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采茨:13歲被母親送走,7年後回家再被趕走,離別對話似遺言

2023-01-13     羲和奇談

原標題:周采茨:13歲被母親送走,7年後回家再被趕走,離別對話似遺言

周信芳

1966年,周采茨見到了闊別七年之久的母親。

本以為會是一場母女重逢的天倫之喜,卻沒想到母親只是態度堅決地叮囑她。

「若是以後有我們給你寄去的信件,無論寫了什麼都不要信。若我走了,不要火葬,給我買個木棺材就行。」

這樣類似遺言般的訣別之語,讓周采茨又驚又怕,甚至還帶有幾分難以言說的委屈。

她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像她不明白七年前母親為何強硬地將她們兄弟姐妹五人「趕出家門」。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是周采茨最留戀的歲月,因為那是父親最光輝的時代,更是他們一家最溫馨美好的時期。

在外「漂泊」的日子裡,周采茨總會忍不住夢回年少時。那時候,她有京劇大師父親,上海名媛母親,優秀的哥哥,美麗的姐姐……

1949年,新中國成立。

周信芳

小周采茨還不明白這對整個國家而言,意味著多大的喜悅!只清楚,他們家裡也隨之迎來了一樁喜事——父親周信芳被委任為上海市文化局戲曲改進處處長,華東戲曲研究處處長。

周采茨常聽人說,她的爸爸不僅是一位優秀京劇演員。他在上海解放之前,便曾與共產黨有過密切聯繫。

其中田漢,歐陽予倩等人都是父親的知交好友……

就連1949年10月1日,天安門舉行開國大典那一天。父親周信芳也與國家元首們一道登上了天安門城樓。

「樓下的民眾都是我的觀眾,我作為京劇演員,觀眾在下面,我便應該留在這裡。」

所以周采茨一直清楚,她的父親是文藝界的進步代表。他對京劇和國家從來都是同等熱愛的。

周信芳

為了擁護共產黨的領導,周信芳時刻聽從號召,為黨中央服務。

1953年冬天的時候,他被委任為中國人民第三屆赴朝慰問團副團長。為韓戰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1956年,他又率領上海京劇院訪蘇演出團,先後奔赴莫斯科,列寧格勒等地進行巡迴演出。

在周采茨這些兒女們眼裡,他們的父親就像文藝界一塊「磚」。國家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搬。雖然辛苦,但忙得不亦樂乎。

對於年幼的周采茨而言,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便是父親申請入黨的那段時間。

「這是一件光榮而神聖的事情!」

周信芳一邊解釋,一邊慈愛地揉搓了一番周采茨的小腦袋。對於這位小女兒,他是分外寵愛的。

周采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依舊不太懂,卻也意識到父親很重視這件事。

周信芳

懂事的她不再時刻鬧著讓父親陪她玩耍,只是安靜地陪坐在父親身邊,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周信芳為了表示真誠和重視,力求向組織交代過往生平。為了增強說服力,他還專門請來了助理。

周家的客廳里,堆積了各種各樣的文件,像一座「小山堆」。

周采茨只要一從客廳經過,便能看到父親和助理叔叔埋頭整理資料的樣子。

她不敢打擾,又實在好奇。就找到了母親:「爸爸他們寫了那麼久,究竟寫了什麼啊?媽媽不好奇嗎?」

周采茨的母親裘麗琳是富家小姐出身,年輕時更是轟動上海灘的閨秀名媛,美麗而知性。

裘麗琳聽了女兒的話,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我倒不關心他寫了其他的,只關心他的交代里有沒有其他女人。」

