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大方子」的中醫都不是好中醫?值得一看的文章

2019-10-28   經方學堂

雖然做不了大夫,但是讓你學會不生病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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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方藥味多」就等於「亂放機關槍」

元代名醫朱丹溪寫過一本《局方發揮》,對曾在宋代風靡一時的局方,做了激烈的批評。

朱氏除評論局方中多用芳竄辛燥藥品有傷陰劫液的流弊之外,還對其書中某些方劑指出其藥味繁多,處方雜亂的情況。

他形容這種方劑治療疾病,好比獵者「廣絡原野,冀獲一兔」一樣,無異興師動眾,無的放矢,乃是一種很不恰當的治療方法。

丹溪此說,是有來歷的。

唐代許胤宗也是一位醫學名家,他批評當時醫界陋習,也有「多安藥味,譬如於獵,多發人馬,空地遮圍,或冀一人偶然逢也」的話。

因為醫生處方,要針對病情,審察疾病的病因病機,然後對症下藥,如稍有差池,會毫芒即乖,如果只靠「多安藥味」,等於亂放機關槍。其說為丹溪所本。

後來,清代葉天土也有「假兼備以幸中」之語,用以鞭撻並世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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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我以為開大方子不好

我早年學醫,致力於張仲景為多,《傷寒論》和《金匱要略》的方劑,大都是簡潔明凈,可謂方證藥法,井然不紊。

所以在讀到上述幾位醫家之論時,內心頗為信服,覺得醫生的診療處方,應該有理致、有法度。

像漢代華佗用藥不過數種,針灸不過數處,能切中要害而解決問題,醫生用藥,不可學像韓信用兵「多多益善」的辦法。

而對古代方書如《千金》、《局方》中某些藥味紛繁雜亂,多至三、四十味甚至五、六十味的方劑,的確有的像「廣絡原野」的樣子,像這樣的治療方藥,總不是醫生應走的康莊大道。

但是,論證一個問題需要具體分析,特別要在實際的考驗中作出判斷。所以古人也有「熟讀王叔和,不如臨診多」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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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實踐的深入

我發現有些疑難雜症適合用大方

我在長期臨床實踐中,漸漸體會到「多安藥味」的特殊作用,用這種方法而取得療效的也為數不少。

尤其是對一些疑難雜症,用一般常法不能取效的,更可以考慮使用,這是我在年少行醫時所不知道也沒有想到的事。

就舉我治療偏頭風的經驗來說吧,曾經遇到一些相當頑固很難根治的病症。

我早年開方,崇尚法度,對理法方藥都很講究,常以為處方絲絲入扣,可是碰到某些頑固的病,療效很不理想。

以後遍閱方書,在沒辦法的情況下,終於使用了藥味非常繁雜的處方。這樣的處方,是我過去所不屑一顧的,但用了以後,卻往往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使我感到驚奇!也使我感到自己的無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真是一句千真萬確的名言。

我是基本上用下列多種藥物加減而取效的。

如附子、乾薑、桂枝、細辛、石膏、龍膽草、黃芩、大黃、黨參、黃芪、白朮、淮山藥、當歸、熟地、羌活、防風、柴胡、山萸肉、五味子、南星、半夏、川芎、白芷、牡蠣、磁石、全蠍、威靈仙、蜈蚣、地龍、桃仁、茯苓、棗仁等藥。

此乃一張集寒熱溫涼、氣血陰陽、升降攻補於一方的大雜燴的產物,是違反目前醫界所稱謂的理、法、方、藥的規範的,但是臨床效果倒是很不錯,真是所謂理未明而效可見。

我由此推想,古代方書中所載的某些大方、復方,也很可能有他實踐的基礎,我們在這方面多所忽略,甚至未加實踐而輕肆譏論,這樣恐不是科學的鄭重態度。

對於朱丹溪等所謂「廣絡原野」之論,當然應該同意他說對的一面,但是他們的議論也並不是十分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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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治療慢性腎炎的用藥經驗

又如我對慢性腎炎的治療,用藥也是非常龐雜的。

在祖國醫學文獻裡面沒有腎炎這個名稱,其內容散見於水腫、水氣、石水、正水、風水、皮水等記載中。

本病分急性、慢性兩種,而以慢性較為難治,有不少病例,往往很難徹底根治,而我所診療的對象又多是經久不愈的病例,在治療過程中,有成功也有失敗,但往往用很為雜亂的方劑而取得意外的成功。

慢性腎炎目前一般認為是屬於免疫性疾患,由抗原抗體復合物所引起,可發生增生性變化,基膜變化,退行性變化等。

其臨床分型,大致可分為隱匿型、腎病型、高血壓型、腎功能減退型和混合型等。

本人所治療的一般以隱匿型、腎病型及高血壓型為多,但各型又往往難以截然分割,故其中以混合型最為常見。

臨床上一般多服激素和培補脾腎的中藥,有的暫時緩解,仍反覆發作,有的則無明顯效果,久病患者可表現腎功能有不同程度的減退等情況。

我對此有一個不太成熟的見解,認為除了肺脾腎偏虛,氣陰或陽氣虛衰,水濕逗留之外,應該注意余邪熱毒蘊結未清,盤據下焦這一重要因素。

理由是:

