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講 創業維艱
1 | 家族成員一起創業的利與弊 |
2 | 「原始合夥制」奠定新東方發展的基礎 |
3 | 包產到戶激發的潛力與局限 |
4 | 如何從家族企業中走出來 |
5 | 發展的制約:相關法規不明朗 |
6 | 險些沒命:錯誤行為帶來的後果 |
7 | 朋友同學一起創業的利與弊 |
8 | 新的力量加入新東方 |
今天我們來講另外一個新問題,這個問題既是當時的金融體制落後所帶來的問題,也是我個人的錯誤所帶來的問題。這個故事在當時社會上流傳得非常的廣。
那這是個什麼故事呢?就是我被搶劫的故事。所以是錯誤行為帶來的後果,個人遇到了兇險,性命差一點因為這件事情被丟掉。
當時新東方報名學生人數最多的時候,是在禮拜六、禮拜天,一般來說能收上個五十萬、一百萬人民幣,數額非常大!但中國當時的銀行有一個問題,在禮拜六、禮拜天,除了對老百姓個人的存儲業務,對公業務就全部是關門的,也就說禮拜六、禮拜天收了學費以後,是不能存到銀行去的,銀行不收。
因為沒有對公業務,當時中國所有的公司、企業到了禮拜六、禮拜天、都是關門的,銀行的對公業務部人員也就休息了。這樣一來這個錢就存不進去。
我就想,要放在保險柜的話,更加麻煩。因為那麼多人都知道,當時新東方租的還是一個漏風漏雨的破房子。那個門隨便一撬就能進去。那麼多人知道有那麼多錢放在裡面,不合適啊!所以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拎回家了。
我拎回家這件事情其實就是一個公眾行為,拎了一段時間沒有發生什麼事情。當時我一個人開車,也沒什麼保安、司機,所以就被人給盯上了。盯上這件事情的人也是一個犯罪分子。
這個故事也很長。這個傢伙原來蹲過監獄,從監獄出來以後想改邪歸正,所以在北京郊區弄了一個度假村。到了暑假的時候,新東方學生要去上課,住宿班就去租這個度假村,租的時候就跟這個人認識了。
當時他要求新東方先付一筆錢,新東方也付了。整個暑假班結束以後,一結算,他倒欠新東方3萬塊錢。新東方的財務就打電話向他去要這個錢。
實際上他已經把錢花完了,財務就反覆地要,他就給我打電話說, 「俞老師,我這個錢用完了,沒有辦法,到明年你們再用我的度假村,補回去就行了。」我說:「沒關係,不就3萬塊錢。反正好說,我們以後還要合作呢!」
也就是因為我這樣一個行為,讓他認為新東方很有錢!他當時經營困難,萌生了要再次犯罪的想法。他找了幾個東北人,開始跟蹤我,結果發現我每個禮拜六、禮拜天是把錢拎回去的。
這是1998年了,某一個禮拜天的晚上,他們看到我一個人開車回家,就在家門口把我截住了,給了我一針大型動物的麻醉針,是給大象、老虎打的麻醉針,把我給打暈了。他們就到我家裡把我拎回去的錢全部搶走,包括禮拜六拎回去的,加起來差不多200萬人民幣。
搶走以後,那幾個東北的土匪看到我還有呼吸,就說「老大我們把他乾了吧?」這個北京的主犯就說:「俞敏洪還是一個不錯的人,我們既然拿了這麼多錢,遠走高飛足夠了,就留一條命吧!」就把我給留下了。
他們那幾年,從搶我開始,到2005年被北京公安局破案,前前後後乾了七個人,其餘六個,沒有一個活的,就我一個人活下來了。
當時打完這個麻醉針,他們人走了以後,我居然半懵半醒就醒過來了,還去報了警,後來被送到醫院搶救。另外那幾個人,一針麻醉針下去,就醒不過來了。因為這個麻醉針強度很大,注射後會讓人的心臟停止跳動。
後來醫生跟我說:「奇怪了,你麻醉量這麼大,還能活過來。」
我說:「可能是因為我酒量比較大吧!」
還真有可能。幾年前我去做全身腸胃鏡檢查,有一個全身麻醉,之後腸胃鏡檢查才沒有痛苦。醫生就給我打了一個常規的麻醉針,說兩分鐘後我們就給你檢查了。
