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遇春
當初,北周宣帝(宇文贇)在東宮作太子的時候,北周武帝(宇文邕)擔憂這個太子將來不堪承擔江山社稷的大任,因而,對他很是嚴苛。
那時,宇文贇進宮朝拜、他在朝中的舉止進退,皇帝均有嚴格的要求。他必須與普通臣子一樣,端莊方正、行禮如儀。即便是隆冬時節、抑或是盛暑天氣,他都不能休息;從來沒有因為他是太子,而會對他有半點的寬鬆、而會對他有特殊的待遇。
那時,宇文贇很喜歡喝酒,可以說,他對酒的鐘情,已經達到了嗜酒的程度。
宇文邕獲知這一情況之後,嚴令禁止酒類進入太子所居的東宮。
那時,只要宇文贇犯了過錯,宇文邕動不動就會對他施以杖擊或鞭打之刑,以此作為懲處。
宇文邕還曾經警告宇文贇說是:
「自古以來,被廢掉的太子有多少人啊!難道我的其他兒子(宇文邕共生有七子)就不堪被冊立為太子嗎?」
後來,宇文邕還命令東宮官屬對宇文贇的言語行動進行記錄,他還要求相關人等,必須每月對太子的情況上報一次。
宇文贇害怕父親的威嚴,為了應對尊上,他便矯情虛飾。如此一來,他的過錯與劣行全都潛藏在台面之下、全都偷偷摸摸地進行,因為這樣,外間很少有關於他過失與劣跡的傳聞。
等到即位之後,宇文贇馬上得到解脫,他立即放縱身心,以逞其欲。
當日,宇文邕的靈柩還停放在朝堂之上,宇文贇對死去的父親,並無一毫半絲的哀戚之容。不僅如此,他還馬上檢閱視察先帝的後宮,並逼迫後宮與自己淫亂。
宇文贇登基剛滿一年,便恣肆於聲伎艷樂之中,他更是大量採擇天下的女孩子,以充實自己的後宮。
宇文贇驕縱得意、自我誇耀,他掩飾過失、拒絕勸諫。
在將皇位禪於其子宇文衍(北周靜帝,後更名宇文闡)之後,宇文贇更加驕奢淫逸,在後宮之中,他沉湎酒色,甚至有時十多天都不出來。
其時,公卿及近臣請示政事者,因為見不到皇帝,都要趨附於宦官,這樣,相關事體才可以奏達。
宇文贇所居的宮殿,裡面的帷帳全都使用金玉珠寶進行裝飾,光彩炫目,華麗耀眼,真可謂極麗窮奢。
宇文贇主持營建的洛陽宮,更是規模宏大,壯麗豪華,其制度規劃,遠遠超過了漢魏時代的宮闕。
宇文贇大約真的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他自我尊崇,無所忌憚。國家的典章、禮制,朝廷的儀軌、規矩,他都隨性進行改易和變動。
至於宇文贇對後宮位次名號的設置、封贈,沒有誰能夠詳細記錄清楚。
每每面對臣屬的時候,宇文贇都自稱為天。
宇文贇還用五色土來塗飾其所御居的天德殿,並按照方位不同,塗飾該方位所對應的顏色。
在後宮之中,宇文贇與其所冊封的諸位皇后依次相坐,他還把宗廟的禮器如樽、彝、圭、瓚等拿來,作為自己飲食的用具。
宇文贇下令群臣,若要朝見天台(宇文贇自稱天元皇帝,所居之處稱天台),首先要齋戒三天,還必須清身一天。
宇文贇所使用的車旗章服,是前代君王的一倍之多。
宇文贇自比上帝,不想任何人與自己有相同之處。曾經,宇文贇自己帶綬、戴通天冠,並加金附蟬。只要看見侍臣與武官的冠上有金蟬、王公帶綬,他就命他們全都去掉。
宇文贇不喜歡聽到人家有「高」、「大」等的稱呼、稱號。
凡姓「高」者,均被命令改為姓「姜」。(姜姓有出於高氏者,此或可作為參考。)
