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板千人一面，隱私問題難解
撰文/ 黎炫岐
編輯/ 文 婕
當電影《芭比》票房一路飆升，「芭比AI寫真」成為了近日最火的「周邊」。
幾乎一夜之間，在各大社交媒體平台，不少人曬出自己的「芭比寫真」。無論日常生活照中的你本人是什麼膚色和發色，也無論你身穿什麼，只需上傳至一款名為「45AI」的小程序，花9.9元即可收到屬於你本人的金髮芭比寫真——髮型多為金色大波浪或是長直發、清一色的大眼高鼻樑、從頭飾到服飾則是經典芭比粉。
儘管伴隨著越來越多用戶湧入，排隊的時間甚至從幾小時延長至兩三天，仍有不少網友期待著AI攝影師「筆」下的自己。
事實上，在「45AI」火起來之前，另一款名為「妙鴨相機」的AI寫真小程序早已憑藉「9.9元+21張照片，就可以獲得一個數字分身和一套AI寫真」的模式引發關注。
不過，在短時間內爆紅的「AI寫真」很快也因為用戶隱私、退款問題等一系列問題身陷質疑。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此前的AI換臉軟體ZAO，在迅速刷屏網絡後，如今早已被大眾遺忘……
湧入AI小程序，排隊當「芭比」
在和閨蜜看完電影《芭比》後，大學生靜怡很快在社交媒體上刷到了網友們各式各樣的芭比穿搭，以及金髮碧眼的芭比寫真。前者是看電影時的dress code，大家會選擇粉色的服飾或者配飾，而後者則是由AI小程序按照模板生成的寫真。
「第一反應確實是眼前一亮，畢竟最近這部電影很火，裡面的芭比形象也非常深入人心，看見別人發布的芭比寫真，當然也想跟風試試。」靜怡和閨蜜迅速從網友們的分享貼中「順藤摸瓜」找到了這款名為「45AI」的小程序，並按照步驟，選擇了「芭比」模板，再上傳了9張清晰的正臉和側臉照，支付9.9元後，便開始等待出片。
為了生成的寫照既好看又能更像本人，靜怡還做了不少攻略，在選擇照片時精挑細選，「因為看大家的芭比寫真都特別好看，所以也很期待自己的芭比造型。」
在靜怡看來，AI寫真能迅速讓她下單有兩大原因，「一是因為社交媒體的熱度，二則是確實很方便又便宜，不用大費周章地去攝影工作室做妝造換衣服就能有寫真，何樂而不為？」
正如靜怡所說，「芭比AI寫真」在社交媒體迅速掀起熱潮。鋅刻度留意到，在微博上，不少美妝或穿搭博主都發布過自己的芭比AI寫真，而#ai芭比#這一話題下則有近40萬的閱讀量。
在小紅書上，與「芭比寫真」相關的筆記則已經多達2萬餘篇，且多以「我也有芭比寫真了」、「女孩想要的不只是一張照片，還有自己」、「9.9元解鎖AI芭比寫真，太美了」等作為筆記標題。
這些筆記中，儘管也有不少網友分享相關的免費AI 寫真軟體或是P圖教程，但大部分筆記都提到9.9元的「45AI」，且有不少網友「分享邀請碼」或「求邀請碼」。
據鋅刻度了解，「45AI」的邀請碼機制為「用戶購買一次寫真生成，即可將自己的邀請碼分享給3個好友，收到邀請碼的朋友可免費獲得一套寫真」。於是，「邀請碼分享」也成為了助推AI寫真走紅的一環。
芭比寫真排隊太久，「45AI」官方發布聲明
不過，從7月22日開始，「45AI」就先後在公眾號多次「致歉」，並表示「暫停接受新訂單」。7月25日，「45AI」再度發文表示，因流量激增，小程序出現故障，目前仍在對伺服器進行維護和搶修。目前，「45AI」小程序後台已經暫時關閉新訂單下單功能，所有下單渠道（包括邀請碼）均已不接受新訂單，已下單用戶按照下單順序出圖。
爭議聲起，一時還難搶攝影師生意
早在7月20日，「45AI」官方公眾號發布首篇文章時曾介紹道，「我們是一款以AI驅動的，隨叫隨到出圖超快，點子還特別多的全新寫真工具」，表示「用5%的成本做到95分的精修寫真」，並直接叫板攝影師稱，「寫真需要場景，更需要攝影師全力配合，成年人不做選擇全都要，但在一組拍攝里滿足所有要求，攝影師是真做不到啊。」
與此同時，另一款於7月17日上線，且迅速在社交平台走紅的AI寫真小程序「妙鴨相機」也直接將成片效果對標了海馬體、天真藍等連鎖攝影機構。而後者的一套寫真價格至少是前者的十倍。
但風頭正勁的「AI攝影師」真的能夠搶走真人攝影師們的生意嗎？
