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孔子誕辰。值此中國再次文化復興之際,該如何緬懷他?
孔子在中國歷史上擁有崇高的地位,儘管一生近乎布衣,但是司馬遷在《史記》中卻將孔子列入世家,給與了王侯的待遇。《公羊春秋》認為孔子是「素王」,即有德無位之王、無冕之王。孔子的弟子甚至認為,孔子的功績甚至遠遠勝過堯舜。後來民間有一條對聯更是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可以說,孔子是中國歷史中的首席聖人。那麼,孔子為什麼如此偉大?
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時勢造英雄,另一個則是,孔子的確擔當很大,為中國文化的傳承做出了無論怎麼讚譽都不過分的貢獻。
英雄一定在亂世產生,大英雄一定在大亂世產生,象孔子這種級別的英雄,一定在空前絕後的大亂世中產生。
眾所周知,中國是唯一一個從古至今一直保持連續的文明,但是這種連續也並非一帆風順的,自黃帝以來,一直周期性地遭遇外來文化的衝擊和威脅。最近一次大家都知道,就是1840年以來歐美文化的衝擊。
儘管,歐美文化對中國的衝擊在在整個中國歷史中也是不多見的,李鴻章乾脆說是「三千年未遇之大變局」。為應對衝擊,中國也進行了相當程度的西化,在學術甚至全盤接受了西學,但是,中國文明的連續性存在並未受到根本性威脅,因為我們1840年以前的一切歷史和文化要素都有完好保存,沒有絲毫地消失。
同時,在發展實踐中,中國也一直決絕全盤西化,而主張「理論聯繫實際」,以中國國情為本,搞「中國特色」,對西方文化要素,是以我為主地選擇性吸收和利用的。
總體來看,從當初的洋務運動,到眼下中國經濟的強勢崛起,中國的發展實踐,實際上走了一條「中體西用」的道路。
「中體西用」是洋務運動時期提出的基本原則,並沒隨洋務運動本身的失敗而消失,而是被後來的實踐所繼承和發展了,被換成了「理論聯繫實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中國特色」等。
無論如何,近代這次歐美對中國文化的衝擊,的確是千年未遇之級別的。但是,中國歷史上所遭遇的千年未遇級別的外來衝擊,一共有兩次。另外一次發生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是孔子所說的「禮崩樂壞」。
事實上,近代歐美這次對中國的衝擊,也導致了禮崩樂壞。「禮樂」其實就是對三代時期社會制度的稱呼。禮崩樂壞,就是說,在三代中所存在的制度形態崩潰了。夏商周的存在時間大約是1500年,禮崩樂壞,讓存在於這1500之後的制度,崩潰了。因此,春秋戰國時期的這個大衝擊就是1500年至未遇。
即是說,自黃帝以來的中國歷史上,一共發生了兩次千年未遇級別的大衝擊,一次是1500年未遇,發生在孔子時期,另一次是2000年未遇,發生在近代。
為什麼說近代這次是2000年未遇,比李鴻章少了1000年。因為被近代這次衝擊搞崩潰的制度形態是成型與漢武帝時期,至鴉片戰爭大約2000年。
儘管孔子時代那次大衝擊,是1500年至未遇,但是,對中國文化的衝擊程度,卻遠遠比近代這次更嚴重,差一點導致中國文明徹底中斷。
孔子的偉大就在於,在這次中國歷史上所遭遇的最嚴重的衝擊中,為拯救中國文化做出了卓越的貢獻,表現出了極為偉大的擔當、極為卓越的智慧、極為高漲的熱情、極為堅韌的精神。
中國文化的核心是什麼?就是孔子所說的「道」,孔子的一生都花在了求道、傳道和行道上了。
求道,就是對傳統的中國文化進行學習,並進行概要性地總結和表述,以幫助更多的人去理解和學習。在這一點上,孔子做的極為出色。他極為透徹地理解和把握住了中國文化之精髓,並用極為淺顯和精鍊的語句表達出來。
孔子並沒有留下任何長篇大論的著作,他們思想,都是口語化地保存在《論語》中,以及對《五經》的解說之中。
那麼中國文化的精髓是什麼?用孔子的一句話就是:「君子之處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
「無適」,就是不要預設一個情形,並堅持一定那樣。「無莫」就是不要預設一個不想要的情形,並堅持一定不要那樣。「義之與比」,就是以「義」為基本原則,積極地進行思考,進行判斷和選擇,最後做出合乎「義」的行動。
值得強調的是,這個「義」不是外在的規定好和規範,而是內在與人心的,是人心的基本屬性。後來孟子對此做了詳細解釋,叫「義內」,並將這個「義」分解成「仁、義、禮、智」四樣東西,認為這四者都是由人心所發端,是人心的四個基本屬性。
後來,董仲舒又在「仁、義、禮、智」基礎上,加了一個「信」,成為「五常」,即人的五種常性。
「五常」合起來就是「義」,就是人性,也是人所生而固有的判斷和選擇的內在原則。因此,行「義」的過程不是一個服從遵守外部規定規範的過程,而是一個積極思考,積極判斷和選擇的過程。也是一個「自省」、「自慊」的過程、「慎獨」的過程。
因此,「君子之處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這句話實質上是在說,要積極思考,即判斷和選擇,讓自己的行為更合乎自己的本心本性。
這也是孔子說的:「從心而欲」,《中庸》說的:「率性之謂道」。
我將此總結為「心性自由」。中國文化的精髓就在於倡導和維護心性自由。
孔子為什麼對中國文化理解的那麼透徹,因為他太愛學習了。
《史記·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讀《易》,韋編三絕。」他評價自己:「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孔子在求道和行道上態度上,是純潔的、堅韌的。他說:「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為求道和傳道,孔子積極搜集資料、教材。最後形成《五經》系統,開創出一個嶄新的領域和行業:獨立的學術和教育。
為行道,孔子周遊列國,不畏艱險,四處遊說、宣傳。很多人說他是官迷。如果孔子是官迷,他壓根就不需要周遊列國,周遊列國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官,說明孔子的目的在道不在官。即後來荀子總結的「從道不從君」。
孔子不是官迷,而是「道迷」。迷到什麼程度,迷到「知其不可而為之」。
孔子逝去340多年之後,在董仲舒的建議下,漢武帝實施了「擺出百家獨尊儒書」,以儒家思想為基礎,設計了一套制度系統。這是禮崩樂壞以來,中國傳統文化的大回歸。禮崩樂壞之後穩定的制度形態形成了,一直存在至1911年。
在經歷歐美衝擊180年之後,當下的中國也正在努力復興傳統文化。歷史將迎來又一次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