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名是一抹淡淡的鄉愁

2019-09-19   時代郵刊

那年,一個人走在這條街,聽見有人喊「三妮」,回頭,看見一張黑黝黝的臉,笑盈盈的。愣怔了一秒鐘,我跳起來喊:「大樹哥。」

大樹哥是老家的鄰居,比我大十歲,但他總愛跟我鬧著玩兒。除了大樹哥,老家的人沒誰喊我「三妮」,母親也不喊。起初聽見他喊「三妮」,我噘著嘴說我不叫「三妮」。可下次見了,他仍然笑嘻嘻地喊「三妮」。我生氣不搭理他,他卻貓逗老鼠似的喊得更歡。慢慢地,我也習慣了。

在我記憶里,大樹哥整天扛著個鋤耙或鐵杴,有時也扛麻袋,拉地排車,放羊。到了冬天,大樹哥就沒事做了,常常跑來我家玩兒。大樹哥說話時總是嬉皮笑臉,我有點兒不待見他。但大樹哥有一手捉小小蟲的絕活,天黑後,用手電對準小小蟲窩照過去,小小蟲就會撲撲稜稜往外飛,一捉一個準。那段時間,天不黑我就站在木梯旁邊,等大樹哥給我捉小小蟲。

後來,母親告訴我,大樹哥一到冬天就凍手,青一塊紫一塊,腫得跟麵包似的,他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一個偏方,說小小蟲的腦汁可以治凍瘡,所以他才捉小小蟲的。雖然覺得大樹哥有點兒殘忍,但捉小小蟲帶給我的快樂足以讓我原諒他。

後來,離開那個村子,就再沒人喊我「三妮」了。偶爾回老家,碰上大樹哥,他也不再喊「三妮」,而是一本正經地叫我大名。

大樹哥哪裡知道,「三妮」的稱呼,於我,已成為奢侈的渴盼,就像童年的歡樂時光,就像溶溶月光下,捉小小蟲的一個個夜晚。

或許,那將是我聽到的最後一聲「三妮」了,它縈繞成一抹淡淡的鄉愁,在心頭漫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