事實上，在「芭比AI寫真」火起來的短短几天內，爭議已隨之而來。最初傳出的「吐槽」聚焦於用戶體驗，不少用戶表示排隊時間過長或是邀請碼無法使用，也有網友對其生成的寫真並不滿意，其中就包括靜怡。
「因為我們用得早，沒怎麼排隊，從上傳到收到寫真大概等了三個小時，但收到照片真的覺得不值。」讓靜怡最不滿意的一點是，「這套寫真和我本人可以說是沒啥關係，從千篇一律的金髮到立體五官，實在是太不像我了，根本不好意思分享到朋友圈。」
在小紅書上，也有不少類似的「翻車帖」，比如「美是很美，但和我沒什麼關係」、「等了一天半，期待芭比照，結果不能說毫無關係，真是離譜到感覺是隨便給我發的陌生人的照片」、「耗時15小時，出來效果很奇怪」……
小紅書上的「翻車」寫真
「攝影師的工作沒有大家想像中那麼簡單。」已經當了5年個人攝影師的曲藝告訴鋅刻度，「AI寫真目前的情況，還不足以威脅到我們。很多人以為拍寫真的關鍵僅僅是拍攝和修圖，實際上有很重要的一環是溝通，一是拍攝前得通過溝通明確客人的消費需求，二是在拍攝過程中溝通引導客人呈現出最好最自然的狀態。」
在曲藝看來，「目前的AI寫真小程序與其說更像攝影師，不如說像修圖師，但按照同一套模板修圖，也很容易千人一面。」
不過，相較於排隊時長和成片效果等問題，用戶隱私等個人權益問題更是引發了不少關注。《北京晚報》此前在報道中就曾提到有律師指出，作為軟體製作人和發布人，應當、充分提醒軟體用戶，上傳的照片可能會因網絡攻擊或者計算機病毒及木馬程序而導致信息泄露。
而此前就有用戶發現，妙鴨相機在用戶服務協議的「4.1.4授權許可」中寫道：「您特此授予我方在全世界（包括元宇宙等虛擬空間）範圍內享有永久的、不可撤銷的、可轉讓的、可轉授權的、免費的和非獨家的許可，使得我方可以任何形式、任何媒體或技術（無論現在已知或以後開發）使用您的內容。此處我方的『使用』是指使用、託管、存儲、修改、交流、發布或任何我方認為合適的使用方式。在您通過本服務向我方平台提交您的上傳內容之前，您將確保您有必要的權利來授予我方許可。」此段協議內容被指頗為「霸道」。
對此，妙鴨相機運營團隊在微博很快回應，表示原協議內容有誤，且於7月20日更新了部分條款，現用戶協議更正為「您所上傳的照片將僅用於本服務使用，我們僅提供圖像處理服務，不會提取識別信息，不會用於識別用途，服務完成後，系統將自動刪除上述信息，不予留存」。
而7月24日，「45 AI寫真」官方也發布公告稱，關注到AI相關違法犯罪新聞，新上線了用戶刪除檔案功能，刪除後平台不會保留任何個人信息，也不會用於任何未經本人授權的其他用途。
一夜火爆的AI應用，來去匆匆
如果回溯近兩年來曾走紅過的AI應用，則不難發現，這條賽道似乎不缺爆款項目，但往往在一夜走紅後就迅速銷聲匿跡。
以曾在2019年掀起熱潮的AI換臉應用軟體「ZAO」為例，「ZAO」此前憑藉「僅需一張照片，出演天下好戲」口號刷屏朋友圈。只需要用戶提供照片，就可以把多部經典影視劇主角的臉改頭換面，這吸引了不少人下載使用。
然而緊接著，「ZAO」對於用戶人臉照片「完全免費、不可撤銷、永久、可轉授權和可再許可的權利」的用戶協議，引發的對於隱私安全的擔憂和質疑聲撲面而來。一天後，「ZAO」被微信屏蔽分享連結，提示理由為「網頁存在安全風險，被多人投訴。」從刷屏到質疑，不超過24小時，從朋友圈爆紅到被微信封殺，「ZAO」也只度過了短暫的三天時間。
此後，工信部官方網站也發布消息稱，針對「ZAO」App用戶隱私協議不規範，存在數據泄露風險等網絡數據安全問題，工業和信息化部網絡安全管理局對其背後的北京陌陌科技有限公司相關負責人進行了問詢約談。
時隔四年，再回看「ZAO」，熱度曇花一現，如今已無人問津。
圖源：小紅書
而如今，儘管兩款熱門「AI寫真」小程序均發布了新公告，「靜怡們」也難再做回頭客。
在社交媒體平台，就有不少網友被勸退，「別再做AI芭比圖了，叫醒一個是一個……玩得不亦樂乎，現在細思極恐。」
「說實話還是有些後怕的，畢竟一次性就要上傳十多張私人照片，成片效果也一般，第一次用更多是跟風，以後應該不會再用了。」靜怡稱。
或許，在AI應用的痼疾解決之前，「妙鴨相機們」很快就會走上「ZAO」的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