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星文學/那些童年玩過的遊戲/文/畢愛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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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極星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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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愛芳,甘肅天水人,中學語文老師,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喜歡文字,熱愛文學。始終相信:文字是有溫度的,文章是可以溫暖人心的。有文章見諸於報紙雜誌和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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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童年玩過的遊戲
文/畢愛芳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國農村人口迅速增長。那個時候,家裡兄弟姊妹多的有七八個,養家餬口只靠父母掙工分。上小學時,家裡用煤油燈盞照明,因此我們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做作業,一定要趕在天黑之前做完的,因為煤油即使一斤一塊二毛錢,家裡也沒有多餘的,省一分是一分,艱難的日子裡恨不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用。作業做完天也完全黑了,可是睡覺還早,於是村子裡就熱鬧起來。大人們湊在牙叉骨台台聊天,孩子們聚在一起玩。
鬥雞和木頭傳電
鬥雞和木頭傳電是我們玩得最多的遊戲。
為了第一個到玩耍場地,我總是早早地寫完作業,勤快地幫媽媽洗鍋,喂豬,打掃院子,有時會連巷道都掃得很乾凈,贏得鄰居一片讚揚聲。小夥伴總是來的比較遲,因為大人做飯慢家裡人多所以吃飯的時間也長。我早早地到達比賽場地,躍躍欲試,單腳跳了又跳,早早地瞄準目標——一根根東倒西歪的堆在碾麥子的場裡的木頭棒棒,或者兩棵大柿子樹,一邊焦急地等待玩伴的到來。那時候,農村貧困,土地貧瘠,我們哪有什麼玩具啊,所以鬥雞,打沙包,木頭傳電都是我們自己創造的玩法。先說說鬥雞的遊戲規則,要求參賽者單腿立地,好像金雞獨立,一腿架起,形成一個角,鬥雞者必須始終保持這種姿勢,兩個人架起的腿互相打鬥,有時候還群斗,遊戲以雙腳落地者為輸。木頭傳電是一個追一個跑的遊戲,跑在前面的在堅持不了的時候或者快要被追上時候可以就近找一塊木頭靠在上面,追的人就只能幹瞪眼。歇一會再跑,再追,貧瘠的黃土地灑下了我們多少笑聲,也就接納了我們多少的汗水。
鬥雞是最費體力的活動,為了贏,一邊用架起的腿不斷地去攻擊對方,一邊會偷偷地犯規,比如用手去推對方。長大後看足球比賽,我就會想起小時候鬥雞的事,足球除了不能用手之外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可以擊球,鬥雞也是,架起的腿夠不著的時候就用肩膀或者用屁股去攻擊,但是要保持單腿獨立,所以穩定性非常困難。晚上天黑看不清楚,所以就用手攻擊,倒在地上屁股摔疼的一方會哭,會去找大人評理,大人也見慣不怪,哄哄就過去了,臉紅耳赤的事情天天發生,賭咒發誓說幾輩子再不一起玩的話只過一夜就煙消雲散。
