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逸
王若弗下毒害盛家老太太,被兒子盛長柏送回了宥陽老家「坐牢子」。
盛紘身邊只剩下了溫順乖巧的妾室,再無人敢跟他拍桌子叫板。他突覺不習慣,想起自己的原配髮妻王若弗,盛紘跟盛長柏說了這樣的話:「我也有很多地方,對不住你們的母親」。
盛紘這一生,做兒子,不太合格。
盛家老太太為了他傾盡半生,而他卻在盛家老太太被下毒後,只想盛家的前程和體面,壓根沒想過要給盛家老太太爭一個公道。可雖然不合格,但是也不失一個孝子。他對盛家老太太言聽計從,甚少忤逆。
至於做父親,用盛明蘭的話說:「我爹是個好爹,雖然不大靠譜,但能湊合用。」
盛紘雖然偏心真愛的孩子,但是也並沒有苛待其他的孩子。他重視子女的教育,從未想過要拿女兒們的婚事攀高枝,而只想著讓女兒們能嫁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
很多讀者說,盛紘這樣的爹,已經是非常完美的爹了。
只有當丈夫,盛紘實實在在是個糟糕的丈夫。
他自始至終沒有愛過王若弗。
他為什麼娶王若弗?
是為了前程。
他為了前程求娶了王家的嫡次女,王家給了他仕途上的助力。而王若弗跟著他吃苦受罪,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王若弗雖性格跋扈,卻把一顆真心都撲在了盛紘身上。
而盛紘卻在自己羽翼豐滿之後,背著髮妻有了真愛。不僅有了真愛,還十幾年的時間裡寵妾滅妻。
沒有人知道王若弗那十幾年,在心裡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要接受,丈夫不愛她的事實。
她要目睹,丈夫和林噙霜海誓山盟。
她還咬牙,看著自己嫡出的兒女被庶子庶女壓制。
她是王家的女兒,是嫡妻,卻只能忍著,受著。
而更加冰涼的是:即使盛紘如此,她都深愛著盛紘,不肯給盛紘多納一個妾,來割她的肉。
她終於忍到了頭,盛紘不再那麼寵愛林噙霜,甚至開始厭棄了林噙霜。可是她迎來的不是盛紘的回心轉意,而是一個無比冰冷的現實:盛紘誰都不愛,只愛他自己。
那時候的王若弗痛快之後,一片寂寞。
而這寂寞,卻是延續的,累積的。
那時候醒悟的王若弗,身邊還有兒女。
可是等到兒子娶了妻子,與妻子琴瑟和鳴。兩個女兒都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
整個盛家只剩下了她。
她的丈夫從不跟她一心,她不懂丈夫喜歡什麼,而他的丈夫也完全不在乎她過得好不好。
她有很多話想說,卻無人能傾聽。
盛家老太太孤傲,她知道不必王若弗知道,她懶得跟糊塗的王若弗交流。
而盛紘雖然娶了王若弗,但從未看上過王若弗,他不屑於聽妻子的嘮叨,不屑於跟妻子費太多的唇舌。對於他而言,王若弗就是個擺設,盛家有事情需要王若弗出面了,他就去找王若弗,告訴她這是她的職責。
等到盛家沒什麼事的時候,他還有年輕貌美,溫順小意的妾室討好,完全沒必要非跟直愣愣的王若弗打交道。
王若弗在這樣的盛家,過得是好日子,但是心裡的寂寞卻在不斷地放大,累積。
她太寂寞了,而康王氏抓住了她寂寞的痛點。
整個盛家沒有人好好聽王若弗說說話。
王若弗在這種寂寞,熬著,苦著,直到她的姐姐康王氏出現。她姐姐的出現,讓她覺得她並沒有過得那麼糟糕,雖然男人不愛他,但是她還可以有別的。
康王氏不斷地跟她灌輸,男人的壞處。
她都信了。
因為她深刻地知道,盛紘不愛她,男人只愛前途和臉面。
當康王氏不斷地哭訴著自己婚姻的不幸和痛苦時,王若弗共鳴了,因為那也是她的不幸,男人不愛她,她的婚姻也不幸福。
在整個盛家,沒有人看到她的這種不幸。只有她的姐姐康王氏懂她。
她那寂寞了那麼長時間的心,開始被填補了。她只有在姐姐康王氏這裡,還能找到一絲存在感和共鳴。
一個人的悲傷若是獨自忍受,那麼尚且可以忍受。如果多了另一個人去不斷地渲染這種悲傷,那麼這種悲傷就會呈梯級上升,迅速膨脹。
如果這時候,有那麼一個導火索。
那麼這種情緒就會徹底爆發。
盛家老太太的罰跪就是那個導火索。
王若弗低嫁盛紘,不被愛就算了,她的婆婆還要為了一個庶女當眾打她的臉,她頓覺自己活得太憋屈了。
她深深地恨上了盛家老太太。
她沒辦法恨盛紘,她只能選擇旁人來恨。林噙霜在的時候,她恨林噙霜,林噙霜不在了,盛家老太太下了她的面子,她就要恨盛家老太太。
在她的一片寂寞里,在她姐姐康王氏渲染了這悲傷後,再有了這個導火索,王若弗終於動了手。
她動手的目的是什麼?
