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風箏》中那個相貌有點怪,性格十分狠的軍統少將宮恕,肯定給大家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這傢伙在軍統當了八年上尉,依附「軍統六哥」鄭耀先之後,忽然飛上枝頭變鳳凰,戴笠、毛人鳳對他都十分信任器重,後來的軍銜居然與鄭耀先持平——鄭耀先逃離渣滓洞後與鄭介民恢復聯繫,軍銜這才由上校晉升為少將,算起來鄭耀先的上校軍銜,也至少掛了四五年了。
有人說宮恕的歷史原型就是有「軍統第一殺手」之稱的陳恭澍,這名字倒是有點像。
很多諜戰電視劇一號反派特務的名字,都跟陳恭澍沾點邊,比如《飛虎神鷹》里的光復社社長陳恭鵬、《神秘人質》里的保密局江城站站長陳恭如,都是把陳恭澍的最後一個改了一下,這裡要特別說明一下,陳恭澍的最後一個念「樹」而不念「朋」。
宮恕確實有一些人生軌跡跟陳恭澍有一些重合,比如他們在抗戰期間,都曾潛伏在上海從事地下鬥爭,也都曾被汪偽七十六號特務逮捕,但是宮恕熬過了八年酷刑,陳恭澍卻好吃好喝過得很舒服,於是陳恭澍有沒有叛變,也就成了一個大問題:與陳恭澍並稱「軍統四殺手」的沈醉說陳恭澍叛變了,比「零零七」獲得還瀟洒的三面特工唐生明則說陳恭澍沒有叛變,還在關鍵時刻掩護了他。
咱們今天的話題,可以把陳恭澍是不是宮恕的歷史原型放在一邊,就以沈醉和唐生明的回憶錄為依據,來看看陳恭澍到底有沒有叛變。
看這篇文章的讀者諸君對原軍統局總務處少將處長沈醉都比較熟悉,所以不用太多介紹,沈醉在《有關「曲線救國」的點滴情況》一文中說:「1941年,軍統上海區區長陳恭澍被捕投敵,把軍統在上海的特務都交了出來。」
在軍統「四殺手」中,陳恭澍排名第一,沈醉排名第四,第二第三分別是王天木和趙理君,沈醉雖然年紀最小,但是跟這排名前三的軍統殺手都共過事,只不過當年的軍統上海區前後任上校區長王天木、陳恭澍可能並不認識少尉情報員和上尉行動組組長沈醉——沈醉平步青雲的時候,排名第三的趙理君已經被老蔣下令槍斃,陳恭澍和王天木也因為有過「被俘變節」的污點而被打入冷宮。
鬼子投降的時候,趙理君墳頭的草已經老高了,王天木在部下吳安之、白世維等人掩護下在港台藏匿,戴笠和毛人鳳既沒抓他,也沒用他,就當軍統(保密局)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而陳恭澍則被判處十二年有期徒刑。
陳恭澍剛服刑一年半,就在戴笠墜機後被鄭介民放了出來——鄭與陳有過在上海、平津共同行動的交情。
陳恭澍雖然獲釋,毛人鳳卻不肯重用,鄭介民只好讓他去當了「中央訓練團勵志訓練班」第一大隊上校大隊長、國防部綏靖總隊第一大隊上校大隊長(鄭介民當時是「國防部」次長)。
毛人鳳讓陳恭澍「兼任」保密局北平直屬組組長,那就是一種羞辱——北平站長喬家才、徐宗堯跟陳恭澍相比,都可以說是後生小輩。
1949年老蔣敗逃,毛人鳳決心把有叛徒經歷的特務都留下來「潛伏」,這擺明了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最後還是鄭介民又拉了兄弟一把,把陳恭澍帶到了島上。
儘管有「老戰友」、「老長官」鄭介民罩著,陳恭澍的軍銜也原地踏步了近二十年,直到1960年才晉升為「陸軍少將」。
從陳恭澍的坎坷經歷來看,宮恕還真有幾分他的影子。沈醉與戴笠、毛人鳳的意見一致,都認為陳恭澍確有變節投敵之舉,只有鄭介民對他始終信任,這跟鄭耀先又有了幾分相似。
沈醉跟陳恭澍交往時間不長,甚至可以說毫無交情,關於陳恭澍的很多事情,沈醉都是聽姐夫余樂醒說的(余和陳曾一起去河內刺汪)),軍統上海區長陳恭澍可能根本就不認識尉官級別的毛頭小伙子情報員沈醉,真正和陳恭澍一起戰鬥在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唐生明,似乎對陳恭澍有更多的了解。