1、有不少病例在緩解後因發生咽炎或上呼吸道感染就會迅速出現腎炎的典型症狀,且常易發生感冒發熱,乃是本病的特點之一,這與中醫學上「新感引動伏邪」之說是相符的。

2、再從本病的臨床表現分析,也不全是陽氣虛衰的症狀,如常見咽喉疼痛,小便渾濁,尿少,血尿明顯,紅疹,血壓偏高以及頭痛、鼻衄等都是屬於火熱內蘊的徵象。

3、再從本病後期所見的噁心嘔吐,煩躁不安,神昏譫語甚至抽搐等症狀的出現,終於見到隱伏的熱毒見證,完全暴露。

4、且本病當用補氣溫腎,培脾利濕等法無效時,如配合清熱解毒涼血祛風等法後則效果轉佳,後期甚至可用大黃。

故本人認為此病屬於寒中有熱,虛實夾雜的一種極為複雜的疾病,其所以纏綿難愈的原因,恐亦在此。

我治療本病的指導思想,總的原則是補瀉同用,防治兼顧。

具體內容,約包括以下幾方面的藥物:清熱解毒、溫腎通陽、培脾益氣、酸澀收斂、辛散祛風、利濕通尿、滋陰涼血,屬於七方中的大方與復方的範圍。

處方中採用了常規少用的配伍方法,如辛溫發散與酸澀收斂藥的結合應用,清熱解毒藥與溫腎助陽藥的相互配合,補氣攝精與通利水濕藥的聯合運用等。

這些藥物本來具有相反的作用,但在錯綜複雜的病情中,應用各種作用相反的藥,可以期望達到相反而又相成的目的。

總之,處方很複雜,既有辨證施治,又不為辨證施治所局限。

例如方中羌活與熟地同用,菟絲子、覆盆子與將軍同用,浮萍草與五味子同用等等。

這樣的配伍,似乎有些脫離常規,而個人在治療慢性腎炎過程的體驗中,覺得效果較為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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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醫要靈活運用

該用大方用大方,該用小方用小方

這裡略談我的點滴體會:

(一)關於處方繁簡問題

我們治病,如果能以最簡便的方法治好疾病,這是大家所希望的也是最理想的事。

但是,一藥一病或一方一病能解決問題的,現在看來畢竟不太多,而某些繁複龐雜的處方,比用那些處方平正,可以講得有條有理的處方其效果比較要好一些,古方中如鱉甲煎丸、蘇合香丸、安宮牛黃丸等就是一個明顯例子。

特別是一些疑難病症,往往病機複雜,常有寒熱夾雜,虛實兼見,邪戀正衰的情況,所以看來似乎龐雜的藥方,可能產生許多復合作用而取效。

所以對某些頑固性疾病或疑難危重病症,思路可以廣一些,用藥可以複雜一些,不一定受某些臨床醫書對某個疾病都有分類分型等的限制,如果過於僵死,就很難繼承祖國醫學的豐富內容。

中醫學上處方的原則,本來就有大、小、急、奇、偶、復等多種方法,處方不應從繁與簡來判斷,而應該從病情的簡單和複雜來考慮處方。

在《千金方》《外台秘要》等書中就有各種類型的方劑,我們首先應當完整地加以掌握,這樣將有利於發掘和提高。

(二)關於用藥的選擇性問題

中藥的品種很多,就以清熱解毒一類來說,至少有百餘種,用藥就需要精選,精選即在共同作用中找出其特異作用。

例如治療慢性腎炎要清熱解毒,該用哪些藥?

個人認為漏蘆、白蘞、白花蛇舌草、黃芩、黃柏這五種藥是首選藥物。

因為這些藥除同有清熱解毒作用外,白蘞還有治療「失精」的作用;漏蘆並有治療「失精尿血」的作用;白花蛇舌草兼有利水消腫和活血的作用;黃芩兼有治療感冒、高血壓和浮腫的作用;黃柏兼有治療遺精作用。

祖國醫學因限於當時歷史條件,沒有蛋白尿的記載,但以現代科學知識推論、蛋白尿似應屬於腎精範疇。

則以上幾種藥除了能發揮其清熱解毒的功效以外,對於腎炎的蛋白尿、血尿、高血壓、浮腫和感冒等均有兼治之效。

再舉個例子,慢性腎炎病人易患感冒,我開始用玉屏風散治療,無效後檢閱醫書。

防風的藥物歸經是膀胱、肝、脾三經,而羌活則歸腎與膀胱二經,遂去防風改用羌活之後,這位病人容易感染的情況逐步消除。

有一次流感流行,全家都得了病,而獨有這位病人反而沒有感冒。

說明羌活不僅能治腎炎的感冒,而且還有預防感冒的作用,說明藥物歸經理論,還是有它臨床的一定價值。

以上例子,說明我們用藥除了掌握各藥的共同作用之外,而更重要的還必須掌握每一藥物的特異作用。

-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