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劇,魚叔早該聊了,卻拖到了現在。
明明第一時間刷完,卻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整理措辭。
說多了,怕破壞了大家看劇的驚喜;
說少了,又難以完整傳達這部劇的精彩之處。
所以索性等到現在,很多人想必都已經看過——
《心靈獵人 第二季》
Mindhunter Season 2
對於這部劇,魚叔的安利簡單粗暴就一句話:
我TM吹爆。
對,不怕有人槓,不怕被打臉,更絕對不怕爛尾。
吹爆就完事了。
有多爆?
第一季,豆瓣上4萬多人打出評分8.9。
我自己也是毫不猶豫打了五星。
第二季上線前兩天,魚叔身邊的美劇迷們就已經開始敲鑼打鼓、奔走相告:
《Mindhunter》要上線啦!
熟肉一出,當晚個個都是通宵刷劇,根本不怕第二天上班遲到(主要也是因為第二天正好周末)。
口碑,盲打五星不帶慌的。
爛番茄新鮮度100%。
為什麼這劇這麼剛?
看導演就知道:大衛·芬奇。
確實如此
出手即爆款的天才級大佬。
《搏擊俱樂部》、《七宗罪》、《社交網絡》、《消失的愛人》、《十二宮》、《龍紋身的女孩》……
從口碑到獎項,從影評人到普通觀眾,統統一網打盡。
什麼眾口難調,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存在的。
這兩年開始涉足電視劇,作品不多,也就三個:
《紙牌屋》(導演/製片人)、《愛,死亡和機器人》(監製/製片人)。
以及今天要講的《心靈獵人》(導演)。
質量水平穩得一匹。
作為當今世界上最會拍變態的導演(沒有之一),大衛·芬奇的敘事風格極具魅力。
怎麼說呢。
就像一個旋渦,外圍看起來平靜緩慢,但越靠近中心旋轉速度越快、吸力越強,直到把你整個兒抓牢,再難以逃脫,拽入不見底的黑暗深處。
《心靈獵人》就是如此。
不同於大多數犯罪題材劇一集一個案子的快節奏,《心靈獵人》整季就只圍繞一件主要案情展開。
看似進程緩慢,但信息量卻非常大。
故事所側重的,不是殺人犯如何殺人滅跡,或警察如何破案追擊。
而是去研究和探索殺人犯,尤其是連環殺人們的犯案動機。
他們為何會窮凶極惡到輕易突破人類的底線?
他們犯下殘忍罪行背後的動機是什麼?
他們的謀殺行為為何往往充滿著怪異的儀式感?
方法呢?
就是讓主角們前往全美各地監獄,與眾多知名的連環殺人犯面對面交談,挖掘他們內心深處的秘密。
然後通過對大量樣本進行歸類總和,找出規律,建立一門新的犯罪研究方法。
從而試圖回答一個困擾警方多年的難題:
如何從人群中,將這些道貌岸然的惡魔揪出來。
而答案,就是今天我們常說的:
「心理側寫」技術。
聽起來,很學術,也很硬核。
對於這一技術,熱愛刑偵劇的觀眾肯定不會陌生。
從經典的美劇常青樹《犯罪心理》,到近年大熱的國產網劇《白夜追兇》。
側寫技術都大放異彩,被描寫得神乎其技。
犯人的年齡、性格、生活習慣、犯罪動機……
僅憑一些零碎的證據與線索,專業的側寫師就能將罪犯的情況勾勒得八九不離十,為抓捕行動提供了極大便利。
儼然一個個「現代福爾摩斯」。
這門「神技」到底是如何誕生髮展的?
它又是否真有這些影視劇中所表現出的神奇效果?
