莉的工作範疇。「師父對我還是不錯的,工作總結一直是他自己做,發言稿他也會幫著我弄。」 這意味著,要學的東西也不少。

雖然筆試和面試環節幾乎沒提及佛教知識相關,但入職後這些短板都要迅速補起來。「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比如我要為佛誕寫一篇新聞稿,一點佛教知識都沒有師父說什麼都聽不懂,那稿子也就沒法寫了。」

寺廟本身的相關歷史,各大殿的匾額、法器等有什麼典故意義,也需要迅速掌握。「我剛入職不到半個月時就要寫一篇公號,類似於那種佛事資訊吧,當時有點偷懶,去網上搜的資料。師父審核時發現了好多錯誤,那一次我就吃足教訓了。」

米莉入職後花了大量時間學習佛教及歷史知識,作為新媒體運營,她幾乎每天都要去廟裡拍照取材,撰寫文案及報道。如果有全國性的法會交流,身為眼下「廟裡第一筆桿子」的她,也要隨行出差全程報道。

至於其他寺廟所說的食宿全包,米莉表示應該是不同寺廟的待遇也不一樣。「像我們有飯卡,可以去廟裡的食堂吃,有專門準備給義工和居士們的飯菜,我們就吃那種。吃不慣的話,自己帶飯也行,媒體中心有冰箱和微波爐。」

住宿也比較清寒。米莉是本地人,沒申請過宿舍,但據她了解,「女生申請好像會麻煩一點,男生的話就是跟僧人們住一起。聽說房間不大,幾乎放不了什麼東西,只能睡覺。」

緣起則聚緣盡散

2021年底,在廟裡工作了一年半的米莉提出離職。雖然這份工作基本上與當初招聘時承諾的一樣:準時上下班、有五險一金、同事關係簡單、扁平化管理,但她還是覺得「是時候撤退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覺得這份工作沒什麼發展。一年半了,她也沒做出什麼特別亮眼的、可以寫進履歷中的成績。

「怎麼說呢,下面的人想法都挺好,但拍板的人覺得不好。」米莉精心策劃的帳號發展方案,到了執行層面就很難推動。她和師父都覺得不同平台的帳號調性應該不一樣,有的穩重有的活潑,但更上層的人會覺得「對形象不利,建議不要用太不莊重的風格運營」。

什麼樣的風格才是「莊重的風格」,對方倒是發來了心中覺得不錯的範例。「我一看確實好,用錢和人堆出來地好。」米莉擅長策劃和文案,做視頻剪輯拍攝之類的只能說「湊合」,她一直想再招個專門做視頻的人來,但直到她離職這個人也沒招來。

一次次調整方向後,米莉入職時的雄心壯志漸漸被磨平。「其他的東西隨便弄一弄,數夠了就行。新聞稿上心點,把上面的人哄好最重要。」但她自己也知道,這種消極抵抗的辦法,本身就是一種自我消耗。

其次就是賺得少。當初入職時,她問了薪資構成和未來的調薪可能,得到的結果是薪資由工資+獎金構成,一般都會全額發放,不存在扣獎金的問題。

「其實就是另一種說法的死工資。」至於調薪的預期,據說會根據當地情況進行調整,但米莉這一年半是沒能等到漲錢。

在離職前,米莉自認為至少公眾號她運營得還不錯,也有香客表示是看了文章里介紹的法事活動於是來看看。「我拉一個人頭來,至少有份香火錢吧,人家要是又做了法事,錢就更多了,那是不是也得給我點獎金什麼的?根本沒有。」

五險一金扣除後到手6500,就算米莉作為本地人可以住在家裡,這收入與同齡人還是有些差距。而且說是準點下班,但新媒體工作難免隨時加班。新聞稿都需審核才能發布,拖到很晚也是家常便飯。

加之媒體中心的所有員工都屬勞動派遣,這點讓米莉的父母也越想越不滿。「我是覺得沒所謂,他們一直嚷嚷後悔讓我去,派遣就是二等公民之類的。不過核心還是賺得少,要是派遣一個月兩三萬他們也就不說了。」

最後,其實寺里的人際關係也不好處,並不是什麼社恐天堂,反倒多了一層「婆婆」。

「和師兄們之間都還好,大家一個蘿蔔一個坑,沒有競爭關係,最討厭的是外面的人指手畫腳。」米莉說的「外人」,是到廟裡幫忙的義工們,以上海本地阿姨叔叔為主。

「最愛攪混水。」米莉都辭職了,說起來還是憤憤。

有時候廟裡大型法會活動,媒體中心也要去幫忙,義工阿姨得知米莉是做新媒體運營的,一面假意誇她「看不出小小年紀文章寫得這麼好」,一面又講自己侄女「在網上寫了好多文章,點擊特別高,回來叫她寫還不要錢」。

還有一些更複雜的內部派系鬥爭,米莉不願也不能多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哪兒都一樣。再說現在都有職業和尚了,你還指望廟裡有多純粹。」

「不要以為出家人就很單純,不懂傳播、推廣,現在高材生僧人很多。這些《我佛要你》的信息是招聘,也是引流。」依米莉看,如今大規模出現的寺廟招聘,更像寺廟面向大眾的自我推薦,是吸引香客們的手段。

離開寺廟的米莉,還是繼續從事新媒體工作,但給佛祖打工的體驗有過這一次就夠了。「寺廟招聘早晚也越來越卷,沒看招聘信息上也要求35歲以下和學歷限制了嘛,這年頭誰也渡不了誰。」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2736cd9c3e4ce52ac109b5bc707a2e0d.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