不是要盛家老太太的命,僅僅是想要自己當家做主。得不到男人的愛,至少能得到一些別的東西。
她為什麼要下毒?
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因為康王氏的騙,不是因為盛家老太太下了她的面子,而是因為那「日積月累的寂寞」。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在這場婚姻里如此失敗。
王若弗這一生,太寂寞了。
她自小寄人籬下。
王若弗從小就被放在了叔叔嬸子身邊,她的叔叔嬸子雖然對她很好,可畢竟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小小的她,何嘗不想跟她姐姐一樣,自小養在父母膝下。
可是她的父母更喜歡她的姐姐,而不是她。
遠不及長姐優秀。
後來,她的父母終於接走了她,她的父母是那麼體面,她的姐姐是那麼尊貴,而她是那麼不優秀。
她哭鬧著要回去,但是嬤嬤卻告訴她,回去了只能是鄉野丫頭,留下來了便是千金小姐。
她留在了父母身邊,開始收斂脾氣,開始察言觀色,開始學習很多東西。可是,她沒有姐姐的聰明,她永遠都不是那個父母最愛的孩子。
沒得到過丈夫的愛。
她嫁給了盛紘,十幾年裡未曾得到過盛紘的真心真意。她忍著受著,最後在康王氏的哄騙下給盛家老太太下了毒。
她被關了十年的牢子,在宥陽老家。
是的,她的兒女大多出色,但是兒女不能陪伴她一生。
是的,她的娘家顯赫,但是她的娘家也管不了她一輩子。
她日日夜夜要過日子的人是盛紘。
而盛紘,卻缺席了她全部的情感生活。
筆端落到此處,我突然驚醒,我把王若弗這一生最悲觀的點都寫了出來。而王若弗大概也是在這些寂寞的點裡,不斷盤桓掙扎吧。
想得越多,越不甘,想得越多,越寂寞。
可當我們跳脫出這悲觀情緒,當我們去真真實實感受王若弗的這一生。
除了盛紘不愛她,除了她父母偏心點,她已經擁有了太多好的東西。她有顯赫的娘家,有寬厚的婆家,還有給力的兒女。
她這一生比大多數女人要幸運而平坦。
你看,這就是一種人生的兩種不同解法。關鍵的是,你糾結於那些寂寞,還是滿足於那些得到。
王若弗這一生都糾結於那些寂寞,於是她拿了一手王炸的牌,卻打到稀爛。
其實,那個男人哪裡有那麼重要?
若是王若弗不那麼在乎盛紘,她就不會恨林噙霜。如果她不恨林噙霜,那麼就不會著了林噙霜的道。
她只需穩穩噹噹地當她的正房太太,該吃飯吃飯,該喝茶喝茶,任誰都動搖不了她的地位。
一個情字,讓她一生寂寞,輸的徹底。
女人這一生,在婚姻里一定不要怕的一件事:寂寞。
《百年孤獨》里寫道:
生命從來不曾離開過孤獨而獨立存在。無論是我們出生、我們成長、我們相愛還是我們成功失敗,直到最後的最後,孤獨猶如影子一樣存在於生命一隅。
即使我們相愛,即使我們結婚,孤獨這件事也是如影隨形的。我們結了婚,想要得到愛和溫暖。
可一旦我們太在乎別人的愛,別人的溫暖的時候,我們本身就輸了。
因為,別人是我們無法左右的。
從來不是我們結了婚,有了丈夫,我們就再也不寂寞了。而是,我們自己內心變得強大,自己有能力讓自己幸福了。
如果我們是王若弗,盛紘不愛就不愛了,有強大的娘家,婆家也靠譜,兒女也爭氣,我們該多想想自己的幸運,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拚命愛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