木頭傳電比起鬥雞就容易多了,只需要跑得快,但是看似簡單的遊戲也潛藏著危險。我們碾麥子的常圃里有許多麥柴垛,麥柴垛後面地勢低的地方比較潮濕,各種蟲子甚至蛇經常出沒,還有一種叫做莧蔴的植物會咬人,只要碰上就會很疼,被莧蔴咬甚至被蜜蜂蜇都是常有的事。模糊的記憶中,好像對付莧蔴的法寶是大蒜,使勁地用大蒜在傷口上擦,擦完之後一碗荷包蛋就是療傷最好的中藥。碰見蛇也是家常便飯,只是蛇咬人很少見。上小學時讀到魯迅先生有關長媽媽講美女蛇的故事,總會讓人浮想聯翩,後來看秦腔《白蛇傳》,總會無端地夢到天上夢到神仙夢到白娘子。如果真的有村民被蛇咬傷了,左領右舍就會陷入極大的恐懼之中,甚至大人會好長時間禁止我們去場圃。
場圃旁邊有一個洞,一次一個玩伴鑽到裡面睡著了,第二天大人才發現。因為我們一起玩晚上互相寄宿在玩伴家也是家常便飯,雖說貧窮,但是鄉里鄉親,有自己吃的,就有孩子們吃的,不分彼此。那時候好像最不缺的就是孩子,也好像從來沒有聽過人販子這個名詞。
時光飛逝,我兒時的玩伴如今都已為人父母為人爺爺奶奶,半頭白髮,可是再見面,提起童年鬥雞和木頭傳電的遊戲來總是津津樂道,仿佛一下子年輕好多歲,回不去的童年啊!那時候的嬉笑聲,吵鬧聲,哭喊聲,會隨著父母的連哄帶騙加罵加打都煙消雲散,小屁孩的玩法簡單,哭聲更不值錢,父母更本不放在心上。鬥雞過程中,個子大的占優勢,總是把個子小的推倒,倒就倒吧,反正摔在地上只是屁股疼一陣,然後起身連身上的土都來不及彈掉,就駕起姿勢繼續參戰。伴隨著大人們的喊叫聲時間也就悄悄地過去了,我們也就不聲不響地長大了。
抓五子
抓五子主要是女娃玩的遊戲。五子有兩種,一種是豬的髕骨,也叫大骨,長在豬腿的膝蓋部位,我們小時候就叫骨頭。玩的方法叫搬骨頭,鄉里鄉親的,誰家養了過年豬,我們從夏天就開始惦記豬的髕骨——我們最心愛的玩具——五子了,一頭豬只有四條腿,也就只有四個寶貝啊,那時候左領右舍宰殺過年豬的時候我們都會一擁而上,真恨不得讓豬渾身長腿,那種急切的心情今天想想都覺得很過癮。物以稀為貴吧,這種玩具我們格外珍惜。一種是水溝里河堤邊撿的小石頭,一般都挑那種藍瑩瑩的半透明的大小差不多的較圓的那種。玩的花樣也較多。時隔多年,玩法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鮮活的記憶是,我把玩具藏了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尤其小石子經常把上衣兜兜或褲兜磨爛,也因此被母親扔了無數次,扔了我就去牛頭河邊再去撿。而豬髕骨難得,母親竟也不忍心扔。
中午吃完飯,勞作累了的父母沉沉地睡午覺的時候,我們就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找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腿打盤盤一坐,三下五除二玩了起來。玩髕骨的時候需要一個沙包,沙包丟在半空中的時候手麻利地在地上翻轉著髕骨,把它擺成各種形狀,然後再把沙包抓在手裡,再丟,再擺,再抓。年幼的我們,雖然沒有上幼兒園,但是這種活動無疑是眼手心及反應能力的最好鍛鍊。小石子的玩法比較簡單,先把一大堆的石子撒在地上,把沙包丟在半空,然後抓石子,石子抓在手裡再抓住即將下落的沙包,地上的石子可以一次只抓一個,或者三個,或者五個,抓在手裡的石子在抓沙包的時候如果落在地上,或者抓不住沙包,即算輸。時間長了,石子被磨得圓溜光滑,手感極好,甚至睡覺吃飯的時候都捏在手裡。