這就是《心靈獵人》所要解答的問題。
本劇的故事改編自前FBI傳奇探員約翰·道格拉斯的自傳類小說《心理神探》。
所涉及的案件和連環殺人兇手,都是真實事件。
主要故事地點是如今在FBI調查中頗為重要的「調查支援科」(前身為「行為科學部」,簡稱BSU)。
一共三位核心成員。
比爾·坦奇,一個溫柔圓滑的大塊頭,BSU的部門負責人。
BSU作為一個新興的、尚無實際成果的技術部門,前期遭受了不少質疑。
比爾作為站在新舊分界線上的溝通橋樑,其實職責就是進行協商和談判,讓自己的團隊能夠存活下去。
溫蒂·卡爾博士,一名女性心理學家,卻充斥著大男子氣概。
她提出以規範的方式對罪犯進行分類,將縹緲無定的「人性」化為一個個鮮明的標籤。
該方法論成為了心理側寫技術的理論基礎。
霍頓·福特,BSU當之無愧的核心人物。
正是他憑藉著一腔熱血與旺盛的好奇心,促成了這一部門的成立。
在第一季中,他就展現出了驚人的理解力與果決的行動力。
他擁有天生的敏銳直覺,能夠對連環殺人魔的內在產生敏銳洞見與感應。
然而說好聽點是「直覺」,說難聽點就是「玄學」。
由於尚無足夠的科學支撐,他的莽撞和過分自信也讓他的上司、同事甚至自己陷入無盡的麻煩中。
在訪談中常常突發奇想地使用諸多當時被視為禁忌的詢問技巧:
與罪犯共情、向他們示好、自我暴露……
甚至於,為了應付檢查,決定修改、刪除部分訪談錄音。
儘管坎坷不斷,第一季中,BSU的研究還是小有所成。
他們成功利用尚不成熟的「心理側寫」,幫助警方破獲了一起懸疑殺人案件。
讓這個部門,與這種技術,第一次進入了大眾視野。
到了第二季,劇集伊始,BSU就迎來劇變:
新上任的領導對比爾等人的研究充滿期望。
尤其欣賞霍頓的直覺。
他不僅許諾會掃除各種行政上的障礙,更決定擴張BSU,讓它成為FBI未來的核心之一。
但前提是,BSU需要拿出足以證明自己的成績。
即,運用心理側寫技術,參與到真正的案件偵破中去。
這個機會,出現在亞特蘭大。
1974年冬,整個亞特蘭大市被籠罩在一股惡寒中。
當地黑人社區內,多個小孩接連失蹤,隨後被發現拋屍荒野。
當FBI派霍頓等人正式介入時,受害者已經達到了兩位數。
起初,亞特蘭大警方認定這是一起種族主義案件。
換言之,兇手應該是一個仇恨黑人的3K黨白人。
因為在當時,亞特蘭大是美國種族主義最為泛濫的城市之一。
同樣在1974這一年,馬丁·路德·金的母親就在亞特蘭大被殘忍殺害,儼然是這座城市風貌的一種象徵。
然而經過調查、分析、側寫後,霍頓的看法截然相反:
正是因為市內種族對立嚴重,黑人小孩對白人充滿了警惕,反而增加了白人的犯罪成本,斷然不可能如此頻繁密集地作案。
他通過觀察發現,白人一旦出現在黑人社區,又要跟孩子接觸,立馬會引起周圍的騷亂和動靜。
想要在白天的市區帶走孩子,連續犯十多次案,卻至今無任何目擊者,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霍頓給出的心理側寫結果是:
「黑人,男性,三四十歲左右,戀童癖,外表富有親和力,有表演欲。」
他也對應給出了一系列配套調查方案:
比如在屍體發現點安裝悼念用的十字架,誘使犯人前來窺視;
或是為悼念晚會散發招聘傳單,邀請符合側寫的嫌疑人主動現身;
再不濟,挨家挨戶地搜查詢問也是一個笨重但有效的方法。
然而以上全部,都被亞特蘭大方面駁回了。
原因只有一個——
犯人不可以是一個黑人。
不是不可能,而是「不可以」。
迄今為止所有的調查、輿論,都是朝著種族方向進行的。
理由很明顯:
將矛頭指向一個黑人,不利於黑人社群的團結,更不利於市長的選票。
多麼諷刺。
這是一個種族歧視極為嚴重,但在表面上又要渲染種族和平的矛盾城市。
因此,與其說是當地官方對案情不重視,不妨說,是官方故意壓著,不想把事情鬧大。
FBI方面的調查也受到了當地警方的百般阻撓、拖延。
而與此同時,死亡數還在不斷增加:
13、15、20……
這個數字最終定格在了29。
正如前面所說,劇中的案件都是真實事件,很多都早已有了結果。
事實證明,霍頓的推測是正確的。
兇手是個黑人。
然而這並不是心理側寫的又一次勝利:
在法庭上,警方的證據僅僅足夠定下其中兩起謀殺罪。
