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日，在喧鬧的鞭炮聲中，山西偏關縣聚福苑小區的A8號樓開始拆除。拆除現場更像是一場慶祝，而非一次事故。此前，這棟建成不足6年的異地扶貧移民安置樓，牆體裂縫「胳膊都能伸進去」（住戶語），樓體傾斜，引發居民恐慌。
8月17日，在拆樓現場，《經濟》雜誌、經濟網記者看到，隨處可見破碎的磚塊，纖細的塑料管材，鋼筋只有小拇指粗細。「老百姓自己蓋平房，至少也得用這麼粗的鋼筋吧！」一位居民指著拆下來的鋼筋說。
正在拆除中的聚福苑小區A8號樓。拆下來的「鋼筋」比普通百姓的晾衣繩略粗一些
除了被拆掉的A8號樓之外，走在聚福苑小區A區，地面、樓房牆面裂縫隨處可見，到處都是修補過的痕跡。A1號樓體中間的裂縫足有十幾公分寬，在記者調查期間，有人用塑料泡沫將裂縫整個填充起來。如今用於安置A8號樓居民的A3號樓，曾出現過整體下沉，現在施工隊正在給這棟樓做加固。不遠處的A12號樓裂縫像蜘蛛網一樣，在樓體上大面積蔓延。
位於偏關縣城西南的聚福苑小區全貌。該小區是偏關目前最大的異地扶貧移民搬遷小區
官方資料顯示，聚福苑小區是偏關縣委、縣政府為易地扶貧移民搬遷戶建設的集中安置點，總投資1.6億元，占地129畝，共有24棟樓，房屋880套，始建於2012年，2014年主體工程基本完工，是偏關目前最大的住宅小區。作為偏關縣重點扶貧民生工程，聚福苑小區至今建成不足6年，危房危樓就頻頻出現，這讓小區居民在惶恐的同時，也對政府的扶貧工作提出了質疑。「偏關扶貧，扶著扶著就倒了」，這樣的言論正在民間悄悄流傳。
扶貧，扶著扶著就「倒了」
偏關縣地處山西西北邊陲，是黃河入晉第一縣，縣域內溝壑縱橫，生態脆弱，自然環境惡劣，一直以來都是國家扶貧重點縣，也是山西10個深度貧困縣之一。為了打贏脫貧攻堅戰，近年來偏關開始實施「557」扶貧工程，即大力推進「五大扶貧產業工程」，持續推進「五大生態扶貧工程」，紮實推進「七大扶貧保障工程」。作為「七大扶貧保障工程」之一的易地搬遷工程，是偏關扶貧的重點工作之一，其目標是「建得起、住得好」。
位於偏關縣城西南的聚福苑小區是偏關縣「十二五」期間建成的最大異地扶貧搬遷小區，共分A、B、C三個區，A區13棟樓，B區8棟樓，C區3棟樓，全部為六層加閣樓的建築結構，承載著2000多貧困居民的安居脫貧夢，同樣也是偏關異地扶貧的「樣板」。
劉麗（化名）來自偏關縣萬家寨鎮麥虎大隊，其父母是精準扶貧戶，2016年他們「買下」了聚福苑小區A8樓的一套房子。「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子，就想著要好好裝修，把門窗都換了，花了不少錢。」劉麗說。2017年10月，劉麗攜父母搬進了新房，可僅僅歡喜了幾個月，2018年2月就發現家中牆上出現了裂縫，「今年開春以後，眼見著牆上的裂縫越來越寬，到最後小孩的胳膊都能伸進去。」事實上，A8樓的很多住戶從2016年開始，就發現這棟樓有問題，只不過他們沒想到態勢發展的這麼快。
A8樓的裂縫越來越寬，問題越來越嚴重，居民們開始聯合起來維權。「我們隔幾天就會去政府找一次，政府讓去找扶貧辦，去扶貧辦又讓找政府，總是推來推去。」劉麗說。
據A8樓的住戶介紹，剛開始政府給出的方案是給樓房做加固，但加固不住，快要倒了，才最終決定要拆。「在商談拆樓賠償損失時，一位扶貧辦的領導說：房子你們都是白住的，還想咋介（本地話，怎麼樣的意思）？你們有啥損失呢？」
