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 核子可樂、Tina
如今，流行遊戲引擎的劣化程度愈發誇張，部分開發者表示已經在尋求開源替代方案。
Unity 日前公布了新的收費規定。條款要求每次有人安裝遊戲時，遊戲開發者都應支付相應費用。新規一出，立即遭到眾多遊戲開發者的普遍抵制。他們表示 Unity 的行為不僅打擊了自己多年以來的努力，甚至可能直接導致其入不敷出。
Unity 曾被譽為遊戲產業的救世主，它相對容易使用，成為很多遊戲的引擎和框架。在商業遊戲引擎普及之前，每個遊戲都是定製構建的，這雖然有一定的優勢，但需要很多時間，移植也很繁瑣。Unity 帶來的最偉大的東西之一是相對簡單的主機發布流程，如果要進行移植，更多的是關於平台特殊性而不需要進行完全重寫。
針對這一收費消息，一位遊戲開發總監建議大家，如果你將要啟動一個新的遊戲項目，請不要使用 Unity。如果你的項目是在 4 個月前啟動的，可以考慮換成其他引擎。
1根據遊戲安裝量對小型開發者進行收費
Unity 在其官方網站的文章中宣布了這項新計劃。公告寫道，Unity 引擎自 2024 年 1 月 1 日起將根據遊戲的安裝量引入新的 Unity Runtime 費用 (runtime fee)。
Unity 引擎主要由兩個重要的軟體部分組成：Unity 編輯器 和 Unity Runtime。Unity Runtime 是在玩家設備上執行的代碼，每月的下載量達數十億次。此次引入的 Unity Runtime 費用，是基於遊戲被終端用戶下載的次數而定。官方稱選擇這種計費方式是因為每次遊戲被下載時，Unity Runtime 也會被安裝。此外，他們認為基於初始安裝的收費模式可以讓創作者在與玩家互動的過程中持續盈利，這是與收入分成模式不同的地方。
Unity 開發者之前就需要承擔軟體的使用年費，而且分為 2000 美元到 5000 美元等幾個不同等級，而新費用又獨立於這筆年費之外。
新費用按月向遊戲開發者收取，每位用戶安裝遊戲將產生 0.01 至 0.20 美元間的費用，具體取決於實際售出的遊戲數量、所在地區（新興市場的收費標準較低）以及開發者已經選擇的年費級別。
截圖來自 Unity 中國社區
Unity Technologies (Unity 技術公司) 中國公司也刊發了官方博客，宣布跟進收費變更。中國市場算是 Unity 的新興市場，去年 Unity 剛聯合本地團隊設立了合資公司，並於今年 8 月宣布了 Unity 引擎中國版 「團結引擎」（還處於內測階段）。
利用 Unity 製作的遊戲眾多，其中包括《原神》、《爐石傳說》、《Pokémon GO》、《Among Us》、《Cult of the Lamb》等等。對於頭部公司來說，它們大多用的是 Unity Enterprise，如果按照 0.005 美元（約人民幣 0.364 元）每次安裝的收費標準，一款一億下載量的遊戲，Unity 將從中額外獲取約 364 萬元的運行費用收益。這對一些有平台支撐的爆款遊戲來說，還不算太多。顯然，相對頭部企業，Unity 的新收費措施給一些工作室和獨立開發者帶來的衝擊更大。
Unity 論壇上已經有了數千條消息，其中大部分是開發者抗議這些變化，並討論轉向 Unreal 或開源 Godot 等競爭對手引擎。
其中一篇帖子稱：「我們有 2 名開發者，下載量超過 100 萬，年收入超過 100 萬。」 「按照目前每天的安裝量，我們每天必須向 Unity 支付 2000 美元。但我們基本上無法用剩下的錢來支付自己的工資……我們必須在 2024 年 1 月 1 日將遊戲從商店下架，對我們來說，我們夢想中的工作就結束了。不幸的是，我們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將我們的遊戲移植到另一個引擎。」
另一名開發者也發表了題為「Unity 希望獲得我們總收入的 108%」的評論：「我們的工作室專注於兒童手機遊戲。我們不會向孩子們展示廣告（而且我們也不想這樣做），我們通過這些遊戲獲利的唯一方法是通過應用內購買。根據我們去年的數據，到 2024 年，我們將欠 Unity 約 109% 的收入（100 萬收入對應 1.09 的 Unity 運行時費用），這意味著比我們實際賺取的還要多。當然，這還沒有考慮工資、稅收、運營成本和營銷成本。」
2反覆修改的收費細則
這個消息對獨立遊戲開發者造成的打擊極為沉重，畢竟對於這部分開發者來說，Unity 一直作為經濟實惠、簡單易用的遊戲引擎選項。
「一名據稱是 Unity 的員工發帖稱，Unity 已經意識到開發者每次安裝的費用可能會超過其收入，甚至達到破產的程度。但他們表示會與客戶一起解決這個問題，以免讓他們破產。」
「一名據稱是 Unity 的員工發帖稱，Unity 已經意識到開發者每次安裝的費用可能會超過其收入，甚至達到破產的程度。但他們表示會與客戶一起解決這個問題，以免讓他們破產。」
遊戲開發商 Half Mermaid 旗下作品《傳世不朽》（ Immortality）的編劇兼總監 Sam Barlow 在評價 Unity 當前的行徑時使用了「劣化」這一術語。這裡的劣化，是指企業先開發出優質產品，之後再對被鎖定的用戶提高收費、降低服務質量的行為。
