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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把杭州作汴州
沈嘉祿|文
有一首詩氣氛相當曖昧,卻也一直令人神往: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靖康之變,金兵大舉南下侵宋,北宋滅亡。建炎南渡後定都臨安,南宋政權的統治範圍是秦嶺淮河以南的江南地區,國土面積僅為北宋的三分之二。偏安東南的南宋失去了黃河中下游的傳統農耕區,田賦收入大幅度減少,財政開始倚重非農產業,也就是說拉動消費要靠貿易、手工業和服務業了。
《清明上河圖》局部
因為議和,南宋政權有了喘息的機會,杭州的百姓也以為戰爭永遠不會再來,那就繼續過小日子吧!在政治經濟重心南移的同時,北方文化與技術也一併南下,為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和商業的繁榮創造了條件,杭州百業興旺,經濟繁榮,不僅超越前代,而且居世界前列。五方雜處、萬商雲集也為臨安的飲食構成創造了條件。相當數量的廚師、點心師與茶藝師隨著逃亡大軍過江南下,驚魂甫定,重操舊業。
更重要的是,從大環境方面說,進入南宋後中國的飲食原料豐富了許多。馬鈴薯、絲瓜、南瓜、菠菜、黃瓜、甘藍等菜蔬都從國外引進種植成功,動物蛋白的來源也以豬、羊、牛、雞、鴨、鵝、魚、蝦、蟹為主,遊牧業、狩獵業時代常食或祭祖的野味退居次要地位,甚至連花卉也做成一道道珍饈佳點,泡成一壺壺雅香襲人的花茶。人間煙火最盛時,杭州城內就有十七個副食品交易市場,倘若要做一桌家宴,差僕人去辦,分分鐘搞定。皇宮裡還設立了四司六局,專門管理皇上的膳食及筵席諸事。
吳自牧在《夢梁錄》里說過:「杭城食店,多是效學京師人,開張亦御廚體式,貴官家品件。」他還在書中收錄了臨安各大飯店的各式菜肴凡三百餘種,比如繡吹羊、野味假炙、清攛鹿肉、煎黃雀等大致保留了北方口味,而更多的菜點如假驢事件、波絲姜豉、淡菜膾、蝦色兒、炙把兒、酒潑蟹、梅乾兒等,從原料、烹飪方法及菜點命名上反映了北方文化對臨安食事的影響,或說是杭州土菜的上位。在周密的《武林舊事》一書中則記錄了當時的名酒五十餘種,街巷挑擔叫賣的風味小吃七十餘種,餐飲市場的烈火烹油、燈紅酒綠是可以想像的。
古代杭州菜與北方風味的「雜交」,加上城隍山下的湖光山色,杭州人對美食的理解,以及文人墨客對杭州這座城市的預期與要求,定義了南宋以後的杭幫菜。直到今天我們仍能看到外來風味的痕跡,比如西湖醋魚,不就是黃河鯉魚的變體嗎?叫化童雞,這不是常熟王四酒家的看家菜嗎?荷葉粉蒸肉,有田田荷葉處大抵會有此菜,四川、江西、湖南、重慶都有,荷香與肉香一樣的古雅馥郁。東坡肉,傳說是蘇東坡在杭州當太守時發明的,其實誰都知道,這位老兄對紅燒肉的定型是在黃州(湖北黃岡)。今天不僅杭州有東坡肉,在四川、徐州等地都有東坡肉,而且都說自己是東坡肉的「首發地」,但要說味道及入口即化的效果,當然還是杭州廚師拿捏得最到位。蔥包檜兒,我認為就是煎餅卷大蔥的迷你版。炸響鈴,與北京菜里的咯吱盒簡直如出一轍!
杭州菜進入上海也是比較早的事,但一直到改革開放之初,杭州菜稍為群眾所知的也就兩家,一家是福建中路上的知味觀,當年魯迅在那裡吃過幾次,改革開放後不久搖身一變為中外合作的海上夜明珠酒樓,小几年後又恢復原名。還有一家開在四川北路橫浜橋堍,就叫西湖飯店。這兩家都是國有企業,一本菜單可以用上幾十年。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在上海灘突然雨後春筍般地出現了數十家杭幫菜酒家。進入新世紀後,上海餐飲市場的競爭越來越白熱化,加上房租和用工成本等原因,「貼水面飛行」的一些杭幫菜酒家就撐不下去了,就像浙江潮一樣,來得快,退得也快。
近十年,杭幫菜又殺了回馬槍,只不過打出「新杭幫菜」的旗號,龍井蝦仁、西湖醋魚、蝦爆鱔、東坡肉、桂花鮮栗羹、筍乾老鴨煲、乾隆砂鍋魚頭等傳統老菜珍重保留,還引入了江蘇菜和本幫菜的一些元素,有些餐廳還上了米星,光芒四射。
昔時,浙江杭嘉湖地區是出過不少會吃能寫的文人的,為中國的飲食史留下了許多美食寶典:林洪的《山家清供》、顧氏的《中饋錄》、韓奕的《易牙遺意》、曹庭棟的《粥譜》、高濂的《遵生八箋》和《居家必備》、謝墉的《食味雜詠》、朱彝尊的《食憲鴻秘》、李漁的《閒情偶記》、袁枚的《隨園食單》、顧仲的《養小錄》等,並不同程度地影響了杭幫菜的形成與發展,所以杭幫菜在「咸與維新」後,一定會有更加精彩的呈現。切記,莫把杭州當汴州,一定要體現江南飲食的風物、風味以及情調!
新媒體編輯:何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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