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祝銅氂牛的出土被忽略近50年的重要細節

2019-11-26     大西北網

(天祝銅氂牛承載著一個驚天的秘密系列之一)

郝厚璋 (2019.10.18開筆)

時維2019年7月27日,從微信圈看到了一件名曰「銅氂牛」的出土物,當時就被震撼了。由於出土於天祝縣,為了表述方便,下文稱其為「天祝銅氂牛」。

天祝銅氂牛,高77厘米,長118厘米,重75公斤。這麼大的體量,當為全國出土青銅牛之牛王。不凡之物必有不凡的器用,也必有其不凡的經歷。我們還是先來看看其不凡的僥倖吧。

據微信帖顯示:

1972年6月,銅氂牛出土於甘肅省武威市天祝藏族自治縣原哈溪公社(今哈溪鎮)友愛大隊峽門台生產隊。當時,峽門台生產隊正組織社員修建飼養院,在距地下50餘厘米處出土了這件銅氂牛。在生產隊庫房存了一周後,便拉運到哈溪供銷社廢品收購站出售。當時的具有一定文物知識的收購員一看,認定是珍貴文物,便拒絕收購,並叫他們請示公社領導,後送公社保存入庫,達六年之久。

1979年秋,公社將銅氂牛第二次拉進廢品收購站,按廢銅出售,價值人民幣180元。年底,收購站將銅氂牛及其它廢品拉運到天祝火車站廢品倉庫。

1980年6月,天祝縣文教局副局長多識在哈溪下鄉時得知銅氂牛詳情後,立即返回縣城與農副公司協商,並通知文化館前去徵集,最後以360元價格收回,安全保存至今。

經專家斷定,這件青銅器鑄造時間不晚於明代,那麼又是什麼人鑄造的這件青銅呢?目前還不得而知。(以上原文引自2019.7.27「今日頭條」《武威天祝隱藏稀世寶藏?或許是文成公主的嫁妝》)

對於這件銅氂牛的斷代,或曰「元代」,或曰「鑄造時間不晚於明代」,或曰「或許是文成公主的嫁妝」。顯然,到底是哪個年代的物件,出土近50年了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更令人遺憾的是,這件銅氂牛進博物館也將近40年了,居然不為外界所知,更沒有多少的研究,這不能不引人浩嘆。

今年暑期,我從福建到甘肅,又於2019年8月18日隻身獨駕直發哈溪鎮,去尋訪銅氂牛的出土地。

出門時心想,如此寶物之出土定然哄傳遠近。到了哈溪鎮,誰知打問了將近一小時,居地的、過往的問過不下幾十人,居然無人知道出土銅氂牛這件事,更無從知道出土地在哪裡。找到廢品收購站也沒有人知道,最後找到哈溪鎮郵局,一個收郵件的小伙說他好像聽說過,讓我等著。小伙子很熱情,回憶了許久,又打電話曲里拐彎問了幾個人,寫個紙條給我:友愛七隊。

曠世50年之不知,竟至於如此。

友愛七隊十分偏僻,從哈溪鎮向南只有一條山間土道相通。這是一個原始味十足的小村落,西依山坡,東邊緊靠懸崖,懸崖之下是一條小河,遠近群山掩映,放眼是一派牧區風光。

時當正午到達,村民們將我領到了村口一個曬太陽的老頭跟前。聽說是為銅氂牛之事而來,他們一下子興奮了,很快找來了幾個老頭,男男女女圍了一圈人。身揣幾包香煙,大家更加親切熱絡。

村民們七嘴八舌,相互補充,互相印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為我講述了銅氂牛出土的備細情況。反覆核實後,老頭們又領我一一踏看了出土位置及周邊情況。

