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是我第一次看「話劇九人」製作的話劇。學生戲劇的稚嫩感是我對這部戲的第一印象，但是又感慨於這樣一出「簡單」的戲劇背後，「九人」劇團的堅持。
在當下由於疫情演出市場不樂觀的今天，《春逝》的出現給人一種耳目一新，明媚的感覺。
《春逝》的故事並不複雜，令人想起「客廳戲」的傳統。劇中的三名人物顧靜薇、瞿建雄、丁奚林分別對應著著名的物理學家顧靜微，她的老師吳建雄以及物理學家和劇作家丁西林。整劇的場景，大多都發生在中央研究院的物理所。導演和編劇朱虹璇還在這兩位女性角色中加入了丁西林一角，既和歷史形成了呼應，又加入了一點戲劇的因素。
「 民國知識分子戲劇」和「 女性主義戲劇」是《春逝》的兩個關鍵詞。
近年來有不少以民國為背景的戲劇，甚至是影視作品，都用各自獨特的視角闡釋了某種看待問題的角度。
例如曾於北京人藝上演的《喜劇的憂傷》，至樂匯的戲劇《驢得水》，四兩撥千斤的《蔣公的面子》以及電影《不成問題的問題》等等。
《春逝》的故事背景自然也發生在民國，它故事的豐滿度和真實性首先來自於歷史人物的真實性。很多觀眾和劇評人恰恰也是因為這一點對《春逝》的真實度提出了質疑，有劇評人指出，真正的物理學家或者說科學家是不會這麼說話的，更不會有如此誇張的性格和體態。
然而，當我在劇場中看戲的時候，至少從現場的反饋來說，都被劇中 幽默詼諧的台詞和 精巧的設計所打動。
有觀眾提到了同樣反映為科學默默付出的女性故事的電影《隱藏人物》，其實我想到的是展現數學天才、破譯二戰德軍密碼的傳奇人物阿蘭·圖靈故事的電影《模仿遊戲》。對於阿蘭·圖靈在歷史上由於性向遭受到屈辱，以及真實經歷過的事情，後人也許只能通過書本來認識，可電影通過如此生動的形象以及演員的演繹，讓一段不被人看見的歷史，栩栩如生地展現在觀眾面前。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對凱拉·奈特莉說的那段真情告白，是編劇的虛構，但也是全片的點睛之筆，是可以突破故事的虛構性，打動人性的時刻。我想闡述的是，劇評人與嚴厲的批評者當然明了藝術的虛構性和歷史真實性之間的關係，可是《春逝》中看上去古板的瞿建雄這個角色的優點，不正是來自於「走路不自然」，「與人不親近」這樣的虛構部分嗎？
劇中那段 他和顧靜薇相互扶持，站在黑板前相互依偎的段落，在我看來是全劇的點睛之筆。
人物是否符合劇作邏輯，在我淺薄的見解中，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問題。「不符合」邏輯，在某種程度上，卻能達到真實的效果。
對於本劇的第二個關鍵詞「女性主義」。
在「女性主義」已經蔚然成風的今天，《春逝》用客廳戲的短小精湛說的是當下仍然發生在女性身上的不公遭遇。實際上吳建雄本人也曾表達過，對物理學界偏袒男性而輕視女性貢獻的史實。
我還從劇中這對女性人物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含義：她們相見的第一面是帶有強烈的戲劇衝突的，當她們因為習慣不同而產生衝突的時候，那明顯是一種戀人吵架的口吻。
這種口吻和給觀眾帶來遐想的設定，並沒有局限《春逝》的主題表達，相反讓它表達的內容可以和更多的觀眾相遇。至於說到劇中丁奚林角色，有「功能性」之嫌以及一些在台詞和動作上的不匹配，我認為這樣的批評是中肯的。
我很喜歡劇中那段放煙花的段落，演員直接面對觀眾宣洩情緒，燈光的變化，給觀眾帶來了一種隔岸觀火的感覺。上次見到這樣的表達，還是在江蘇大劇院版本的舞劇《紅樓夢》里。
在我看來，如果說《春逝》有什麼敗筆的話， 我認為在顧靜薇和瞿建雄告別之後，抒情的段落有些冗餘。 這部劇本可以在瞿建雄登上航船，遠行作為結束，留給觀眾更多的遐想，然而用信件和詩句串聯起的回憶，卻喪失了留白本該有的力量。
最後，我對「九人劇團」的祝願是，帶著稚嫩感甚至是粗糙感繼續創作，因為這樣簡樸、真摯的情感，在當下的戲劇表達中，已經不多見了。
-劇終-
杯滿盈
希望能堅持寫下去的戲劇圈邊緣人士
落筆於2022年3月10日北京國家大劇院戲劇場觀演後
配圖為劇照 來源劇組
經授權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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