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漫遊:科幻電影中的城市與建築

2022-05-30     《藝術與設計》雜誌

原標題:夢中漫遊:科幻電影中的城市與建築

AKIRA(1988)

做夢的人夢見一座城市,夢裡的城市有整個世界那麼大。當你認為這個夢將成為現實,在這種情況下,做夢的人無所不知,因為夢中的一切都已經存在於做夢的人的潛意識裡。夢和城市在你的睡眠中重合得渾然一體,它們是一致的——城市就是夢,夢就是城市。

有一天晚上,你夢見自己的名字是讓•呂克•戈達爾(Jean-Luc Godard),獨自坐在卡普西恩大道上的一家由鏡子裝飾著的咖啡館裡。在你面前的桌子上攤著一份《世界報》(e Monde)。報紙上的日期是模糊的,就像它們在夢中往往是模糊的一樣,但做夢的人知道這是1964年。這一天,戈達爾決心拍攝一部科幻電影——提煉出那份報紙上所有的非現實世界。

戈達爾以其夢發生的城市命名這部電影——阿爾法城(Alphaville)。影片的劇情在巴黎快速城市化進程中紙醉金迷的螢光走廊和蠅頭小酒店中展開。沒有精心設計的場景,也沒有雷射手槍或飛行汽車。唯一可識別的科幻標誌是控制城市生活方方面面的有知覺的計算機Alpha 60,以及在機器人口中確定無疑的、異化的戈達德式的對話——如果人們能夠相信安娜•卡琳娜(Anna Karina)是一個機器人的話。

Alphaville (1965)

讓·呂克·戈達爾的《阿爾法城》(1965)拍攝在1960年代中期的巴黎,這是一個城市擴張強有力且充滿戲劇性的時代。戈達爾強調了一個現代主義城市的神秘特質,就像是突然從古老的鄂圖曼時代中迸發出來的——這是一片霓虹燈的海洋,高樓大廈徹夜燈火通明。

影片的大部分背景設定在尚處於開發期的巴黎拉德芳斯(La Défense)商業區的塔樓和蜿蜒的高速公路上,以及廣播網的橢圓形空間裡。這片現代主義的孤城被建造在離巴黎市中心足夠遠的地方以安撫圍繞科技所產生的一切畏懼和疑慮,在影片中,這種恐懼被極致地推向高潮。

Alphaville (1965)

Alphaville (1965)

電影和城市之間的這種連續性被體現得最明顯的,是在阿爾法60從辦公室和酒店的擴音系統中的虛擬聲音轉變為電影本身的旁白配音的那一刻。

夢中的聲音變成了做夢的人的聲音。就在那一刻,阿爾法城成為一部關於一座幻想中的城市的自我敘述的電影——一個盯著鏡子大聲訴說自己歷史的人。

確切地說,電影是和現代大都市同時出現的。電影院是在城市中心一個暗室里的一塊螢幕,其他城市的夢想被投射在上面。電影院可以看作是一台旅行的機器,和機場或火車站沒有什麼不同。

Alphaville (1965)

坐在那個咖啡館裡,戈達爾夢想有一個讓我們追隨的主角,一個名叫萊米•考特(Lemmy Caution)的偵探。偵探、水手、小偷、街頭流浪者——這些都是我們小說和電影中的主角,這些人物帶著我們在漫無邊境的城市裡穿行。

他們的敘事方式遵循狄更斯式的語法——先展示城市的貧窮,然後再揭示其輝煌,隨著情節的開展,故事發生的地方也被展示出來。

Alphaville (1965)

Alphaville (1965)

又是一個夜晚,你開始在動畫片里做夢。你夢見自己正在一個叫新東京的城市上空飛行。舊的城市已經被一個滅絕級的災難所摧毀。你可以看到交戰中的機車團伙,示威者和警察之間的衝突,以及在軍事塔中心被科學家們戳戳點點的異能人。

AKIRA(1988)

在日本科幻動畫電影《阿基拉》中,夢中的城市是一個狂熱的設定。大友克洋(Katsuhiro Otomo)的新東京是前衛的賽博朋克和科幻城市的奇怪融合:莫比烏斯的連環漫畫,極具影響力的漫畫《鐵人28號》(Tetsujin 28-gō)(橫山光捷,1956),以及《銀翼殺手》(Blade Runner)(1982)中閃爍的全息外立面。