這是一個漢藏混住的小村莊,以「友愛」名,示民族友愛也,系1958年的命名。1958年天祝牧區進入了公社化時代,該村落那時也被取了一個時新的名稱,叫「天祝藏族自治縣哈溪公社友愛大隊峽門台生產隊」。八十年代「撤社建鄉」的時候,又改稱為「天祝縣藏族自治縣哈溪鎮友愛村七組」,但村民們依舊口稱為「愛村七隊」。

七十年代全國大抓「以糧為綱」,天祝牧區也有「以糧為綱」的指標任務。峽門台生產隊的「糧」主要是青稞。這裡是山區,農作物生長期短,尤其青稞的種植、收割、打場不同於川區平原地帶的小麥,他們習慣於「六月平場,十月打場」。就是在青稞即將成熟的六月份把打麥場剷平壓實,接著拔下青稞垛在打麥場上讓其捂熟陰乾,到十月十一月地皮凍結實的時候用石頭磙子把青稞籽碾下來。

那條村道是削山為路,中穿峽門台生產隊,再向南延伸連通其他村落。峽門台生產隊的打麥場原在南村口村道的靠山坡一側的位置。那年,該生產隊決定將打麥場由村道的靠山一側擴大至靠崖的另一側。其設想是,靠崖一側是一個小土包,用小土包的土墊平四周低洼,打麥場就可以擴大一倍。

1972年端午節過後的一天早飯後,該生產隊集中男勞力開始挖掘小土包。小土包約有一個農家院子大小,不算很大,但是板結的土層很硬。挖到約9點半鐘左右的時候,钁頭下撞擊到了金屬。順钁頭那個落點挖下去,挖出了一個銅器殘件。大家知道下面有寶貝了,於是小心地向下挖。不到中午飯的時候,全部物件挖出來了。這時正趕上小學生回家吃午飯,全村男女老少就見證了這個奇蹟。

總共出土三件:銅馬2件,銅氂牛1件。再沒有挖出其他東西。

完損情況:銅氂牛1件,完整未損。分量較銅馬重,材質也比銅馬厚實。

2件銅馬,皆鏽蝕嚴重,零散為大小殘片。稍成形象的只余馬頭、馬屁股、8個馬腳、一條馬尾,還有約略可拼對出形象的馬身子、馬腿。材質比銅氂牛薄、比銅氂牛軟,基本都鏽蝕穿透了,稍微一碰就爛了,幾乎無法拼對。幸好馬脊、馬腿、馬頭等殘件約略可以拼出,以此可以比較出形象、大小。

大小規格:2件銅馬、1件銅氂牛差不多一樣大。

其他配置:2件銅馬的8隻蹄下裝有銅製輪子各1。銅馬均有馬鞍、籠頭、馬鐙等配飾,銅質,皆朽爛不堪。銅氂牛蹄下沒有裝輪子,也沒有其他配飾。其外沒有發現其他相關物件。

出土次序:土坑呈東西向,3件物品均平躺,頭尾相接埋藏。出土先後依次為,西頭銅馬1件,東頭銅馬1件,中間銅氂牛1件。

擺放姿態:西頭銅馬1件,平躺,馬頭向西,背北蹄南。中間銅氂牛1件,平躺,牛頭向西,背南蹄北。東頭銅馬1件,平躺,略歪斜,馬頭向東,背南蹄北。

土坑情況:作東西向長槽狀,西頭靠村道,東頭接懸崖。約半人深,開掘粗糙,寬窄、深淺不一,談不上規整,倉促挖掘掩埋的痕跡明顯。該坑在1972年6月被平毀,作過多年生產隊打麥場,後來改作生產隊飼養院。該坑位置原來遠離村民院落,九十年代有人家在此蓋了房子,現已被一座院落覆蓋。該坑之南還有幾座院落,院落之間皆隔牆相連,其建築時間更為靠後。

