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張國榮：17年了我們依然忘不掉他，以及他的這部作品
每年的4月1日，殺姐都會重溫一遍這部電影，今年也不例外。
它叫做《霸王別姬》，霸王是張豐毅飾演的「假霸王」，而虞姬則是張國榮詮釋的「真虞姬」。
霸王別姬，講的是楚漢相爭的故事。
楚霸王何許人也？那是天下無敵的蓋世英雄，橫掃千軍的勇猛戰士…
可老天卻偏偏不成全他，在垓下，中了漢軍的十面埋伏，讓劉邦給困死了。
那天晚上刮著大風，劉邦的兵唱了一宿的楚歌，楚國的人馬以為劉邦得了土地，全都慌了神了，跑光了，聽的霸王也掉下淚來。
人總有萬般能耐，可終究抵不過天命啊。
那霸王風雲一世，臨到頭，就剩下一匹馬和一個女人還跟著他。霸王讓烏騅馬逃命，烏騅馬不去，讓虞姬走，虞姬不肯。
虞姬最後一次為霸王斟酒，最後一次為霸王舞劍，而後拔劍自刎，從一而終……
《霸王別姬》
這部《霸王別姬》於1993年在香港上映。
導演：陳凱歌。
編劇：蘆葦、李碧華。
主演：張國榮、張豐毅、葛優、鞏俐……
它是迄今為止華語電影惟一一次獲得坎城金棕櫚獎的電影，也是中國人最自豪最感嘆的一部華語影片！
好於99%同性片、99%愛情片，豆瓣上有超過100多萬人打出了9.6的高分。
排名第二僅次於《肖申克的救贖》，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生旦凈末丑，京劇崑曲，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牡丹亭》、《霸王別姬》…
137分鐘，16年，不知是哥哥還沒從《霸王別姬》里走出來，還是我們進到了「虞姬」的故事裡，每次打開這部電影，就很想哭……
一九二四年，冬，北平，北洋政府時代。
娼女艷紅（蔣雯麗 飾）將兒子小豆子送到了戲班子，為了能讓戲班的關師傅收留他，還狠下心將他那多出來的一指給剁了去。
於是，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後，小豆子得以留在戲班學藝。
戲班的關師傅痴迷於戲，本著「棍棒之下出名角兒」的態度，對戲班的徒弟們又疼又狠。
照關師傅的說法，徒弟練的不好，自然得往死里罰，罰他們是為了讓他們記住：
「萬不能糟蹋戲，只要想成角兒，必須往死里練」。
練的好呢，練的好也得打，打是為了讓他們記住，下次還該這麼練。
在戲班的一眾弟子中，數小賴子最滑頭，也因為老想著逃跑被罰的最多；大師兄小石頭因為袒護師弟們，也挨了不少罰。
罰都是脫了衣服對著屁股狠打，大冬天的跪在外面一夜…看的人疼在心裡。
小豆子來到戲班之後，孩子們都欺負他，鬧著喊著「窯子裡來的」。
只有小石頭向他伸出了手，還為了小豆子甘願受罰，在外面跪的全身發僵……
小豆子這才知道，師哥是真的對他好。
他心心念念著：「等自己被打死了，一定要把枕席下面的三大子兒留給師哥」。
所以在後來有機會逃跑時，他甚至還停下腳一字一句認認真真的告訴小石頭：「師哥，枕席底下的那三大子兒，您別忘了」。
聽到這句話，小石頭頓了頓，放走了他。
但那天發生了一些意外，讓小豆子的想法變了，他決定留在戲院好好唱戲。
第一個意外，是逃跑的小豆子在戲院裡看到成了角兒的上演的一出《霸王別姬》。
他滿是震撼，淚流滿面，當即決定重回戲院。
第二個意外，是逃跑的小賴子回到戲班子之後的自殺。
也就是那天，關師傅開始講「霸王別姬」的故事，其中有兩句話說到了小豆子的心裡去。
一句是：人，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
另一句是：從一而終。
1937年，七七事變前夕。
那時，小豆子和小石頭已經成了角兒。
兩人一個演生，一個飾旦，一向配合天衣無縫，尤其一出《霸王別姬》，更是譽滿京城。
為此，兩人約定合演一輩子《霸王別姬》……
此時，名聲在外的也自然不再是他們的小名「小豆子」和「小石頭」，而是程蝶衣（張國榮 飾）和段小樓（張豐毅 飾）。
他們火了，因「霸王、虞姬」而火，火過大江南北。
很多人都為他們的戲而來，歷史的齒輪向前滾動著，不管什麼階段的人，都想聽聽他們的曲兒。
這其中有前清張太監、反革命袁世卿，也有國民黨、日本軍、還有人民解放軍、永遠正確的勞動人們……
但也正因為「過火」，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時間裡，他們的生活也顛沛流離。
被猥褻、被關押、被羞辱、被批鬥…兩個人的命運，也因為內心的殊途，而漸行漸遠……
很多人都說，程蝶衣的虞姬，是段小樓的霸王成全他的。
早在程蝶衣還是少年的小豆子時，曾被要求唱難度極高的戲曲劇目《思凡》。
可作為旦角的小豆子卻總將《思凡》中那句「我本是女嬌娥」錯唱成了「我本是男兒郎」。
也因此常常被師父重罰。
那天，還是前清時期，宮裡的人因為張公公的大壽來到戲班，冷不丁的就點了小豆子唱《思凡》。