另外27起,成為了永久的懸案。
行為科學部的「推測」,並不足以成為說服陪審員的證據。
眼見著主角一行人奔波辛勞了整季,最後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相信許多觀眾和魚叔一樣,先是感到愕然,然後就是——
憋屈。
一股憤怒悶在心裡發泄不出去。
終而轉化為了絕望。
就像文章最初魚叔做的那個比喻,旋渦。
大衛·芬奇就是要把你拉進那個沒有出口的黑洞中,越掙扎,反而越快地窒息。
除了在亞特蘭大一案中被多方牽制,有苦難言。
BSU的諸位,在各自的生活中也是處處碰壁,諸事不順。
霍頓自不必說,在第一季中他就已經經歷了分手、崩潰等一系列重大打擊。
第二季的開頭,就是他剛剛從療養院出來。
在他看似愈發偏執、自大的背後,是不堪一擊的脆弱。
就像一根被拉扯到已經近乎透明的線,隨時可能斷裂。
在理論界裡無所不能,永遠保持絕對理性的溫蒂·卡爾博士,也有著自己難以面對的一面。
她是個同性戀者,曾與自己的導師有過一段近乎斯德哥爾摩般的畸戀。
如今,她又重新陷入一段戀情,卻再也難以打開心扉,不知如何應對和交流。
不過這集真正深陷泥沼的,是大塊頭比爾。
在FBI,他是一名模範員工,工作、社交無可挑剔;
在生活中,他卻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與父親。
常年出差、在外奔波的生活,讓他和妻子、孩子的關係,日益疏離。
而這最終釀成了一個巨大的悲劇:
他領養過來的幼子,被卷進了一場兒童謀殺案。
案件發生在比爾妻子負責出售的房子裡。
一個僅22個月大的孩子被殘忍殺害,屍體被綁在一個十字架上。
儘管比爾的養子不是親自動手的加害者,但他在其中表現出的冷漠、殘忍、獵奇,讓人不寒而慄。
「把屍體放在十字架上,就是他的主意。」
這場風波最終摧毀了昔日溫馨的家庭,也讓比爾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是什麼造就了這個孩子的冷血?
是自己的工作嗎?是自己的疏於陪伴嗎?亦或是他在被自己領養之前有過不為人知的童年經歷?
……
不知不覺中,他開始了對自己孩子的心理側寫。
而這,其實正是《心靈獵人》第二季的主題:
需要我們關注、側寫的,不僅僅是罪犯們。
有問題的,是這個世上的所有人。
其實魚叔自己,在上文里何嘗不是在對主角進行自己的側寫呢?
而側寫的結論是:他們不是無所不能的英雄。
所謂的主角,也不過是被現實裹挾的一介凡人罷了。
他們引以為傲、信心十足的心理側寫技術,在這一季中走出了象牙塔,走進了現實。
但結果如何呢?
還是立刻被咆哮嘶吼的時代潮流衝散、打碎。
種族歧視,官僚主義,政治陰謀,信仰消亡……
哪一個,都已不是他們自己所能詮釋和解決的難題。
第一季中的重要配角,極度聰明的連環殺人犯艾德蒙·肯珀曾指出過霍頓最大的弱點:
「這套心理側寫技術的一切,都只是來自殺人犯。」
而第二季的重頭戲,和臭名昭著的犯罪集團「曼森家族」族長——查爾斯·曼森的對談。
曼森也無情地嘲弄了BSU眾人的局限性:
「我不過是一面鏡子,你們在我身上看到的,只是你們自己的倒影。」
到底是什麼鑄就了這些殘忍的罪犯?
是像霍頓等人以為的那樣,是私人體驗,是童年陰影,是偶然、罕見的變態嗎?
遠遠不止。
還有那複雜紛繁、動盪劇變的社會,那糟粕腐朽、行屍走肉的文化傳統;
以及古今無異的貪婪人性,與冷酷黑暗的現實世界。
需要側寫的,不僅是罪犯個人,更是整個社會。
儘管從形式到節奏,《心靈獵人》都與芬奇以往的電影不同。
但其內核,卻完美繼承了《七宗罪》、《十二宮》等前作的悲觀與絕望:
一個個心懷正義的普通人,如何被這個冷漠的世界一次次擊倒、毀滅。
我們永遠無法徹底消滅罪惡。
因為罪惡就藏在我們所有人之中。
但這並不意味著,就要認輸投降。
連環綁架殺人、代號BTK的兇惡罪犯仍然逍遙法外,心理側寫儘管有所局限,但仍是對付這些高智商連環殺人犯的重要手段。
縱然萬千迷茫困惑集於一身,勇者依然願砥礪前行——
世界已經如此操蛋,總得有人為之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