沈醉大家都熟悉,唐生明則比較神秘,他的身份,好幾方都承認他是自己人,同時也都承認唐生明是自己派出去的臥底,連沈醉也對他十分敬佩和羨慕:「我和唐生明相交幾十年中,總是看到他笑容滿面,因他一生享盡人間福。中國人有一句祝賀人的話,是希望對方能富、貴、壽、考。而真正能具備這四個字的,我所認識的朋友中,唐生明可以說具備無遺!」
有人說《潛伏者》中的「大哥明樓」,有一部分就是以唐生明為歷史原型,但是據沈醉回憶,唐生明的能耐可比明樓大多了,日子過得也遠比明樓滋潤。
沈醉在回憶錄中似乎是流著口水在盤點唐生明的富、貴、壽、考:他一生有錢花,父親是大地主,是東安有名的「唐半城」;二十幾歲就晉升中將,不管到哪都是中將;他一生總講吃喝玩樂,從不忌嘴,什麼好吃的東西都吃個夠,煙酒沒有斷過,還能活到八十二歲高齡;他的夫人是過去有名的電影演員中的標準美人徐來,徐為他生了兩男兩女,他另一位夫人也曾為他生了一個男孩。
唐生明確實是很會做人也很會做官,他先在老蔣那裡當集團軍第八軍副軍長、長沙警備副司令(中將)和常桃警備司令(中將)兼湖南省第二行政區專員兼二區保安司令,奉蔣命令投敵後,又在南京任偽政府中的軍事委員會中將委員兼江蘇保安副司令,抗戰勝利後,又擔任「國防部保密局」中將設計委員和蔣的中將參軍、第一兵團副司令官。解放後,唐生明依然當司令——解放軍第二十一兵團副司令員。
「零零七」詹姆斯邦德跟唐生明一比,肯定得說自己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你看人家唐生明,各方面都知道他是特工,卻都給他高官厚祿,各方大佬也都想跟他交朋友。
沈醉曾親眼見過唐生明護送一位重要人物過關卡:「有一天我接到常德汽車站檢查所所長的電話,說一早上唐司令官親自開車帶兩名衛士到了檢查站,我立即趕去,只見他軍服整齊地站在停車受檢的欄杆前,朝從長沙方向來的車張望。我跑過去問他有什麼事?我可以代辦,請他去檢查站休息,他只搖搖手,叫我不要站在他身邊,不一會兒,從長沙方面開來一輛黑色小車,正準備停車受檢。他上前一看,馬上向車內的人敬了一個軍禮之後,便把手一揚,叫檢查人員把欄杆高舉,讓汽車通過。」
唐生明恭恭敬敬地送人回來,毫不避諱地告訴沈醉:「我剛才護送出境的是周主任,他是我在黃埔軍校的老師,我在那邊有不少朋友,過去他們在平江、瀏陽搞武裝活動時,缺少槍枝彈藥,我還送過一批,後來這些武器都被拖上了井岡山。」
沈醉很不講義氣地用加密電報把唐生明此次行動報告給戴笠,沒想到戴笠居然「只讀不回」:戴笠比沈醉更了解唐生明,老蔣知道唐生明給紅軍送武器,也只是把他叫去罵了一頓,罵的話無外乎「太糊塗,不懂利害,什麼朋友都交。」
跟唐生明相比,沈醉顯然很不夠朋友,如果當年他跟唐生明一樣被七十六號懷疑,陳恭澍未必會冒著生命危險替他打掩護,也正是陳恭澍在危急關頭保護了唐生明,所以唐生明並不認為陳恭澍是真叛變了。
唐生明在《蔣派我參加汪偽政權》中回憶,1942年冬,李士群破獲了軍統上海區組織,區長陳恭澍也被逮捕,在繳獲的軍統秘密文電中,李士群發現了一個電報稿,經他們仔細研究,發現其內容完全不像上海區軍統特務的口吻,倒像是唐生明發的——唐生明和戴笠是朋友,只有唐生明才會以朋友的口吻給戴笠發電報。
李士群馬上把陳恭澍招來對質,但是陳恭澍一口咬定自己跟唐生明沒有半點關係,那封電報就是他發的,李士群抓不住唐生明的把柄,此事只好不了了之,但唐生明知道,那封點半確實是自己發的,如果陳恭澍口風不嚴,可就要出人命了。
這樣一看,樂子就大了:沈醉說宮恕的歷史原型之一陳恭澍是叛徒,明樓的歷史原型之一唐生明說陳恭澍不是叛徒,特工的故事就是這麼傳奇與神秘。誰說的對,宮恕的歷史原型陳恭澍到底是不是叛徒,那就得有請熟悉那段歷史的讀者諸君給出答案了——唐生明的傳奇故事,您是不是知道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