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 1984年的小說《神經漫遊者》(Neuromancer)深深紮根於賽博朋克的氛圍中,以至於人們忍不住要把對他的夢魘解讀和新東京聯繫起來。作為一個從一場災難中倖存下來的城市,它正處在另一場災難的邊緣,它保留了某種拼貼的效果——城市的很大一部分是在舊建築的基礎上建造出來的感覺。從更小的規模層面來說,它一如往常地像東京一樣,有鋪設好的人行道和移動的樓層。

AKIRA(1988)

AKIRA(1988)

接著做夢的你來到外面的海灘上,這是《盜夢空間》的夢境宇宙學中的最底層。凝視著穹頂下方的天體畫,你看到那些在城市睡著的人物,然後夢到另一個城市,然後再次睡著,在夢到另一個城市,一直夢到你所站的海灘。

如果說《阿爾法城》在一部偵探電影插入了科幻小說的想像,那麼《盜夢空間》也對盜竊電影做了同樣的處理。

這部電影講述了一隊盜賊為了竊取和植入信息,他們進入目標人物的夢境。目標人物為了隱藏他們的秘密,在潛意識構建了城市作為防禦性的迷宮。建築師阿里阿德涅(Ariadne),人如其名,設計了城市中的城市,引誘目標夢者進入一種虛假的安全感。

團隊的其他成員,就像一群演員一樣,說服那些無助的目標,讓他們相信他們的夢想是現實,並揭開藏在城市迷宮中心某處的保險箱或鎖箱。

有時,目標必須在現實世界中被催眠,然後在夢中再次入睡。在夢中死亡是落入純粹的非結構化的夢境空間,落在潛意識的海灘上,也就是你做夢時所站的海灘。

inception (2010)

在某些時刻,新東京本身有成為電影的跡象。就像早期立體派繪畫的重疊平面設定一樣,敘事者的視角仍然是模糊的,做夢的人迷失在造就城市萬花筒般浩瀚的光線和表面的碰撞中。

而在克里斯多福·諾蘭(Christopher Nolan)《盜夢空間》(2010)中,地獄邊緣是夢境空間的最底層——一座位於無邊大海邊緣的城市。潛意識和水體之間的隱喻聯繫與故事線本身一樣古老。

這個城市是一個由千篇一律的塔樓、廢墟和廣場組成的雜亂無章的網格,露天廣場不時地橫亘在由主角記憶所產生的獨特又怪異的建築之間,比如一間公寓,它是由主角腦海里最細微的細節重構而成的。另一個角色住在懸崖邊上的一座房子裡,房子裡則充滿了幻想中的私人保鏢和傳統的日本室內裝飾。

inception (2010)

inception (2010)

inception (2010)

而在弗里茨•朗(Fritz Lang)《大都會》(Metropolis)中,一個富有的工業家的愛做白日夢的兒子弗雷德在他的花園裡被年輕而美麗的瑪麗亞打斷了。瑪麗亞正帶著一群窮孩子探索他們所在的城市的富人的生活方式。

在她失蹤後,弗雷德淪落為這個摩登大都市的底層,最終與工人站在一起反抗自己的父親。兒子對抗父親、王子追求低賤的女僕、工人與權貴之間的衝突,這些都只是展示城市的手段——這座城市噴火的機器,光滑的金屬表面,仿佛完全從1914年安東尼奧•桑特•埃利亞(Antonio Sant』Elia)為《新城市》(La Città Nuova)繪製的圖畫里跳了出來。

Metropolis(1927)

Metropolis(1927)

《大都會》源於導演弗里茨·朗的幻覺:紐約懸浮在半空中,這是一個抽象的現代化景象,也是一個包容並蓄的畫面——一個反烏托邦的超工業化的未來,以及一個程式化的布滿藝術裝飾風格的城市。

一些未來派藝術家的作品也影響了弗里茨·朗,包括馬里內蒂(Marinetti)的《未來主義的創立和宣言》, 翁貝托·波丘尼(Umberto Boccioni)1913年的雕塑作品《空間連續的唯一形體》,和安東尼奧·聖埃利亞(Antonia Sant'Elia)的畫。他還大量借鑑了19世紀的文學作品,如古斯塔夫·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在薩朗波(1862)中對古代迦太基的可怕想像。老彼得·勃魯蓋爾(Pieter Bruegel)1563年的畫作《通天塔》就是電影中標誌性高塔的原型。

Metropolis(1927)

接著你來到瓦坎達的首都黃金城。

這是一座遍布著螺旋形的塔樓和曲線型建築的城市,它們在小小的集市之間和紅色粘土地里拔地而起,仿佛是突然從一個部落村莊裡冒出來的。電影《黑豹》對城市的布景設定、鳥瞰畫面、居民裝束和虛構機器的描繪是如此細緻入微,如此完整,以至於再度認為電影的情節只是一個為了烘托這座城市的藉口也不為過。