土層情況:土包、土槽均為同色的黃白礫土質,非人工夯築。土包上部板結很硬,鎬鋤刨挖十分費力,七高八低,隨意堆積跡象明顯。土槽土質略軟,屬人工填埋。

土包上部硬層屬於雨水滲積板結,土包下部土層及土槽土層為自然落實板結,土槽內未發現積水和水蝕痕跡。

坑周情況:該坑東枕懸崖,崖下為莊稼地。懸崖作南北向,如壁立,高可四丈。距崖百步有河曰哈溪河,自南向北流。據老人們介紹,該坑崖下北向行約十餘步,再折向東行距崖約八九步,原為一大溝洞,水常穿下,不知其深其廣,因經常跌沒牛羊後來平毀,現為莊稼地。該坑崖頭稍南約二十餘步,半崖上有一土洞,洞內積滿焚燒灰燼,六七十年代掏灰作了農肥,土洞被填埋了。該洞位置現緊靠農家院子。從該洞向南再十餘步,緊貼崖下另有一土坑,亦充滿焚燒灰燼,現仍有餘跡。

該村向南約三四里有大山,山上草木蒼翠,哈溪河即源自該山。

哈溪河對岸約二三里有一村名曰西灘村,村口有台名曰寺崖台,台上原為一廟。寺崖台、廟是1958年「大煉鋼鐵」時拆取磚頭時拆毀的,拆除時台基下磚頭、圍牆磚石的型制、年代明顯不一。1958年及後來的「平田整地」中,圍繞寺崖台一圍挖出成堆成堆的人頭朽骨,人頭朽骨作疊積排列。西灘村及附近的團結村等幾個村莊那一帶遠遠近近以至方圓農田、山坡、溝壑不斷挖出成坑成坑的無頭白骨、灰坑,一直持續到八十年代,總數當不下幾千。1958年拆台和九十年代再建小廟時,都出土過不少銅錢,銅錢入手成渣,也有個別完好的後世銅錢。那個村原名叫個類似萬人坑一樣不好聽的名字,1958年故此改名叫西灘村了。僅僅一河之隔,友愛七組這一側幾十年來未再挖出過任何東西。

被採訪人員分三類:

當年參與挖掘、護送人員:3人,自稱華銳族,會講漢語。除一位當年十六七歲外,其餘二位當年20多歲,今年均已年過70。其中一位77歲,名叫羅發元,是當年挖掘、護送的全程參與者,為現今全村年齡最大者,也是眾人共推最知道情況的老人,記憶、口齒比較清晰。

據介紹,當年參與挖掘、護送的男勞力共計20多人,當年的生產隊長已於前幾年去世,現在在世的只剩下6人。除到場的3人外,其餘3人上山放羊去了,最知道情況的還數到場的這3人。

當年學生:5人,華銳族,均講漢語。三個近60歲,兩個60歲出頭。他們當年均讀小學,中午放學回家吃午飯的時候見過出土物,圍觀過銅馬拼接情況,聽說過挖掘、護送的詳細情況,也見過土坑情況。其中一位叫梁占全,61歲,漢語比較流利,見過剛出土的實物,愛與老頭們聊銅氂牛事,是當年年輕一輩中最知道備細情況的人。

其餘:8人,華銳族,講漢語。其中一個婦女約70歲,圍觀過挖掘情況。其他當年年齡均小,未見過實物,但都聽說過挖掘、護送情況。

採訪主要聽羅發元講,梁占全和其他人補充、印證,總體上說法一致,基本沒有歧誤。

羅發元講述了銅氂牛出土的情況。他說,從刨出第一塊金屬後,他們的挖掘就小心了。先確定了土槽的走向,再沿土槽東西方向剖開土包,然後從東向西挖掘土槽。西頭、東頭2件銅馬在土中就破碎成了一塊一塊的,很輕鬆地被挖出來了。在挖中間的銅氂牛的時候,怎麼挖都是整體一塊,搬不動、撬不出。他們小心地挖去覆土、側土,連搖帶撬許久才鬆動下來。幾個小伙子聯手抬,根本抬不出坑。最後綁上粗繩,十幾個人連拉帶拱才弄出坑。出坑之後,剝去銹土,全村人一看是個非常可愛的銅氂牛,圍著愛不釋手。