偏關縣城區移民建設領導組與聚福苑A8號樓住戶戶主簽訂的安置協議書
A8樓共有24戶居民，原已入住22戶，在拆樓之前，偏關縣城區移民開發建設領導小組（甲方）與住戶（乙方）簽訂了安置補充協議。協議顯示，「為加快拆除重建工程進度，甲方承諾在一年內（2019年8月-2020年8月）交付原住戶房屋鑰匙（原單元、樓層、格局均保持不變），所有住戶即可進行裝修。逾期交付時，按原售房價的1%賠償給原住戶，時間按月計算。」在《安置協議書（二）》中，提到了具體的補償，「由於樓房重建，對A8樓原住戶，甲方同意支付給乙方兩次搬遷費人民幣四千元。」搬到外面自行安置的，每月還可以領到1000元的補償。
記者經過走訪了解到，原A8樓居民，每戶總共領到的補償為14萬元，《安置協議書（二）》中提到的4000元搬遷費包括在其中，但這14萬元，沒有出現在兩份安置協議中。
A3號樓正在做灌漿加固，三條管道蜿蜒伸至地下室
如今，A8樓被拆，18戶居民被臨時安置住進了A3號樓。「事實上，我們是從一棟危樓搬進了另一棟危樓。A3號樓也是危房，曾經因為雨水灌入地下室，樓體出現整體下沉。」劉麗介紹說。在記者採訪期間，工人們正在為A3號樓做灌漿加固。現場可以看到，各種管道蜿蜒至A3樓地下室。對於A3號樓臨時安置房，政府做了簡易裝修，地面上的米黃色油布凸凹不平，房間裡都沒有裝門，衛生間赤裸裸地敞開著。
A1號樓樓體中間的裂縫寬達十幾公分
位於A3樓北側的A1號樓樓體中間的裂縫足有十幾公分寬，在記者調查期間，有人用泡沫將裂縫整個填充起來。另一道大裂縫已被人用鐵皮從上至下包裹起來。A12號樓牆上的裂縫像蜘蛛網一樣四處散開。走在整個聚福苑小區A區，牆上、地上的裂縫隨處可見。
誰是「豆腐渣工程」始作俑者？
A8號樓建成不足6年就得拆除重建，A3、A1、A12號樓也存在諸多問題，這背後的原因究竟為何？對此，記者採訪偏關縣扶貧辦副主任高世玄時，他表示：「到底是什麼原因，現在還沒有定性。現在山西省建設廳已委託省建科院對事故原因做調查，目前暫無結論。」
而此前偏關縣城區移民建設領導組（甲方）與聚福苑小區A8號樓住戶（乙方）簽訂的《安置協議書（二）》中，已表示「因地質災害甲方需對乙方所居住的樓房進行重建」，與居民交涉的過程中將事件定性為「地質災害」，顯然是掩飾問題，推卸責任。對此，聚福苑小區居民大都不予認同。「A1、A3、A8、A12這幾棟樓原先建的時候就在溝邊上，打樁都沒打好，能不出問題嗎？現在快倒了，才開始打樁加固，這不胡鬧嗎？」一位居民說。「你看看這拆下來的鋼筋，筷子粗，不倒就日怪（當地方言：奇怪的意思）了，本來就是豆腐渣工程。」另一位居民補充道。
A12號樓的裂縫如蜘蛛網一樣四處散開
當初，聚福苑小區是誰施工建設的？小區居民一致說是張老五（有的稱其為張五小）。記者經過多方調查，得知張老五真名為張文華，是偏關本地最大的地產開發商之一。
據企查查資料顯示，張文華名下有兩家公司，一為「偏關縣鑫園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該公司成立於1995年9月29日，經營期限截止於2012年5月4日，張文華占股90%，已被吊銷。另一家名為「偏關縣鑫園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成立於2012年8月8日，法人為王建強，張文華持股比例為100%，目前該公司仍在正常經營。
企查查資料顯示，偏關縣鑫園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張文華持股100%