九族之中,稱「高祖」者,被改為「長祖」;「曾祖」被改為「次長祖」。
官名之中,凡稱「上」及「大」者,全都命令改為「長」。
官名之中,有「天」者,也命令改掉。
宇文贇明令:
天下所有的車子,車輪都必須用整塊的木材做成;嚴格命令天下的婦女,不得施以粉黛之飾。
結果:
只有宇文贇自己的後宮可以乘坐有輻條的車子;只有宇文贇自己的後宮可以施用粉黛。
西陽公宇文溫,是杞國公宇文亮的兒子,也就是宇文贇的從祖堂兄,他的妻子尉遲氏容貌美麗,因事入朝,被宇文贇相中,他便用酒灌她,並威逼姦淫。
宇文亮聞知情況後,害怕自己被誅殺,於是造反。
結果,宇文亮與宇文溫事敗被殺。
宇文贇剛剛誅殺宇文溫,便立即追討尉遲氏入宮。最初,宇文贇冊立尉遲氏為妃,很快,就立其為皇后。
宇文贇每次召集侍臣論議事務,內容不是大興土木就是改變那些自己不喜歡禮儀制度,很少言及國家的治理。
到後來,宇文贇遊玩戲樂不分時日,出入宮禁沒有節制。他每每出行,都有儀仗衛隊扈從,常常是清晨出去,夜間方才回來。有時宇文贇御駕前往天興宮,有時他率眾遊覽道會苑,因頻繁出行,以至於陪伴他的侍衛官員都無法忍受。
散樂、雜戲、魚龍爛漫之伎,宇文贇要求常在眼前上演。他還喜歡讓京城之中的少年男子穿上女性的服裝,進入宮殿,進行歌舞表演,他與後宮一起觀賞,以此嬉笑取樂。
宇文贇擯斥近臣,對他們多有懷疑和猜忌。他鋪張浪費、奢靡淫佚時毫不可惜,對臣子獎勵時吝嗇小氣,很少賜予他們財物。
害怕朝臣對自己進行勸諫,致使自己無法按意願肆意行事,於是,宇文就常常派遣左右隨從之人秘密伺察偵探朝臣,對於他們的一言一行,全都做了書寫記錄,等到這些大臣行事稍有違逆自己的意願時,他便用這些小抄筆記對他們定罪。
朝廷之上,凡是公、卿以下的官員,幾乎都曾被宇文贇拷打過,其中被誅殺和被罷免的人,更是不可勝數。他每次捶笞拷打下屬官員人等,都是以一百二十下為標準,還專門命名為「天杖」。當然,對於後宮的侍女和女官,他拷打起來,也是一樣的標準與模式。后妃嬪御等人,雖然也會受到他的恩寵,但是,這些人也大多都受過他的杖背之刑。
就因為這樣,宇文贇治下的朝廷內外,人人難以自安,個個希求苟免;整個社會之中,對於這個朝廷,都沒有堅定的意志,大家都不過是疊足而立,屏息而望;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宇文贇死掉。
還好,宇文贇只活了22歲。不過,這小小的年紀,短短的專制,也給得其神髓的歷代後繼者們做了十分惡劣的榜樣。
關於宇文贇的情況,大體如上所述。
之所以寫得如此詳盡,就是因為,宇文贇變態的專制非常具有典型性;就是因為,他變態的專制,細細讀來,又有十分的普遍性。
上文提及,宇文贇以自己為「天」,已經超越了以前皇帝自認為的「天子」,他禁止使用的字有「天」、「高」、「上」、「大」。
這麼看來,如果宇文贇生在當下,那麼,一度流行的「高大上」一詞,肯定不會在社會上出現。
雖可一笑,但可深悲!
(本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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