周信芳和梅蘭芳

在周采茨眼中,她的母親是最漂亮優雅的女人。即便此刻吃起醋來,也是那麼的好看。

時隔多年以後,周采茨回憶起這件事情,都能感受到母親那份小女人的姿態,因為父親是真正地寵愛母親。

在發生種種變故之前,周采茨的父母還是一對意氣風發的「神仙眷侶」。而他們這些兒女,也同樣是在「溫室」中精養長大的「嬌花」。

譬如周采茨最崇拜的,便是大姐周采藻和二姐周采蘊。

周采藻出國留學的時候,周采茨才剛出生不久。所以對於這位「傳說」中的大姐的認知,更多停留在書信和父母長輩的誇讚中。

她知道自己的大姐是個有名的才女,低調而內斂。二姐周采蘊則像極了一隻高傲而驕矜的「天鵝」。

周采蘊作為周家的二小姐,從小便接受了最良好的教育。雖然父親是京劇大師,她卻對京劇並不是很熱衷,反而最熱愛寫作。

周信芳

周采茨記得二姐從小到大最喜歡看書,當家裡的長輩問及她將來想要做什麼的時候。

二姐毫不猶豫地表示,要成為一名作家。她甚至還給自己取了一個筆名——周易。

可是,最後因為各種原因,周采蘊沒能成為作家,而是去當了一名人民教師。

「當老師也不錯。」周采茨心想。

在她年幼單純的認知里,二姐最像母親,漂亮又優雅。整個人都散發著書卷氣,當老師再合適不過。

「姐姐就像天鵝戲水一樣,高傲地游過她的崇拜者,好像對周圍因她而造成的絕望和悽慘渾然不覺。」

周采蘊因為容貌出眾,從小便追求者無數。學生時代,一直都有「校花」之名。

周信芳

不過因為她氣質清冷,人也高冷。所以又被追求者們比作「石膏美人」。有多少人為她痴迷,就有多少人因她而傷心。

周采茨作為妹妹,可以說是「旁觀」了周采蘊最炫麗爛漫的少女時代。然而這一切,都隨著家族的衰落戛然而止。

1958年,周采蘊在母親裘麗琳的安排下,獨自偷渡去了香港。

姐姐的離開,讓周采茨敏感地感知到了一種「未知」的危險。因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周圍人看待她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

學校里的小朋友們喜歡排擠她,理由是她出身富貴,衣食住行比同齡人好。

周信芳一家人

那個時候,有錢也算是一種另類的過錯。「恃寵而驕」,「敗家浪費」等字眼被加註到了周采茨的身上。

她感到委屈和無措,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周采茨也能感知到整個社會的風向有了一個巨大的「轉變」。

那天,13歲的周采茨突然被母親叫到跟前。

「你去香港吧。」

周采茨大驚,去香港?

和裘麗琳的故作冷硬不同,父親周信芳最疼愛這個么女,眼見她露出惶恐的神色。

周信芳和裘麗琳

周信芳忍不住蹲下來,和她平視:「乖一點,去了香港要好好讀書。」

父親溫厚的手掌落在她頭頂,周采茨咬緊嘴唇,才迫使眼淚落下來。她知道父親母親也是不捨得她的。

周采茨無法拒絕,只能溫順地點頭應好。

在臨行的前一周,裘麗琳很認真地教導周采茨各種禮儀規矩。

「刀叉要怎麼用?見到人要怎麼稱呼?和別人交往要注意哪些……」

周采茨感覺母親仿佛要把一輩子總結下來的經驗,都借著這幾天的時間教導給她。

她知道母親在擔心著什麼,似乎有種風雨欲來的「危險」。

周采茨

而後來的事實證明,母親的擔心沒有錯。也正是因為她的未雨綢繆,周采茨兄弟姐妹幾人才能安然長大。

只是那時候的周采茨並不能預知將來,更多的是對即將離家的惶恐和不舍。

「不要擔心,你二姐姐也在香港。她會照顧你的,你們姐妹兩個在一起好好的。」

想到二姐,周采茨慌亂的心裡突然有了「依靠」。是啊,她還有姐姐陪伴。

周采蘊去香港的第二年,周采茨也獨自踏上了去香港的輪船。

出門的時候,裘麗琳給周采茨裝了很多珠寶。本來是想要把她帶到香港換錢,支持姐妹兩個人的生活開銷。

然而在出關的時候,周采茨行李中的珠寶,被檢查人員惡意扣留。沒了珠寶,她身上就只剩下了三元港幣。

周采茨

揣著懷裡僅有的三元港幣,周采茨倒也沒有多擔憂。畢竟她想著很快便能見到二姐,有姐姐在,兩個人的生活總不至於過不下去。

可等她見到二姐的時候,便知道她有些太過樂觀了!

