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春風十里不如你》尚在北京保利劇院合成的時候。某晚，我和男主角秋水的扮演者雷佳聊了聊這部作品。
這是雷佳版的秋水視角，也許還有別的秋水，也許我們身上也都有一部分是秋水。
回望的青春
是被現在的我們加了濾鏡的青春
演員雷佳眼裡的男主角秋水是一個哈姆雷特式的人物。他保持著原著作品中溫暖、敏感、自卑、孤獨的底色；他一直在糾結，在自己的動物性和人性之間打架；他也一直在尋找某種答案。學校、社會、工作、情感，有那麼多困惑迷茫……也許人的一生都走在尋找答案的路上。可能臨終還有很多事情沒有遇到，還有很多道理沒想明白，但這就是成長的過程。
秋水說他要告別過去，告別兩人。也告別自己。戲的一開始，秋水就被推進手術室，他生命中愛過的兩個女人在一起搶救他——這是他的幻象。有意思的是，整個劇情是一個回望的過程，所有的時間和空間都已經打開。它不是線性的時間段，不是普通的倒帶般的敘述。它充斥著許多時間點。強烈的情緒在這些時間點裡波動。那是手術台上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人，對過去的回望。我們看到的小紅和柳青，是成年秋水心目中的小紅和柳青，那或許不是青春時期真實的她們，而是彙集了秋水的偏愛、思念、疑惑以及不舍，彙集了他想像中失真的絢麗，注入了當下秋水的世界觀的她們。或許大家都是這樣吧，回望的青春，愛或怨，快樂或痛苦，都是被現在的我們悄悄加了濾鏡的青春。
曾經，我們都不知道愛情是什麼
就一頭扎進去了
在大學的年紀，好像沒有人知道愛情是什麼。我們從書上或電視劇中看到的，腦海中想像的，都只是朦朦朧朧的感覺，緣分與荷爾蒙，仿佛就是愛情。就像遇見小紅。當一襲紅裙出現在灰濛濛的校服之間，秋水的目光就被吸引去了。其實並沒有想過更多，只是喜歡，只是想要在一起，那是青澀、美好、單純，是年輕人最原始的衝動，和每個人一樣經歷著可見的緊張、甜蜜和小摩擦。這種動心是單純而真實的。很多很多這樣具體的真實，拼湊在一起，讓年輕的人們，一頭扎進去了。
而生活並不會只有這些節點，生活有線有面，還有很多宏觀的東西，籠罩著這些年輕的愛人們。這時，人體變得有毛邊，很多事情不再非黑即白，而是進入一個混沌的中間態，進退不得。
很多人覺得，是柳青的出現奪走了小紅的秋水。 可是，能讓我們分開的，從來不是其他人。
小紅要的愛情是強烈的相互歸屬，你的全世界都屬於我，我也要成為你的全世界。這種控制欲嚇退了秋水，讓兩人之間有了隔閡，讓秋水的心裡也對這段感覺產生了問號。與很多年輕情侶一樣，小性子作祟，面對誤會拒絕溝通，換來的不是哄哄就和好，而是漸行漸遠。如何最舒服地保持距離又保持溝通，對於年輕人實在是難以把握的事。
我們的愛裡面有一種痛苦
與靈魂相仿佛
而就在裂痕出現時，柳青像一束光，照進了秋水的世界。柳青是秋水生命中的未知，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姑娘。不可否認，男人們對未知世界都天然充滿了挑戰欲，想要去接近，去了解。這是連他自己都不懂的吸引力。
他們兩人都是孤獨的人，不敢去觸碰愛情。柳青不敢觸碰是因為不能，因為她沒有未來，也無法給人未來。秋水不敢觸碰是因為他膽怯，他不知道要什麼，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他還沒有成熟到找到自己最穩定的生命狀態。兩人就像最後彩蛋送上的探戈，強烈、黏膩、深重、快意又不快樂。
在得知柳青病情之前，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陷入愛情的男孩。那時他還不懂，明明能感到強烈的愛，為什麼柳青還總是冷酷得斬釘截鐵。而自從他得知柳青絕症的消息，面對著「死亡」這座無法逾越的一座山，這樣兩個孤獨、膽怯的人的愛便悄無聲息地升華了。他們的感情被放大到生命中，是一種靈魂的吸引，熱烈、深沉，但又不止於此。此時至深的愛只是一個底色，他們的感情像是沁透著一種宗教色彩，就如柳青的伊西斯頌歌。他們在對方身上尋找靈魂的救贖。
秋水放棄了自己的職業，因為他沒能挽回柳青的生命。當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面對深愛的人卻無能為力，他開始對生命產生懷疑，他開始思考前方的路。柳青的愛讓他成長，柳青逝去的生命也同樣。
這部作品的舞台設計極簡，把空間都騰挪給了這些年輕人和兩段感情。劇情跳進跳出的穿插方式，模糊了真實與幻象，給了觀眾寬容的理解和想像空間。事實上，失去了小紅和柳青的秋水，也沒有走出搶救室。你是願意愛人走在你前面呢，還是更願意先TA而去？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他們最後的14天，就像兩人依偎在天堂。
愛的百分數里，總摻雜著甜與苦。然而痛苦很少讓人遺憾，錯過才會。春風十里不如你，青澀過，也強烈過，乾淨而認真，秋水已經幸福過了。雷佳對秋水說，也對我們說： 放肆去愛。即便青春會受傷，回望時總是美好的。就像小紅離別的時候，秋水嘴邊泛起淺淺的笑。那是多年後的我們，在看過去青澀的愛情啊。
-劇終-
貝七
舞台讓我覺得
生活並非是無藥可救的
本文落筆於4月6日北京採訪後
配圖為劇照，由劇組提供
經授權使用
有染·與美好發生關係
舞 台|藝 文|悅 音|映 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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