記者查閱資料發現，2012年6-7月，偏關縣城區移民開發建設領導組開始對偏關城區移民開發三期工程（聚福苑B區、C區）項目進行網上招標，2012年9月19日，該工程奠基儀式隆重舉行。張文華和他剛剛成立的偏關縣鑫園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成功中標，成為這一重點扶貧工程的施工方。一個剛剛成立月余的公司，有何資質和經驗成功中標這一工程，其背後有沒有暗箱操作的成分？
據知情人透露，張老五在偏關頗具實力，很多政府項目都由他的公司承建，對於張老五其人其行，大多數採訪對象談起來往往三緘其口，諱莫如深。
記者通過調查了解到，在偏關多個拆遷和居民住房安置項目中，張老五都有參與。一則名為《山西省偏關縣黑惡勢力讓老百姓哭訴無門(轉載)》網帖中有這樣的表述：「早在偏關黃牛溝小區開發及房屋改造建設中，張老五採取恐嚇、威脅的手段逼迫居民在其已經準備好的協議書上簽字。在重新安置居民住房施工過程中，其採用偷工減料、碾壓地基不實、排水不暢、擅自擴大平房樓層上的建築面積……」「2011年9月15日，張老五率人強行占用馬梁村牌樓附近耕地，與村民發生衝突，有村民被毆打致重傷。張老五當時在場並揚言『在偏關誰敢不聽我的！誰又能把我怎麼樣？有本事你們告去呀！告到哪我都不怕！』」
另一則由網名「悲憤的農民」所發的《官商勾結，無視法度，農民慘遭毒手》的帖子依然流傳在網上。文中這位偏關縣新關鎮馬梁村村民，詳細講述了自己因征地問題與張文華「交集」的經過。「2011年8月13日，開發商偏關縣鑫園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張文華通知我到他們公司協商征地補償一事，我到他們公司後，雙方經過協商亦未達成一致。張文華竟然威脅我說，如再不同意就通知政府對我進行管制。」「2011年9月15日晚9點左右，開發商偏關縣鑫園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又連夜強行施工，我得知後前去阻止，張文華手下十餘人對我大打出手。我兒子回家途中見到我被人毆打，隨即報警並上前阻止，結果也被打倒在地。事後，我因為傷情過重，被人送往醫院救治，後轉山西省人民醫院治療。我兒子在被打的頭暈嘔吐、全身疼痛未予治療的情況下，竟然被新關鎮派出所的民警帶回所里詢問長達19小時之久。第二天，我妻子得知施工隊仍在繼續施工，就前去交涉，又被施工隊毆打，這些人揚言『凡是馬梁村村民，不管是誰，再來阻擋，我們老闆張文華有的是錢，來一個死一個。』」
扶貧房怎麼分才合理？
扶貧是一項系統工程，涉及的單位，社會主體眾多，稍有不慎，某一環節或某一領域責任單位出現問題，就會引發連鎖反應。在偏關縣扶貧辦，記者看到一張「偏關縣脫貧攻堅政策措施清單」，清單上的脫貧攻堅牽頭單位多達13個，貧困戶補助類別近百項。儘管扶貧有清單，但面對紛繁複雜的工作，偏關縣扶貧辦副主任高世玄也有「拿不出解決方案」的時候。
建成於「十二五」期間的聚福苑小區，房屋面積最小的不足50平方米，最大的有100多平方米，大小不一。按當時政策規定，每個扶貧搬遷戶只能得到人均4200元的補貼。「十三五」期間扶貧政策改變，異地移民搬遷分房工作有了嚴格的政策執行標準，並劃定了紅線，即分房面積人均不超25平方米，自籌資金戶均不超1萬元，人均不超3000元。偏關縣按照各貧困戶申請分房面積概算，人均分房面積為20.6平方米。