周采茨年紀小,根本沒有辦法養活自己。所以照顧她日常生活的工作,都落在了二姐周采蘊的身上。

周采蘊從小過慣了小姐生活,可從這一年開始,也不得不開始獨立生活,謀求生計,養活自己和妹妹。

周采茨

在人生地不熟的香港,周采蘊沒有辦法繼續她的「作家夢」。最後輾轉去了一家航空公司當地勤,工作之餘,還要照顧周采茨。

生活的磨難讓這個昔日高傲而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逐漸「磨平了稜角」,再也不是年輕時那個只顧發脾氣的小姑娘了。

而周采茨在香港上學也不順利,因為聽不懂英語和粵語,沒辦法在當地的高中上學。

無奈之下,周采茨最後只能重新在當地的小學畢業班復讀。

這對周采茨而言,無異於一種另類的「羞辱」。畢竟她一個初中畢業生,如今卻「淪落」到和一群小學生在一起上學。

每當想到這些,周采茨的自尊心就感覺受到了傷害。她忍不住跟姐姐哭訴,心裡也越發委屈。

「我想媽媽了,想回家。」

周采蘊抱著哭泣的妹妹,溫聲安撫。心裡同樣難過不已,是啊,無論她如何成長,她也只是姐姐,不是媽媽。

周采茨和裘麗琳

周采茨感受到二姐情緒的轉變,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比起自己,姐姐又何嘗不難過哪?思及此,周采茨覺得她不該這樣依賴姐姐,為了自己的未來,她也應該跳出「安全圈」了!

很快,周采茨便從原本的小學退學了。

「二姐姐,我決定離開香港,去澳門讀書。」

周采蘊被妹妹這個決定嚇了一跳,顯然是被她這個想法嚇到了。

「為什麼突然想去澳門?在香港雖然有困難要克服,但至少姐姐也在這裡。你去澳門的話,就真的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周采茨卻沒有接受二姐的挽留。

「一個人也沒什麼的,二姐,我該長大了!」

看著面容依舊稚氣,語氣卻格外堅定的小妹。周采蘊不得不承認,「家庭變故」是令一個人最快成長的「引線」。

她忍不住想到昔日父母恩愛,兄弟姐妹和睦,一家人團坐在一起的溫馨時刻。心中傷感:她最小的妹妹,也被迫「長大」了!

周采蘊比周采茨大,更能清楚父母的良苦用心

周采茨

而母親能為他們兄妹幾人做的,便是盡力將他們送出去。

想到這,周采蘊再也沒辦法抱怨起眼前的現狀。她只能收拾好心情,將妹妹送去了澳門。

周采茨去了澳門沒幾年,二姐周采蘊便結婚了。

「姐姐美麗的臉上總是籠著一絲不甘的愁緒,總眷戀著舊時榮光而對自己現在的境況不滿。」

周采茨將姐姐的不如意看在眼中,卻也無可奈何。從家庭衰落的那一年起,他們一家人的生活就註定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轉折了。

周采茨心疼二姐的不圓滿,生活又不得不繼續走下去。

她變得越發成熟,越發堅強。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又忍不住思念千里之外的父母。

裘麗琳

1966年初夏,她心中實在挂念父母,不顧母親的囑託,坐上了回上海的輪船。

「四小姐回來了!」家裡的幫傭見到她,驚喜地喊出聲。

很快,周采茨便看到母親激動地從樓上趕下來。對上數年未見的母親,周采茨的思念之情再也無法抑制,緊緊抱住母親。

等到晚上的時候,周采茨終於見到了父親。她察覺出父親變了,變得沉默了,就連笑容都帶有苦澀。

三個星期之後,周采茨突然被上海京劇院的黨委書記找上門:「采茨,你快走吧。」

周采茨

周采茨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鳥」,不得不趕快收拾東西離開。

分別之際,周信芳依舊沉默不語,而裘麗琳則在家裡燒各種東西,六月的天氣,家裡卻始終燒著火盆。

周采茨想說什麼,卻被母親叮囑:「我怕火葬,等將來我和你爸爸沒了,記得給我們買木頭棺材。」

周采茨泣不成聲,想出聲安慰父母,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卻沒想到,這次分別竟是永別。

周采茨離開上海後輾轉去了羅馬,竟然意外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小哥哥。兩個人早年被母親天南海北地送往兩地學習。

周信芳和周采蘊

如今相見歡喜不已,這份喜悅很快便被父親自殺,母親去世的噩耗「衝破」了!

周采茨想到了最後一次分別時,母親說的那些話。如今想來,當真可以算作是「遺言」了!

她曾怪母親早早將她送離家庭,任由她獨自在外「流浪」。如今卻明白母親的一片苦心。

他們兄弟姐妹五人「無家可歸」,卻又真正地生活在了家庭的「庇護」之下。

如今父母去世了,她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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