等全部掃完坑再不見其他埋藏物了,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他們很興奮,就把銅馬拼對起來比較了大小、形象。銅馬殘片鏽蝕得太厲害了,一碰就爛了,當即丟棄不要了。

快吃晚飯的時候,就想把銅氂牛拉到生產隊庫房去。抬上架子車時實在太重了,就想辦法掏牛肚子裡的土。先是從牛嘴裡掏,後來發現從牛屁股里更好掏,於是就用鐵鉤子、紅纓槍從牛屁股里一點一點鉤土。牛肚子裡的土很硬,直折騰到天黑才把土倒了個差不多。銅氂牛十分結實,加以整個過程中都很小心,除了牛屁股豁口邊緣鉤土時磨去一點老銹外,整體完好無損。

在庫房放了一周後,生產隊決定拉到哈溪公社供銷社當廢品賣。供銷社位置在今天的哈溪鎮,距出土地有幾十里地的山路,他們用馬車拉著跑了差不多2小時。抬到供銷社收購站過磅秤的時候,那個收購員左看右看了一陣,說這是文物,他們不能收。這東西實在太重了,按生產隊的決定他們也不能再拉回來。照收購員的指點,他們去找公社領導批准,才拉去寄存在了公社庫房。反覆折騰後,等到回家已經是天大黑了。

這一趟同去扛抬的,加馬車夫總共是7個精壯漢子,數羅發元最年輕。

銅氂牛雖然被送走了,多少年來他們對銅氂牛的記掛一直沒有擱下,時常聊天總少不了提及銅氂牛。從那之後,沒有聽到過有誰來了解過這個事,他們希望有人來了解這件事,因為他們老覺得捨不得這隻銅氂牛。我從手機上翻出銅氂牛的圖片,說了這隻銅氂牛後來的周折,告訴他們現在已經擺放到了天祝縣博物館。老人們靜聽著,傳看著,一個個老淚縱橫,神情既苦澀又激動,囑咐我一定要保護好這隻銅氂牛。羅發元說:「我是很想去看看,但我實在走不動了。能看到這張圖片,我就知足了。」

羅發元是全村年齡最大的老人了,已經老得幾乎走不動了。他家的院子距埋藏銅氂牛的土坑有十幾步遠。這些年,這位老人寧可多挪十幾步,也要坐到那個坑邊土牆下,天天從日出坐到日落。他說:「坐在這裡我就心安了。我要守住這個位置,不能讓後人們把土坑的地點記錯了。」

老人們為我講述了「白氂牛」的傳說,講述了天梯山大佛、涼州白塔寺的許多傳聞和故事。他們說,據老輩講這裡原來荒無人煙,到處白骨,沒有人敢來。現居者原來住在幾十里外的天梯山、張義堡那一帶,許多人家是解放前躲避「馬匪」的時候搬過來的。他們自己推想,他們的老祖宗可能是在蒙古王爺與藏族活佛涼州白塔寺會談的時候遷到這一帶的。他們講述了「白氂牛」的傳說,說這個傳說過去只在他們華銳族內部流傳,對外一律不講,外界是在解放後才知道「白氂牛」傳說的。他們說,據老輩講這裡原來就是他們華銳族的地盤,這個銅氂牛就是他們的東西,他們祖祖輩輩一直沒有離開過這方圓遠近。但為什麼這個銅氂牛不像他們華銳族的風格,這幾十年來他們一直在揣想,可就是想不明白。

作者簡介:郝厚璋,生於涼州,學於蘭州,居於福州。文學作品發表於《中華時報》《讀者》及新華網、廣播電台等刊物媒體。經濟社會研究成果發表於《新華文摘》《人民文摘》《國內動態清樣》《經濟日報》《經濟參考報》等刊物。

作者微博:吐谷渾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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