在 Barlow 看來，「對於獨立遊戲開發者來說，此番調整無疑就是真正的劣化時刻 。Unity 的思路非常明確，就是希望把業務轉化為遊戲即服務，同時最大程度提升每次安裝的收益貢獻。但這絕對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理想狀況——理想條件下，優質獨立遊戲應該通過訂閱來實現收支平衡，而遊戲安裝量與實際收入之間並不一定具有強關聯。」
南非遊戲開發商 QCF Design 的 Danny Day 也指出，「自 2010 年的 Unity 2.6 以來，我就一直是 Unity 的付費用戶。此次他們發布的是一項極具破壞性、而且缺乏慎密考量的政策，肯定會引發一系列問題。如果 Unity 繼續一意孤行，必然會對眾多開發人員產生負面影響。其中受傷最深的，就是那些最近幾年才開始在 Unity 中開發項目的用戶。因為他們絕對想不到 Unity 方面會突然要求收取新的費用，這可能導致其工作成果喪失經濟效益。」
此番爭議的核心，在於 Unity 所說的「Unity 運行時費用」。即當遊戲開發者的收入和安裝量達到一定閾值後，每當有新用戶安裝他們的遊戲，這套方案就會向遊戲開發者額外收取費用。具體來講，當遊戲開發者在過去 12 個月內賺到 20 萬美元、且遊戲在全生命周期內的安裝量至少達到 20 萬次時，Unity 就會根據 Unity Personal 和 Unity Plus 計劃向遊戲開發者額外收費。而選擇 Unity Pro 和 Unity Enterprise 計劃的遊戲開發者則可以在 12 個月內賺到 100 萬美元、全生命周期安裝量達到 100 萬次後才開始繳納額外費用。
另一方面，Unity 方面通過電子郵件對此事做出了澄清，表示「Unity 運行時費用將於 2024 年 1 月 1 日起開始計算，且新政策不追溯以往、也並非持續性收費。我們只對新安裝用戶收取一次費用，不會像收入分成那樣設置永久許可使用費。」目前的不少批評源自用戶對於回溯性計費的擔心，害怕自己突然收到一張覆蓋以往多年的帳單，而 Unity 表示事實絕非如此。然而，這種按安裝量計費的模式仍會對遊戲開發者造成衝擊，迫使他們採取當初發布遊戲時從未考慮過的其他商業模式。Unity 承認從 2024 年起，之前及之後發布的所有遊戲都須承受這筆本不存在的成本負擔。
更糟糕的是，Unity 隨後又做出澄清，稱如果同一用戶多次進行安裝，他們也會向開發者重複收費。這就給開發者帶來了噩夢般的場景——心懷不滿的玩家完全可以多次安裝、刪除和重新安裝遊戲，這樣就能給自己不喜歡的開發商造成經濟損失。這無疑會讓本就不平靜的遊戲行業面臨又一輪「血雨腥風」，畢竟之前就曾經有極端玩家給遊戲開發者發來死亡威脅。
因為激起群憤，Unity 隨後撤銷了重新安裝將重複計費的決定。本周三早上，Unity 在郵件中表示他們不會向開發者收取重新安裝費用。
Unity 在其常見問答部分，也沒有明確解釋要如何跟蹤用戶安裝 Unity 遊戲的行為。而在「使用 Unity 開發的軟體只要運行起來，就一定會通知 Unity，即使是企業許可證也不例外嗎？」問題之下，Unity 表示「我們使用一套綜合模型來計算運行時安裝，該模型會從多個來源處收集數據。Unity 運行時費用將使用符合 GDPR 和 CCPA 要求的數據，所請求的數據將被匯總且僅用於計費目的。」
Meta 公司遊戲開發人員 Andre Infante 認為，「從某種角度來看，這項新規比虛幻引擎提出的收入分成協議更加糟糕。下載量跟收入並不一定嚴格掛鉤，而二者之間的差異很可能給開發者帶來嚴峻的風險。」Infante 同時強調，他只代表個人發言，立場與 Meta 公司無關。「如此一來，盜版傳播就有可能產生安裝費用，而玩家也可能為了懲罰自己不喜歡的開發者而一遍遍在虛擬機上安裝遊戲。」
Unity 並未回應這套系統是否可能被濫用的問題，但 Axios 公司的 Stephen Totilo 表示得到了 Unity 的解釋，後者計劃使用欺詐檢測工具並允許開發者上報潛在的欺詐狀況。
3老用戶很迷茫
專門負責遊戲維護和 Linux 版本移植工作的開發者 Ethan Lee 表示，「我已經在遊戲開發領域工作了很多年，但我實在無法想像這條新規會造成怎樣的影響。Unity 等於是抱著對中間件業務的巨大誤解就匆匆上馬了這項政策。」
Infante 還發推文表示「很遺憾，我恐怕只能去學習新的引擎了。在過去十年間，我積累下非常豐富的 Unity 開發經驗。這些技能大多可以轉移，但肯定會有新的難關需要克服。」
部分開發者還想知道，Unity 會不會要求他們自行上報實際收入，畢竟遊戲引擎本身並不清楚他們到底賺了多少錢。Unity 公司的解釋則是，「我們會使用自己的專有數據模型，所以這裡無法解釋太多，但我們相信它能準確計算出運行時在給定項目中的分發次數。」
