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人在成都的第一次采耳

2020-09-23     成都Big榜

原標題:北方人在成都的第一次采耳

采耳看起來就很可怕,那麼細長如針的玩意兒全戳到耳朵里?又總是處在是人群之中,來來往往的胳膊肘子們,要碰一下撞一下,那耳朵不就沒了嗎?不去不去。

說著不去,但每次聽到音叉清越的響聲,又很好奇它在耳道里能觸發怎樣的共振感覺……人吶。

於是乎自己勸自己:每天有成千上萬的人在采耳,一年下來更是數不勝數,從沒聽說過有人出什麼意外,那麼危險係數應該不大,還是可以去。

我一北方人開始了人生第一次采耳。

要采,就去采最地道的耳。

大榜給我熱情推薦了望江樓公園:「在川大旁邊,喝茶閒逛的都是本地人,那地方好耍得很!」

話說這望江樓公園,也是我第一次去。問門口的志願者哪裡有采耳,她說:「你往裡麵茶鋪走嘛,他們有時候會在那邊兒轉悠的。」依我的翻譯,她的意思就是,隨緣

采耳師傅和一般擺小攤理髮配鑰匙修鞋的不同,他們的位置不固定,可遇不可求,是城市裡子的里子的里子。

望江樓的茶鋪可真闊,分成五個區,一人一提暖水壺,娘娘伯伯們嗑著瓜子打著麻將玩著撲克擺龍門陣,今天什麼花兒開啦,明天什麼菜熟啦,在成都退休之後的生活可真是浪漫。

有一區被「成都地質大學60161班」的聚會全體包場,似乎是60年代的大學同學,算起來,現在已經八十了吧,滿地的瓜子皮,爺爺奶奶們的牙口蠻好的。

還有伯伯彈吉他給娘娘唱歌,唱的是《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嗓子已經熬成了煙嗓,是正二八經的滄桑感。

成都本地人一定都熟悉這些畫面,見怪不怪了,所以,請原諒我這個外地人,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感覺很新鮮,在我們老家那邊兒,娘娘絕不會在公園裡喝茶唱歌打麻將。

轉了一圈望江樓,我證實了和采耳大師今日無緣的命運,於是,我掉頭去了人民公園,在路上我告誡自己,雖然人民公園的采耳很不地道,但畢竟是最多外地人第一次感受成都采耳的地方,體驗一次也不算虧。

來到人民公園,立刻感覺到這裡和望江樓是完全的兩極,望江樓幽幽靜靜的千里不見人,而人民公園一平方米就有一萬個人和一百個采耳師。

人聲喧譁,碗盞叮噹,采耳師們都是持證上崗,在密密麻麻的桌椅縫隙之中穿行帶風,手指姆捻著音叉噹啷兒噹啷兒,鈴鈴之聲此起彼伏。

他們行雲流水的動作流程一般是:走到茶桌前,把音叉塞進褲袋,遞過去一份價目表,眼睛也不看客人,只別過頭去,點燃一支煙。

人民公園采耳是個奢侈品,最簡單的采耳要三十,最貴的一百。我攔下一位師傅問,采耳一次多少長時間啊?師傅回答我說:「簡單的三分鐘,最好的十多分鐘,一百塊,采耳洗耳送按摩肩頸。」