在此背景下，就出現了分房戶按人平均分房面積不足，或超面積的問題。如，家裡有三口人，按照分房標準25平方米/人，應該分一套75平方米的房子，實際上分到手的房子只有56.93平方米，差了18.07平方米。另一貧困戶家裡也有三口人，分到了100平方米的房子，面積超了25平方米。
在聚福苑小區，分房面積不足或超面積的貧困戶共有211戶，涉及資金3227273元。為了解決這一問題，2018年，偏關縣移民房出售辦公室（以下簡稱售房辦）給出了解決方案，即分房戶出現面積不足，自籌資金出現負自籌的，第一可以按免收或少收地下室款、公維金的辦法來解決。第二，如果不足面積數大，負自籌資金數額大，不能按第一種方式解決的可以幾戶合夥再分一套房，允許協商解決產權問題。對於分房超面積的搬遷戶，則可以由近親屬購買，允許贈予本人居住。
據售房辦給偏關縣異地搬遷領導組的「關於處理『十三五』期間異地搬遷戶分房面積不足出現負自籌的情況報告」（以下簡稱情況報告）顯示，有142戶貧困戶通過退付地下室款及運維金的方式，解決了分房面積不足的問題。還有69戶，擬通過「幾戶集中合戶再分一套房」的辦法解決，涉及金額2152731萬元，經折算這些資金最少可以分配16套房。
也正是這擬分配的16套房，讓15個家庭陷入了困境。來自樓溝鄉的李海（化名）本身是69戶分房面積不足戶之一，在售房辦提出「幾戶集中合戶再分一套房」解決方案之後，他借款從其他幾個貧困戶手中買下「面積指標」，「並」下了兩套房子。劉偉（化名）則不屬於貧困戶，但他斥資近13萬，買下多個貧困戶的「面積指標」，「拼湊」了一套房子，像劉偉這樣的大概有八九戶。就這樣，擬分配的16套房子，被15個家庭分走，那些出售「面積指標」的貧困戶拿到了錢。這15戶的戶主以及那些出售「面積指標」的貧困戶，都給售房辦寫了申請書。申請書中，15戶戶主均表示「至於採取何種方式（必須符合售房辦的售房要求）購買移民房，房子買在任何位置，概不退換，永無反悔。」出售「面積指標」的貧困戶則表示「自願將負自籌款並給購房戶主，至於戶主採取何種方式購買移民房，房子買在任何位置，均與我無關。」
為了「並房」，出售「面積指標」貧困戶給售房辦的申請書
可現在這16套房分不成了。「我們到扶貧辦、政府總共跑了不下40趟，想要個說法，但一直沒有答案。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花十幾萬『並』套房子，現在房子沒了，錢也退不了。」劉偉說。對此，偏關扶貧辦副主任高世玄表示，「幾戶集中合戶再分一套房的做法不符合政策，房子分不了。因為面積不足按政策不允許退錢，當初我們提出『並房』是為了解決面積不足貧困戶的分房問題，只是想試試，他們為了利益私下就著急著開始操作。現在房子分不成了，他們才找事。」
「如果當時售房辦不提可以『並房』，就是天大的利益我們也不會碰。15戶人家近200萬砸了進去，現在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辦？」談及售房辦起初號召「並房」，如今面臨著無房可分，錢又要不回來的局面時，劉偉顯得很無奈。高世玄則表示，政府不會不管，但現在還拿不出解決方案。
針對分房面積不足，出現負自籌貧困戶無法分房一事，售房辦給偏關縣異地搬遷領導組的情況彙報