在《黑豹》(2018)中導演瑞安·庫格勒(Ryan Coogler)傾向於緊湊的敘事框架,瓦坎達的黃金城(Golden City)需要在一個既定的鏡頭水平上展現未來,其鏡頭表現尺度也應該距離觀眾更親密一些。作為一種解決方案,藝術指導漢娜·比奇勒(Hannah Beachler)被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建築蜿蜒有致的線條和綿延不斷的表面所吸引,甚至在最小的空間中,它們也保持著其太空時代的特質。

黃金城以露天市場和鐵路線等傳統建築類型為特色,這與阿比讓和達喀爾等地的後殖民時代建築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它們都是在後獨立時代的熱潮中融合了太空時代的建築形狀。

black panther (2018)

black panther (2018)

black panther (2018)

安東尼奧尼·聖埃里亞的繪畫、弗里茨·朗的大都市和在雷德利·斯科特《銀翼殺手》里的空中城市,在呂克·貝松《第五元素》(The Fifth Element)都是關鍵引用。導演還從《星球大戰》和弗蘭克·赫伯特的小說《沙丘》(Dune)中借鑑了埃及古物學和星形沙漠神話,甚至還邀請了作家兼漫畫家讓·「莫比烏斯」·吉羅(Jean "Moebius" Giraud),他曾參與亞歷桑德羅·佐杜洛夫斯基(Alejandro Jodorowsky)從未實現的改編電影《沙丘》

The Fifth Element (1997)

The Fifth Element (1997)

貝松還與傳奇漫畫插畫家讓-克洛德·梅齊埃(Claude Mézières)合作,他是《韋勒瑞恩和洛瑞琳》(Valérian and Laureline)的共同締造者,後者的星球Rubanis仍然是對第五元素混亂的城市影響最大的一個星球。(2017年,貝松再次轉向星際特工的製作,就這樣,他的第二部科幻電影《星際特工:千星之城》(Valerian and the City of a Thousand Planets)誕生了。)

你從《沙丘》和《第五元素》中看到了技術未來主義和由古希臘眾神之母蓋亞主導的神秘主義的融合。

dune (2021)

電影必須結束,因為它是關於一個不再存在的城市的夢。當他們站在電腦程式的白色空間中時,莫斐斯(Morpheus)向尼奧(Neo)展示的,不過就是一個現實世界的燃燒的幻象。頃刻之間,做夢的人也和他們站在同一個時空里,這個時空就是黑客帝國(The Matrix)——一個人類和機器交戰的地方。

人類在液態發電培養艙中沉睡,並利用其能量,在機器創造的計算機模擬中度過他們有意識的生活。

一群從吊艙中釋放出來的人住在地下城市錫安(Zion),通過在現實世界和模擬世界之間來回穿越來與機器開戰。對這些人物來說,在兩個城市之間的旅行要藉助城市的基礎設施系統,時而溜進電話線和光纖電纜,時而爬過通風口和下水道。

the matrix

the matrix

有時,它們是像塔樓之間的煙霧信號一樣發出的波形。尼奧是一個有著主角光環的演員。在模擬中,他可以飛行和阻止子彈,甚至可以改變城市的幾何形狀。

他可以操控電影攝像機,拍攝慢動作的同時,也為我們呈現精心設計的全景環繞視角。現實世界的地下隧道和電纜就是電影攝像機的內部。從矩陣中進入現實,就是進入了電影的媒介本身。

the matrix

與尼奧一起被困在兩個世界之間的地鐵站里,做夢的人經歷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以前在其他城市的夢中見過這樣的地方,但這不正是讓你的夢感覺像夢一樣的原因嗎?你以前已經見過夢裡的一切了。短暫的解體,然後你就在外面盯著子彈頭列車的霓虹燈閃爍。

the matrix

這些電影不是對城市生活的表現,而是對城市本身的表現。城市的形式——在圖像的有節奏的切割和重新組合中,一個黑色城市的無盡轉變。

References:

1.https://pinupmagazine.org/articles/essay-dream-cities-sci-fi-film-architecture-mahfuz-sultan#15

2.https://artreview.com/work-of-the-week-arthur-jafa-love-is-the-message/

3.https://en.wikipedia.org/wiki/Dune_(2021_film)

4.https://www.imdb.com/title/tt0133093/

5.https://www.imdb.com/title/tt0058898/

6 .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kira_(1988_film)

來源:Offset建築偏移 ,作者Offset建築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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