滾鐵環和打木猴
在老家鐵環是男孩的玩具,可是脾氣暴躁的父親在這點上卻非常開明,收拾些廢鐵絲,給弟弟挽一個鐵環,也就捎帶著給我弄一個。父親找來鐵絲彎曲成直徑三四十厘米的圓,再從廢棄的掃帚中抽出一根比較粗比較直的做成把,把的一端拴一個掛鉤,用它來固定和推動鐵環前進。
打木猴也是男孩子玩的,可是弟弟小,所以我在幫弟弟玩的同時,自己就過足了玩癮。木猴就是找一塊杵實的木頭,用小刀和鐵刷子打磨成一個上半部分是圓柱下半部分是圓錐的東西,再找來一根杵實的木棍,打磨的圓光溜滑的,棍要一米左右的長度,在棍的一段拴一根繩子,木猴在地上跳舞的時候用繩子去控制。
之所以把這兩種玩具放在一起說,是因為這兩種玩具是冬天尤其是雪後經常玩的遊戲。養家餬口的父親一年四季都在地里勞作,只有下過雪之後才能暖暖熱炕,順便給我們姐弟削幾個木猴,挽幾個鐵環,然後自己抽一鍋旱煙,坐在屋檐下廊上笑嘻嘻地看我們在院子裡跑起來,滾鐵環,打木猴,母親一邊納鞋底,一邊嘮叨著生活。
記憶之中,父親削的木猴和挽的鐵環是村子裡最好的,所以下過雪之後我家院子裡是最熱鬧的。鄉里鄉親知根知底,誰擅長什麼大家一清二楚。「今冬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我們盼望已久的一場大雪不知不覺地來臨了,一夜之間大地披上了銀裝,我們從熱炕上被窩裡被母親拽起來的時候,勤快的父親已經把房前屋後掃得乾乾淨淨,院子中間一大堆雪雄赳赳氣昂昂在等著我們堆雪人。我們三下五除二,胡亂抹一把臉,被母親強拉著擦一點胖胖油,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饊飯,就趕緊熱火朝天地大幹一場。貧瘠的農村,最熱鬧的一幕就上演了。
我們一家人手忙腳亂地把大部分雪連推帶倒地運送到門外的水溝里,只留一部分夠堆雪人的,就憑著自己的想像堆雪人。這件事我們一家都是弱項,所以我一直覺得我沒有藝術細胞和缺乏想像可能是基因不好。父親,母親,姐姐,我,弟弟,輪番上陣,冰天雪地弄得我們滿頭大汗的時候,一個三不像的雪人蔫頭耷拉著,連我們自己都看不過眼,然後隔著牆頭看鄰居家的雪人。記憶中弟弟經常為我們的雪人不漂亮而哭著鬧著,可是智力和能力所不及,哭死都沒用啊!
似乎扯得遠了。言歸正傳吧。雪人堆結束,村子裡裊裊炊煙也升的差不多殆盡的時候,帶著饊飯的餘溫,打著飽嗝,夥伴們就開始在我家那院子裡聚集了,因為父親削的木猴,因為父親挽的鐵環,因為父親的勤快。
父親起得很早,早的我們不知曉,早的太陽融化雪之前我家院子就已經乾乾淨淨,滾鐵環和打木猴比賽開始了。因為父親的手藝,年齡小的弟弟滾鐵環總是第一。記憶之中他穿著母親一針一線縫製的棉襖,在院子裡蹦蹦噠噠的樣子很鮮活,也很特別,繞著其他的小朋友跑了一圈又一圈,惹來了多少艷羨的目光,也贏得了多少歡聲笑語,給我們貧瘠的生活增添了多少快樂,也給含辛茹苦的父母帶來了多少欣慰啊!其他的小朋友的鐵環死活滾不轉的時候就靠父親了。說也奇怪,經過父親稍微地用鉗子一撥弄,鐵環就聽話多了,也飛快地轉起來,於是,笑聲變成了一片,和著冬日的暖陽,久久地蕩漾在村子上空。
木猴因為原材料比鐵環來得容易所以不值錢。父親削的木猴很好看,在地上聽話的隨鞭子跳舞。來我家的小朋友幾乎人人有份,所以打木猴的隊伍很壯觀,木猴跳舞的精彩程度就只取決於訓練木猴的人的能力。奇怪的是,弟弟上學很笨,笨到四年級就輟學了,可是打木猴,滾鐵環,卻無師自通,我永遠趕不上,也因此父母親更加欣喜,畢竟弟弟是兒子,是家裡的男丁。
往事如煙,時時縈繞,卻抓不住。往事如風,總是不經意間吹拂人的面龐,可是看不見。往事如大毒蛇,時時咬噬人心。往事如甘露,時時浸潤心田。這樣想著,人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