師傅回答完我的問題,就帶著風離開了。

我又攔下一個走路帶風的師傅,「幫我采一個嘛。」師傅氣定神閒地問:「你喝不喝茶?」我說:「不喝。」

師傅拉開我的耳朵,用頭頂的探照燈看了一眼,「你有點上火,耳道發紅。」

「所以呢?」

「所以要邊洗邊掏。」

「30的掏不了哇?」

「掏不了。」

考慮到一百塊錢的價格,我真誠地說了謝謝。然後又攔下來一位年輕采耳師傅。

「掏30的。」

「要得嘛。」

我說,師傅你能邊掏邊給我講講嗎?師傅拉來一把竹椅:「沒有時間跟你解釋了,只有三分鐘哦,要洗就十多分鐘一百塊。」

年輕的師傅也很現實,然而我更現實,就只能掏得起三分鐘的價格,但我還是努力改變現實,扯著他問這問那。

「這些工具叫什麼名字啊?」

「上網都搜得到,我們這些沒官方名字的。」

「那你叫它啥呢?」

師傅看清形勢,現在沒辦法讓我閉嘴不說話,畢竟我還是花了錢的顧客,於是師傅放棄了自我的堅持,為我介紹起了他的工具。

最開始用的是雲刀,一把細細長長的月牙直刀,用來把耳毛上的碎屑刮掉。戳進去冰涼而堅硬,就像帶著耳機在枕巾上轉頭時的摩擦。

接著用鑷子或者挖耳刀,把該夾的夾出來,該挖的挖出來。這一步是否需要因人而異,比如有人耳道髮油,就用不到鑷子。

隨後,師傅爭分奪秒,選了一根細長而韌的細絲,深深探進了耳道輕點。師傅說,它叫馬尾,就是用馬的尾巴做的,作用是給耳朵撓痒痒,師傅的手指快速波動,工具震顫,在耳朵里哆哆哆地響,感覺里除了酸脹還有一點疼。

就如同在田間騎車,耳朵里突然鑽進去只小飛蟲,使勁往裡鑽。

這也讓我突然意識到為什麼要叫采耳。整個動作和感受都像昆蟲采蜜,所以采耳不是采蘑菇的采,而是采蜜的采。

鑽了一會,師傅從手上的一堆帶著羽毛的棒棒里,選出了一把「掃帚」。掃帚是師傅自己起的名字,學名叫「鵝毛棒」,用鵝毛做的,作用是打掃耳道衛生,除掉耳朵里的渣渣碎碎。

鵝毛棒對耳洞的侵入是全方位的,它會在耳道里散開,就像把耳機調成降噪模式,感覺耳朵被什麼東西吸住了,吸得緊緊的,全世界的聲音都在遠離。

順便科普一個冷知識:你知道為什麼師傅手裡總是握著一大把鵝毛棒嗎?你可以先想想,答案在文章最後揭曉。

考慮到鵝毛棒是易耗品,我問師傅大概多少天更換一套鵝毛棒?

師傅的回答簡直太牙尖了:「只能個把月要更換一下,這個天天換哪個遭得住?哪兒去找那麼多鵝,對不對?」

最後,師傅終於從褲腰裡拔出了他的音叉。音叉是給耳朵按摩用的,轉動會響,再迅速接觸手柄,那震顫就會隨著工具傳到耳洞深處,嗡嗡嗡的一聲,就像在夜店蹦了一宿,走出門的耳鳴。

剛做完,還沒緩過神兒呢,師傅就已經轉身就離開,不留下一絲餘韻,耳朵呢,還是那個耳朵,具體來說,沒什麼差別,或許是我的感官太遲鈍?也未可知。

我旁邊坐著一對從鄭州來成渝旅遊的情侶,小哥眉頭一皺,做了個全套的,洗耳采耳肩頸按摩,一百塊的奢侈享受,引來眾多路人圍觀。

雲刀、鑷子、馬尾、掃帚,順序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在馬尾入耳之前,師傅從手裡捏著的一大坨棉花上扯下來一縷,滴上幾滴液體,穿在尖頭,再捻進去,名曰洗耳

還有最後的肩頸按摩,時間短而有力,全過程就是下面這兩張動圖的全部內容,而這時候,師傅的餘光就已經在四處尋找著下一位顧客了。

小哥買單之後,開心地嗑起了瓜子。我找他隨便聊了聊,他說:「因為我在網上看到人民公園鶴鳴茶社,覺得它在河邊,很幽靜,就來喝茶了。」

我熱情向他推薦了望江樓公園,以及成都Big榜。他開心地收下安利。

我問他第一次采耳啥感覺,他說:「略微,有點兒,疼。」小哥吐了個瓜子皮,接著說,「畢竟我耳朵還是比較嫩的。」

至於給采耳體驗什麼評價的話,他說:「總體來說,也還可以,但我不會再來了。

體驗一圈下來,最大的感受是,在人民公園采耳是一個好工作。

對了,之前的提問揭曉:為什麼師傅手裡總是握著一大把鵝毛棒?答案是:因為每個人耳道大小不同。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g/kBFauXQBd8y1i3sJ-RO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