結果我就跟他聊天,聊了十分鐘。醫生說,「怎麼回事,你一點感覺都沒有?」我說,「沒有。」醫生說,「再打。」後來加了常人三倍的量,我才全身麻醉,進行腸胃鏡的檢查。這才知道,我抗麻醉能力其實還挺強,救了我一命。可能是老天不願意我馬上就離開,希望我後面多做點事。
(愛隨手拎錢,更愛捐錢。2008年5月,俞敏洪帶領新東方誌願者滿載捐贈物資趕赴汶川災區。新東方先後向災區捐款總額近1500萬元。)
這件事情給我帶來一個嚴重的後果,差點把命丟了!腦袋變笨了倒沒有。新東方老師後來開玩笑說,俞老師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GRE詞彙書拿過來,看看這個詞彙到底還認不認識。這個倒沒有受太大的影響。
這件事讓我意識到,一是中國的社會環境其實不那麼安全,後來各種場合我就對自己的安全保護特別的注意。第二是給我一個警告,你的行為是一個錯誤行為。如果我當時不是把錢拎回家,這些歹徒也就不會跟著我,也就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而且這件事情是有預兆的。王強、徐小平看我把錢拎回家的時候,就已經給我提出好幾次,「老俞,你這麼多錢拿個塑料袋就拎回家了,而且不止我們兩個人知道,這件事情是非常危險的,你不能這麼做。」
我說,「銀行不存錢,沒辦法啊!」他們說,「總有辦法,先存在個人名下,或者說到銀行去租一個保險柜,也比拎回家裡強。」
這個忠告真的是非常到位,但是我就不聽。我說我都拎了大半年了,不會有事的。所以朋友的忠告非常重要,這也是我的農民思維所帶來的嚴重後果。這其實是有解決方法的。
王強、徐小平他們見到我還活著,過來第一句話就是「活該」。我說:「我都從死亡線上回來的,你們還這麼說?」他們說,「早就跟你說過了,不應該這麼做。」只有好朋友才能有這種語氣。
我覺得這件事情必須解決,就找到了北京銀行。北京銀行當時成立不久,剛好要拉業務,儘管他們也是禮拜六、禮拜天不工作。他們在中關村剛剛設了一個支行,後來說,「行,我們來做。」
我說,「我的要求很簡單,禮拜六、禮拜天你必須上門來收錢。禮拜六晚上來一次,禮拜天晚上來一次。如果這個做好了,新東方所有的財務體系就轉到北京銀行去。」
原來我們也談過其他幾個銀行,那些就是不上門收。當時因為新東方還小,一年也就幾千萬的收入,大銀行是看不上的。北京銀行因為剛成立,所以它看得上,說我們來收。從此以後,到今天也是,每到禮拜六、禮拜天,北京銀行的武裝押運車就開到新東方的報名處前面,把錢拿走。
現在幾乎不用他們來了,因為新東方的付費幾乎100%都是線上完成,現金已經很少了。但因此跟北京銀行建立了非常好的關係。一直到現在,新東方几乎大量的錢都存在了北京銀行,包括很多理財也是通過北京銀行。北京銀行也特別看重新東方,因為現在的新東方,每年收的錢還是比較多的。
當時還錯過了一個機會,北京銀行增發股票,他們的行長跟我說,「俞老師,你看我們也給你點回報,就是新東方或者你個人掏個幾千萬,占一點北京銀行的股份,我們未來肯定是有大發展的。」我對銀行系統一點不懂,我覺得能賺錢嗎?算了吧,這個錢都是學生的學費,投到銀行去以後,萬一銀行最後就虧本了呢?就沒買。
事實證明,如果當時我投資北京銀行幾千萬的股票,現在市值至少二三十個億。我這個人其實是沒有金融頭腦,也沒有投機頭腦的,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死命地干,干到最後一點點把新東方給干出來了。
7月-9月,「老俞閒話」將在80天的時間裡,連載《蛋殼來了》APP上的「新東方成長曆程」音頻課程和由此出版的新書《我曾走在崩潰的邊緣》文字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