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戰爭期間,曾發生這樣一次戰鬥:志願軍一個班在臨時改變作戰任務的情況下,竟成功牽制住敵人增援部隊整整一個營的兵力,為志願軍主力部隊打贏一場殲滅戰贏得了時間。在這次戰鬥中,全班戰士都壯烈犧牲,在他們當中,有一位32歲的老兵在彈藥打光的情況下仍消滅了七名敵兵,立下了特等功。
那是在一九五一年九月五日晚,志願軍第二十七軍七十六師偵察連五班班長劉玉新接到上級下達的一個緊急任務:帶領全班趁夜色插入到位於敵人縱深處的黃木洞一帶,炸毀敵人架設好的一座浮橋,阻滯敵向西方山增援的部隊,割斷其聯繫。
劉玉新當即率全班趕赴指定地點,但當他們接近黃木洞時,卻發現情況有變——通往浮橋的路上有敵人重兵把守,全班等候了好幾個小時,屢經嘗試,但都根本無法接近浮橋。
上級交待的炸橋任務看來是沒有辦法完成了,時間又異常緊迫,怎麼辦呢?面對這種情況,劉玉新當機立斷:改變原定任務,但不改變阻滯敵增援部隊的首要目標,在西方山的山腳下設伏,隨時阻擊敵人向山頂增援的部隊。
五班到達西方山的一個山頭時已是凌晨四點多鐘,戰士們根本顧不上休息,而是抓緊時間修築工事。
有個四川郫縣籍的戰士名叫黃德明,他出生於一九一九年,曾在解放戰爭中參加過渡江戰役、上海戰役,當時已是一名32歲的老兵,警惕性也特別高。他不時看看山下,忽然發現敵情——敵人大約兩個連的兵力,正從西方山側後方向前線行進,毫無疑問他們這是要增援山頂的守敵。
劉玉新當即命令全班集中火力,居高臨下阻擊這股敵人,這突如其來的伏擊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他們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會有志願軍部隊出現。
不過,敵人畢竟兵力占優,經受第一輪衝擊後,他們迅速組織起反擊。這個時候,五班的掩體工事尚未完成,只能放敵人到較近距離時再開火,這樣才致使己方兵力、火力過早暴露。
敵人當然也很狡猾,他們先讓一個排出擊,前進至離五班僅有三十米的地方忽然停了下來,目的是偵察志願軍的虛實。劉玉新見狀,一聲令下,戰士們紛紛扔出手榴彈,然後開槍射擊,十多名敵人當場被炸死或擊斃,其餘的敵人見勢不妙,立即潰退了。
趁敵人敗退這會兒工夫,劉玉新迅速指揮戰士們搜集彈藥和修築工事,接著他做出新的戰鬥部署:全班分為三個戰鬥小組,劉玉新、黃德明和張法利各帶一個小組,各組防禦正面二十五米,要注意充分利用好地物地形,堅決阻擊敵軍,為主力部隊全殲西方山之敵提供保障。
這些準備工作剛做好,兩個排的敵人又發起了進攻。作為第二戰鬥小組的組長,黃德明叮囑戰友們:「敵眾我寡,千萬注意不要浪費彈藥,等敵人靠近了再開火,儘量讓每一顆子彈都發揮應有的作用。」
敵人的第二次攻擊結局跟第一次沒有太多差別:剛接近到距離志願軍三十米處,就遭到五班的迎頭痛擊,最後他們又扔下十多具屍體狼狽而逃。
不幸的是,班長劉玉新被敵人的一顆手榴彈擊中,不但嚴重炸傷了他的背部,還炸斷他的左腿。即便如此,他仍以驚人的毅力指揮戰友們繼續戰鬥,直到壯烈犧牲。
黃德明見狀,心中萬分悲憤,怒吼道:「為班長報仇!」在他的帶領下,戰士們都跳出戰壕,向敵人猛烈開火。經過一番痛擊,又有十多敵兵被擊斃,餘下的敵人全都連滾帶爬地潰散了。
在連續多次交鋒中,五班戰士也有不小的傷亡,此時全班僅剩包括黃德明在內的五名戰士。在另兩個小組組長都已犧牲的情況下,黃德明主動承擔起了指揮任務,重新部署了戰鬥任務,並鼓勵戰友們:「不管我們還將面對多少敵人,都決不能退縮!我們要血戰到底,千萬別讓班長和戰友們白白犧牲,人在陣地在!」
沒過多久,敵人又有一個連趕到,湊齊了一個營的兵力再次發起了攻擊,而且是更大規模的猛攻。他們調集了比之前多得多的兵力,先是用猛烈的炮火對五班陣地進行狂轟濫炸,炮火停下之後,步兵就如同潮水般一擁而上。
黃德明帶著四名戰士頑強的抗擊來犯之敵,但他們畢竟在人數和武器彈藥上遠遠落後於敵人,從一開始就處於絕對劣勢。在激烈的戰鬥中,四位戰友先後光榮犧牲,只剩下黃德明一個人仍在苦苦支撐。
敵人察覺到志願軍這邊槍聲越來越稀疏時,便肆無忌憚地包抄上來。當他們看清楚整個志願軍陣地上只有黃德明一個人時,無不得意忘形,哇哇怪叫著要他投降。
面對越來越多、越來越近的敵人,黃德明沒有絲毫膽怯。他心中仍然抱定一個信念:不管面對多麼艱難、多麼惡劣的情況,都要堅持到底,決不讓敵人輕鬆奪走這片戰友們為之付出鮮血和生命的陣地!
身邊能找到的所有子彈都打光了,手榴彈也打光了,但黃德明決不甘心做敵人的俘虜,他還是作了一手準備,留下了一顆反坦克手雷。最後,他揣著那顆手雷,緩緩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向敵群。
敵人知道眼前這個志願軍戰士已經打光了彈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都打算活捉他。因此當黃德明從容走近時,敵人還以為他是來投降,嗚哩哇啦地叫嚷著、怪笑著朝黃德明圍了過來。
就在敵人接近身邊的一瞬間,黃德明果斷掏出懷中的手雷,拉開了拉環。圍在他身邊的敵人如夢方醒,卻哪裡還來得及退避?隨著一聲巨響,七名敵人被手雷炸得血肉橫飛,堅持到最後一刻的黃德明,完成這最後一擊後,也壯烈犧牲。
這次阻擊戰,五班在劉玉新、黃德明的帶領下,充分藉助地形之利,牽制了敵人整整一個營的增援部隊,為志願軍主力部隊全殲西方山守敵贏得了時間。
為表彰黃德明烈士英勇無畏的光榮事跡,一九五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志願軍總部給這位血戰至死的英雄戰士追記特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