紐約大學媒體教授、《Apple II 時代：計算機如何變得個性化》一書作者 Laine Nooney 認為，「至少在遊戲領域，我實在想不出任何類似的案例能夠像 Unity 新規這樣產生深遠的影響。這種貨幣化策略就是平台資本主義最赤裸裸的呈現——像 Unity 這樣的軟體可以利用聯網計算帶來的監控能力，以之前無法實現的方式為自己持續謀取利益。」
即使 Unity 的專有模型準確可靠，而遊戲開發者也不會因重複安裝而蒙受損失，新的定價模式在開發者眼中仍然代表著令人震驚且不安的變化趨勢。其中最核心的問題在於，有些 Unity 開發者是在免費發布遊戲，之後通過遊戲內購項目賺錢。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極少部分遊戲安裝用戶會真正付費。再有，不少獨立遊戲都會進行捆綁銷售，即軟體的價格只是實際售價中的一小部分、甚至完全免費。在這類情況下，遊戲本體的安裝量會大幅增加，但賺取的收益甚至不足以抵償新規要求的費用。
Barlow 認為，「捆綁、打折等傳統促銷手段與訂閱模式結合之後，可能意味著開發者在作品大獲成功的同時，反而承受巨大的經濟損失。」
Day 也提到，「這項新政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遊戲市場的實際結構，因此會對捆綁銷售、訂閱服務、隨贈形式、免費遊戲甚至是盜版產生巨大影響。當盜版用戶安裝我的遊戲時，我作為開發者要不要向 Unity 付費？而考慮到其不斷收集用戶信息的行為，需要承擔信息安全與隱私義務的平台也會將 Unity 項目視為潛在風險……總之，這就是場災難。」
也有不少開發者表示，他們已經開始考慮其他遊戲引擎，比如虛幻引擎。另一種新的替代方案則是 Godot 開源遊戲引擎，這明顯是對 Unity 瘋狂追求利潤的抗議回應。四位接受採訪的遊戲開發者表示，面對 Unity 公布的新規，他們希望在未來轉戰 Godot。另外兩位則表示，他們正在研究虛幻遊戲引擎。
Pokémon GO 表示將考慮 Ingress
但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在準備就緒之前，遊戲開發者得先承受一段時間的 Unity 最新定價方案，導致其已經發布的遊戲受到影響。不少正在進行的項目也將因進展已深而無法切換至其他遊戲引擎。
Unity 開發工具專家、YouTube 遊戲開發頻道主播 Freya Holmér 指出，「我認為最大的問題在於，Unity 的新條款也同樣適用於已經發布的遊戲和舊版本 Unity。對於已經發布的項目，大家當然希望能維持之前的 Unity 商業模式不變。所以這種『反攻倒算』式的政策會大大影響 Unity 在用戶群體中的信任度。」
此次公布的新規，已經讓那些從 Unity 入行、對其擁有美好回憶的遊戲開發者們傷透了心。Spoiled Cat 公司的 Andreia「shana」Gaita 表示，「Unity 最初的使命就是『推動遊戲開發大眾化』。Unity 用更低的上手難度和友好的使用成本為每個人開啟了通往遊戲開發的大門。正因為如此，大多數手機遊戲才都是用 Unity 開發而成，同時也奠定了 Unity 項目的獨特氣質——人員少、預算低、項目成功、人們可以靠遊戲賺錢。但如今的 Unity 已經徹底失去了這一切。」
Barlow 解釋稱，「如果這代表著 Unity 的未來方向，那實在令人既不安又困惑。可殘酷的現實就是如此，他們把新政回溯到每一款 Unity 遊戲的行為既扇了開發者耳光、又在背後捅了一刀。我自己的獨立職業生涯就是從 Unity 開始的，它變成這個樣子實在讓我既迷茫又心痛。」
參考連結：
https://insertcredit.com/opinion/unity/
https://developer.unity.cn/projects/650025a7edbc2ad788ccc1ea
https://forum.unity.com/threads/unity-plan-pricing-and-packaging-updates.1482750/page-55#post-9299384
https://mastodon.gamedev.place/@runevision/111057752854385107
https://old.reddit.com/r/Unity3D/comments/16hgmqm/unity_wants_108_of_our_gross_revenue/
https://devclass.com/2023/09/13/unity-disunity-community-up-in-arms-after-announcement-of-runtime-fee-from-january-2024/
https://www.404media.co/unity-new-fees-prices/
https://pokemongohub.net/post/news/unity-to-start-charging-niantic-per-game-inst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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