原本A3號樓未出售的19套房和A7號樓二單元的12套房，成為集中合戶再分房的待選房源。但如今A3號樓的房源已暫時用於安置A8號樓的居民，劉偉等15戶人家的分房夢變得更加渺茫。針對這一情況，今年7月9日，售房辦給偏關縣異地搬遷領導組做了情況彙報，其中表示：「由於這一問題出現，引起面積不足貧困戶強烈不滿，意見很大，要求政府給予解決。並且提出如不能按時給他們分房進行安置，政府要給予相應經濟補償，為此我們提出請示報告，請領導給予酌情解決。」
扶貧，該怎麼扶才公平？
房子分不清楚，扶貧帳也很難算得清楚。聚福苑小區的主體建築全部是6層加閣樓的結構，樓層不同價格不同，原來閣樓的房價為1125元，六樓是1508元，五樓為1738元，三樓和四樓均為1878元，二樓為1788元，一樓為1658元。
李海的帳單。13800元的基礎建設補助折算到房價中後，各樓層得到的實惠一目了然
李海住在聚福苑B區，是為數不多會算帳的貧困戶，據他介紹，偏關縣給貧困戶的建房補助變了三次，起初每戶給的建房補助是25000元，後來又加了13800元，最後13800元不給了，又調成25000元。高世玄表示，13800元屬於基礎建設補助，起初發給了貧困戶，但政策不允許直接發放，就又追了回來，最後都折算到房價里，把房價降了下來。「一些人光知道我們給一些貧困戶發了13800元，卻不知道我們已經追回來了，那些沒領到這13800元的人就說沒給他們發。」
按照高世玄的說法，13800元的基礎建設補助折算到房價中之後，如今，聚福苑小區閣樓的房價降為1000元，一樓和六樓是1242元，二樓和五樓均為1247元，三樓和四樓均為1252元。住在閣樓的李海算了一筆帳，房價調整後，按照偏關人均分房20.6平方米，閣樓分房25平方米的標準來算，不同樓層的貧困戶享受到的實惠差別巨大。閣樓住戶最低，只得到了3125元的實惠，而三、四樓最高，享受到的實惠高達12895元。「這明顯不公平哇！」李海說。
同樣感覺不公的還有住在聚福苑C區，來自窯頭鄉的秦鋼（化名），他們一家住在五樓，儘管頭頂還有兩層樓，但下大雨的時候家中依然會漏。記者在現場看到，牆上的雨漬依然清晰可見。對此，秦鋼深感不滿，更不滿的是他作為偏關縣光伏扶貧對象，近兩年都沒有領到相應的補貼。
在秦鋼與偏關縣瑞隆光伏電力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瑞隆公司）簽訂的《戶用光伏發電系統銷售合同》中，記者看到，合同總額為23800元，前期貸款額為16800元，剩餘的7000元貸款，從併網發電第六年起以每年1400元委託貸款銀行從發電收益中轉帳支付給瑞隆公司，連續五年結清。合同中對於秦鋼如何從光伏扶貧中獲益，獲益有多少，沒有提及。另一份名為《偏關縣分布式戶用光伏扶貧項目受託支付協議》的合同同樣如此。
秦鋼與偏關縣瑞隆光伏電力有限公司簽訂的戶用光伏發電系統銷售合同
據秦鋼家的「政策幫扶牌」顯示，2017年「新建3kw光伏電站一座，光伏補貼500元」，2018年光伏扶貧電站收益為1000元。「到目前已經3年了，光伏扶貧項目我只有2017年收到500塊錢，這兩年就沒給錢。」秦剛說。
官方資料顯示，如今偏關全縣符合條件的6294戶貧困戶都裝上了3KW屋頂分布式光伏電站，占全縣貧困戶62.5%，貧困戶前5年年均保證增收1000元以上，5年後每年可增收3000元以上。
A8號樓被拆後，原住戶雖然領到了14萬補償款，但依然感覺不公平。來自萬家寨五鋪梁的孫春梅（化名）2018年7月才從村裡搬到A8樓，村裡的土窯被拆政府沒給任何補償，但她還是把新家的門窗都換了，裝修一新。「僅僅住了一年，樓就要倒了，政府給我們的房子評估了3次，作價9萬多，最後統一補償14萬。」在偏關縣做裝修生意的劉滿（化名）告訴記者，按照A8樓的戶型面積，房子即使是普通裝修至少也得6-8萬，裝修花10萬左右也很正常。「原來我們裝修花了大價錢，現在拆樓裝修好的不好的，統一給14萬，對於我們來說明顯不公平。」孫春梅說。