「我本是男兒郎」小豆子再次脫口而出，但也惹惱了前來說事的人。
這下子就不只是責罰的事了，很可能是整個戲班子跟著遭殃。
當即，小石頭哭著拿著煙斗直搗小豆子的嘴，直到他唱出了那句：我本是女嬌娥。
也是因此那次，後來的小豆子成為「虞姬」才會如此的順利。
但這虞姬，只鍾情於霸王。
段小樓深知戲非人生，自己終究不過是在演戲，生活自然不能與之混為一談。
可程蝶衣不同，當他唱出了那句「我本是女嬌娥」時，就已模糊了性別。
後來才會進入了虞姬的角兒，並且以虞姬的身份踐行那句「從一而終」。
所以，當花滿樓的姑娘菊仙（鞏俐 飾）開始闖入段小樓的生活時，程蝶衣慌了，略帶哭腔的「求」霸王：
「我們說好的要唱一輩子戲的。」
「我們…這不是小半輩子都已經唱過來了嘛。」
「不行，說好的是一輩子，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段小樓嘆了口氣：蝶衣，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啊。
終究，小樓娶了菊仙，也就是另一個「虞姬」，這部影片叫《霸王別姬》，但其實，在這場「戲」里：
霸王有一個，虞姬有三個。
霸王自然是段小樓，可這一個也是假的。
照他的說法：在舞台上只不過是在唱戲而已，而若是活著也入戲，那在這人世上，在這凡人堆里，可怎麼活喲？
而那虞姬呢，一個是蝶衣收養的到頭來卻毀了自己的小四兒，一個是鍾情於「霸王」的程蝶衣，一個是嫁給了「霸王」的菊仙。
後兩者，都是真虞姬，只不過一個是戲裡戲外，一個是自始而終。
但他們都鍾情於一人，那就是「霸王」。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會被那市儈庸俗的「霸王」傷透了心，自殺而亡。
當初段小樓娶菊仙時，看到「鬧性子」的蝶衣，他只撂下一句：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
在後來被批鬥時，他為了不落得個袁世卿的下場 ，開始「揭露」蝶衣：
他是個漢奸，還吸大煙，還為了討好袁世卿，竟然給他當XX……
緊接著，又開始出賣菊仙。
「她是不是妓女？」
「是。」
「那你愛她嗎？」
「不愛，我不愛她，我和她劃清界限。」
這麼多年，無論是被小樓的師弟蝶衣百般刁難，還是因為小樓被日本人抓走。
又或者是被小樓當眾扇巴掌，最後又丟了孩子，陪著小樓被批鬥……她始終沒想過離開。
但是，在相伴了小半輩子之後，當「霸王」說出那句「不愛」之後。
她慢慢踱步回家，穿著當初的新娘服上吊自殺。
而蝶衣呢，聽了小樓「求饒」的話時突然變的「瘋狂」起來：
連你楚霸王都跪下來求饒，這京劇能不亡嗎。
終到底，他都以為自己是虞姬。只可惜，虞姬的霸王卻從未認為自己是霸王。
他終究只是段小樓而已，他也深愛著他們。
他愛菊仙，所以他會為了菊仙得罪一眾公子哥，開開心心的將她聚回家。
他也愛蝶衣，所以他才會為了蝶衣受罰，也會為了陪在他身邊幫他戒煙，更會為了蝶衣不惜拿命賭。
只是這段小樓的愛不是「霸王」的愛，而是世俗的愛。
這世俗的愛，隨著江山易主、文化革命，是會變的。
所以他才會為了保命「揭露」菊仙，還不住的勸蝶衣「服軟」。
虞姬肯嗎？虞姬不肯，虞姬不肯那蝶衣自然也是不肯的。
這部影片叫《霸王別姬》，它一直在講「唱戲」，也一直在講「霸王別姬」。
但其實，137分鐘，程蝶衣和段小樓同台的「霸王別姬」卻只有四場。
第一場，他們還都是少年，還是小豆子和小石頭，為張太監祝壽唱了「霸王別姬」。
但也因此，小豆子被張太監「挑中」，被「羞辱」。
第二場，是程蝶衣和段小樓。
那天，看戲的有袁世卿，他那時候還沒被判為「反動革命袁世卿」，懂戲也欣賞戲，他愛極了這場「霸王別姬」。
也因此送了蝶衣好多好多禮物。
後來有一次，蝶衣被小樓傷透了心，醉酒之中將那袁世卿認成了「霸王」，也因此和他發生了一些事。
第三場，則又多了一個人出場，也就是段小樓後來的老婆菊仙。
只是，這個 「從一而終」守護「霸王」的女人，也沒逃過一死。
第四場，段小樓和程蝶衣再次合唱「霸王別姬」。
文化大革命已經過去，離兩人上次相見已經過去了11年，離兩人上一次同台演出也已經過去了22年。
只是這次，唱罷最後一句，虞姬用霸王的寶劍自刎……
那一刻，我再次想到了那個故事——
那霸王風雲一世，臨到頭，就剩下一匹馬和一個女人還跟著他。霸王讓馬逃命，馬不去，讓虞姬走，虞姬不肯。
虞姬最後一次為霸王斟酒，最後一次為霸王舞劍，而後拔劍自刎，從一而終……
終於，程蝶衣與虞姬合二為一，與這庸俗市儈的世界告別。
我想那一刻，虞姬定是像哥哥說的那般：
即使自刎於劍下，她亦是幸福的，對望的眸中，她看到生死相許的來世。所以無怨，也無遲疑。
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戲子入畫，一生天涯。
虞姬，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