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背影
作者語：七十年，黃土一抔，誰寄孤墳？無處話淒涼，寒春拂！便使悱惻，應無際。夜來幽夢忽驚悸，魄動長嗟，惟有淚千行。腸斷處，孤燈懸，影綽明滅，更哪堪，生死兩茫茫？
本文為親情系列之父親篇。該系列目前有《父親的白髮》《父親的堅守》《父親的沉默》《父親的心事》《父親的叮囑》《父親的春天》《父親的背影》七篇。真心化著精靈雨，真情方使草木悲！沒有父親的父親節特別奉獻，慎終追遠，寄思尚饗！歡迎指導閱讀！
父親的背影
文/成諾
我與父親不相見也不過一百天，但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
去年冬天，趁著空閒，修葺了老家，父親的差使仿佛也交卸了，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以為只是像平日腸胃不適，只草草地在村衛生所間隔地打著點滴，可誰曾想一下竟查出是肝癌晚期。臨近春節，父親的臉色已很蠟黃，見到滿院狼藉的東西，又想起往事裡父親的背影，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
其實，剛住進醫院時，我們刻意瞞著病情，父親也就不在意，總以為是胃炎。吃了很多的藥，總不管用，急了，父親就會遷怒醫生，為此背地裡我和母親賠了不少好話。那些日子，父親很是急躁，後來久了就懨懨地不肯動。病情逐漸惡化，父親也的確沒有力氣動。我正傷心，一有空就跑來，母親就會責怪我耽誤了工作。那天早晨來得早，一進病房，床上空蕩蕩的，而母親一個人獨坐著。母親說父親固執地要去鍛鍊，說醫生讓多走動，胃炎就好的快，就可以早康復早出院。從二樓的西樓梯下，再從一樓的東樓梯上。父親就近扶著牆或欄杆，一步一挪地蹣跚走著。他的步子很小，趿著鞋走，有時會躊躇逗留一會。走到樓梯口，邁過台階對他來講很吃力的。我本來要去扶，他不肯，只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著灰色的小帽，裹著灰色的寬大的羽絨服，蹣跚地走到欄杆邊，扶好，再慢慢探身下去。可是他穿過一樓，要爬上二樓的台階，就更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欄杆，一腳盡力再向上抬。他佝僂的身子側向欄杆，顯出努力的樣子。跟在後面，我只能見他的微微抖動的背影，我的淚就有點不聽話了。我趕緊拭乾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他實在堅持不了多久，掙扎著挪了兩趟，就癱軟在病房門前的長椅上喘上好一會。他囑我不要來，他沒事，鍛鍊一陣子就好，又說等他好了還要給老家的蘋果地趁著冬閒施一施肥。他的身子佝僂的很厲害，頭深深蜷縮著。「吃不消，歇一下……」又埋頭蜷縮著懨懨地不再講話。我小心地陪在他的身旁，直到他大口喘著氣站起來趿著鞋走向病床。「你忙你的，走吧……」父親沒有回頭的說。我還能忙什麼？父親就是天，天塌了，還有什麼可以忙的？我恍恍惚惚地胡亂想著，眼淚就簌簌的流了下來。
一直以來，父親都是東奔西走，家中光景全憑他的支撐。他早年出外販賣藥材謀生，吃了很多的苦力。近幾年，又建起醋場，購買原料，發酵釀製，運醋送貨，更是下了不少氣力。他的背有些微微地佝僂，也許是與勞累有關的緣故吧。我的關於他的大多數記憶都是他佝僂著忙碌的身影。他的脾氣本來就急躁，家庭瑣事便往往容易觸他之怒。但最近兩年，漸漸不同往日。有時就會惦記著我，惦記著我的女兒。時不時就會在我和弟弟之間來回奔波。農忙沒有空，就會打電話，不厭其煩的打，本該是我們主動問候他才對，但他還會執拗地打。
今天，是第一百天。按照老家的習俗，親戚紛紛前來祭奠緬懷。早晨好好的，中午就變了天下起了雨。新割的麥茬，混合著雨後泥土的清新。夏日的墳塋長滿了青青的穀苗。我在他的墳塋上小心灑滿祭品，就像他生前，母親做好飯讓我雙手小心端給他一樣。我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了。老家還是土葬。安葬時，我和弟弟下了墓穴，依照伯叔舅姑的指點，把父親的棺木擦拭乾凈，才送入墓穴深處。墓口被磚石慢慢封起，我愣愣地看，這已是父親最後的背影了，已成永遠。與父親不相見已經一百天，我有些遲疑，恍如昨日。醋場裡忙碌的身影，蘋果園裡小心作務的身影，醫院裡父親蹣跚的背影……往事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一百天了，本以為時間可以減輕悲痛，但佇立在墳塋前，心還很痛。
天空飄著雨，像哭泣的淚。頻頻回頭，空闊的田野只有父親的墳塋孤寂的背影。
今天就是父親節，這應該是我第一個沒有父親的父親節了。
父親是一個簡單的人，簡單到他實在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讓他的後輩兒孫深刻緬懷。平凡，樸實，像許許多多的父親一樣。
不過他的執著，他的堅守，他的勤勞令人永遠銘記。
我想他的背影雖然不很高大，但已經足於撐起那片天空，和這個沒有父親的父親節！
（本文寫於2018年6月17日，圖片來自網絡）
作者簡介
成諾，筆名。中國散文協會會員，陝西省寶雞市扶風縣人。多年筆耕不輟，以文寫心，堅持寫作，尤喜散文。
作品散見於《陝西日報》《西安日報》《西安晚報》《齊魯晚報》《文化藝術報》《陝西廣播電視報》《寶雞日報》及「中國文明網」「華夏慈孝網」「微文學網」等多家報刊網站。
作品有《追尋胡楊》胡楊系列、《大紅燈籠映出的年味兒》年味系列、《相約人生》觀悟系列、《最美女兒心》親情系列、《最難縈懷是春天》寫景系列、《鄉會》鄉情系列、《跪拜里的敬畏》漫談系列、《大唐西市的記憶》遊記系列、《歲月淌過的巷子》人文系列、《迷惘》小小說系列、《快雪初晴》詩歌系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