如何向組織交帳，向人民交卷？
聚福苑小區A8號樓被拆，損失有多大？這損失該由誰來負責？補償24戶居民的300多萬元應該由誰以什麼名義來出？仍然存在潛在風險的A3、A1、A12號樓，該如何處理？從偏關縣扶貧辦到縣新聞中心，沒有人能夠向記者說得清楚。
一位在偏關做建築工程的業內人士算了一筆帳，僅A8號樓拆遷和重建費用，以及補償24戶居民的300多萬元，保守估計損失近千萬。而2018年偏關縣的財政收入僅為26054萬元。
今年3月28日，偏關縣人民政府發布了《偏關縣2019年財政資金統籌整合使用實施方案》。方案中顯示，2019年中央專項扶貧資金為7422萬元，省級專項扶貧資金1798萬元，縣級財政投入扶貧專項資金2900萬元。結合偏關縣2019年脫貧攻堅計劃，計劃實施項目71個，投資規模為27485.54萬元，年初計劃安排整合資金22748.36萬元。主要用於基礎設施建設類項目，產業發展類項目，教育培訓類項目，社會保障類項目及異地搬遷扶貧貸款貼息、脫貧攻堅項目管理等其他項目。
對於扶貧資金的使用，偏關縣實行專戶管理、專帳核算。為此，按照「村級申報、鄉鎮初審、專業部門審核、縣級審定」的程序，偏關建立了全縣脫貧攻堅項目庫，各級財政專項扶貧資金項目安排都從項目庫中選取，並通過縣政府門戶網站進行實時公開，及時對項目資金進行排查。
在此背景下，聚福苑小區A8號樓的拆遷重建費用，24戶居民300多萬元的補償，是否由專項扶貧資金來支出？以什麼項目名義來支出？危房帶來的影響該如何消除？不得而知。「是什麼原因？該如何補償？不清楚。但如果有問題，勘察、設計、施工、監理都跑不了。」高世玄表示。
在高世玄提供的《偏關縣脫貧攻堅工作情況報告》中，有「堅決杜絕爛尾工程、半拉子工程、豆腐渣工程帶來的不良影響」的表述，但在扶貧路上，偏關要補的「窟窿」還有很多。
8月5日，偏關扶貧公路豆腐渣工程再被媒體曝出。據名為「百姓快報」的微信公眾號爆料，偏關老營鎮西莊子村的扶貧通村公路於今年6月建成，通車不到一星期，路面就出現多處裂縫。混凝土厚度不足兩公分，用手輕輕一掰就會散開。
網曝的偏關扶貧公路豆腐渣工程照片
打贏脫貧攻堅戰是重大的政治任務，做好扶貧工作不僅關乎民生民心，也是對地方執政能力的基本考驗。而扶貧房的每一次倒塌，扶貧工程中的每一個質量問題，扶貧工作的每一次疏忽與失誤，損耗的都是民眾對政府的信任。
縱觀以往扶貧領域出現的「豆腐渣工程」案例，其背後往往存在弄虛作假、權力尋租、貪污腐敗等現象。一些扶貧項目，民生工程過不了質量關，往往與地方扶貧幹部缺乏責任心，缺少監督有直接關係。
據相關資料顯示，截至今年，僅有十多萬人口的偏關縣，貧困人口依然多達24278人。到2019年底，實現現行標準下全縣24278名貧困人口實現脫貧，穩定實現「兩不愁，三保障」，已成為偏關各級政府工作的主要目標。
在《偏關縣脫貧攻堅工作情況報告》的最後有這樣一段話，「總之，我們將持續以深度之舉攻堅深度貧困，舉全縣之力、聚全民之智，對標前行、苦幹實幹，確保2019年度全面完成脫貧攻堅任務，以優異的脫貧摘帽成績向歷史交代、向組織交帳、向人民交卷。」
在脫貧攻堅的關鍵之年，偏關能否向組織順利交帳？交出的答卷人民是否滿意，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