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和療愈的平衡:從這些電影中讀懂 「死亡焦慮」

2022-08-16     深度文娛

原標題:冷峻和療愈的平衡:從這些電影中讀懂 「死亡焦慮」

據貓眼專業版數據顯示,電影《人生大事》上映24天後,正式超過電影《奇蹟·笨小孩》,躍居2022年電影票房總榜第三。這部另闢蹊徑聚焦「殯葬行業」的電影,以生死為引,透過殯葬師的視角講述社會底層小人物的「相互救贖」,引發業界的創作反思。

從《滾蛋吧,腫瘤君》到《我不是藥神》《小偉》《送我上青雲》《送你一朵小紅花》《奇蹟·笨小孩》,愈來愈多的國產電影愈發敢於直面生死這一話題,開始對「死亡焦慮」這一社會禁忌話題進行探索突破,展現出「未知死,焉知生」的人文關懷與無畏勇氣,中國現實主義電影創作的敘事策略正呈現出多元面貌。

現實關懷,聚焦市井人物的悲歡離合

2015年,《滾蛋吧!腫瘤君》收穫票房5.1億,豆瓣評分7.4;2018年,《我不是藥神》累計票房31億,豆瓣評分9.0;2020年,《送你一朵小紅花》票房達14.32億,豆瓣評分7.6。

作為沒有宏大場面、視覺特效的中小成本劇情片,這些電影能夠在斬獲不俗口碑的同時,收穫較高的票房成績,很大的共性原因在於這些電影都是從個體生命著手,以真實鮮活的視角聚焦小人物的生活,從微觀角度切入人倫和生死,更容易引發觀眾的情感共鳴。

《人生大事》中,人頭攢動的街巷深處,殯葬老店「上天堂」世代經營,婚慶店、理髮店、便利店羅布其中,各色人物說著方言登台上場,人間煙火氣撲面而來,一幅生動的市井風情畫卷就此展開,沒有了殯葬業的肅穆、沉重,反而帶著幾分日常化的色彩。

《送你一朵小紅花》主要講述了兩位腦癌青年之間青春萌動的愛情及其背後兩個家庭抗癌的溫情故事。影片深刻討論了人們「當死亡隨時到來,應該如何面對生活」的終極命題,卻毫無說教意味。

父親為了給韋一航治病偷偷去做網約車司機,母親的「摳門」與堅韌,面對心怡少女馬小遠時的怦然心動和壓抑而不敢說出口的表白,不想治病的迷茫無助與沮喪崩潰……這些生活中的細枝末節經過「抗癌」這一主題被放大,顯得格外真實生動,透過韋一航我們仿佛看到了青春期心緒敏感的自己,因而也自然而然地與主角產生共鳴。

《小偉》中的家庭關係既緊張又協調,是真實家庭才有的氛圍。媽媽邊在走廊大聲責罵小護士,一邊鞠躬道歉,將人在面對癌症時的心緒不寧與精神壓抑流露地自然而然。

攬獲多部大獎,脫胎於真實事件的《我不是藥神》真實地將貧富差距,病魔的無情搬到大銀幕,也刻畫出平凡人物在病魔前的眾生相。

程勇從一個開印度神油店,以代購印度藥品為斂財之道的店主成長為一個為病人買藥幾乎散盡家財的「藥神」,幫助無數白血病人努力與生命做抗爭,完成了「平民英雄」的蛻變。

身體虛弱的呂受益,為了孩子一聲「爸爸」,為了賢惠的妻子拖著病體求醫問藥, 「活著」的信仰激勵他不斷求索生路。

不善言辭的黃毛,願意把搶來的藥品分給病友,當他上廁所發現警察時,故意支開程勇,自己開車離開,情與義就在選擇的細節中流露出來。

底層人物的生活境遇是複雜的,而當這種複雜因重疾有了生命、金錢和道德的交織羈絆,便更透露出幾分悲涼。

有了飽滿的人物形象塑造,觀眾便能直觀理解影片傳遞的深刻內涵,真實地代入思考社會現實中的問題。

情感激勵,講述冷峻逆境的向陽而生

死亡是過於沉重的話題。

死亡,往往意味著無助、恐懼和終結。

而把疾病作為驅動電影敘事的核心力量,對於導演來說不啻是一種冒險。

2019年,劉江江開始創作《人生大事》的劇本,而擔任影片兼制的,則是曾執導過《滾蛋吧!腫瘤君》《送你一朵小紅花》的韓延。

談及《人生大事》,韓延曾表示,選擇「殯葬」題材並非出於獵奇目的,而是它更適合承載對生活的思考,承載好好生活、珍惜當下的主題:「我們正視死亡,把死當成大事看,也要當成正常的事去看。」

片名《人生大事》,正解為「人生,除死,無大事」。

這些影片討論的是沉重冷峻,帶有禁忌色彩的話題,傳遞的思辨與關懷卻充滿鮮亮底色。

以《人生大事》為代表的電影,昭示觀眾人生沒有一帆風順,生活不會遍地魔法,但仍希望人們能以坦然豁達的心境面對死亡焦慮,即便身處極端逆境中也不能放棄愛和希望,而要勇敢而熱烈地活著。

因此在電影敘事中,我們也能看到喜劇技巧的藝術表達,在沉重色調中透出一絲光亮。

譬如根據著名漫畫家熊頓同名暢銷漫畫書及其真實經歷改編的《滾蛋吧!腫瘤君》,所呈現的熊頓的抗癌之旅是痛苦卻又不失歡樂的。

熊頓在這裡遇到了自己的愛情幻想主角梁醫生,還有調皮可愛的小男孩毛豆,以及化療後同病房的夏夢,每一段的陪伴對象都給予了熊頓不同的生命體驗,而幾人的故事也給原本枯燥無味的醫院生活帶來了一泓清泉。熊頓說:"唯愛與被愛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死是一個結果,重要的是怎麼活。"

《奇蹟··笨小孩》也折射出同樣的價值觀。

景浩因為妹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必須在妹妹八歲前籌集到給她做手術的費用。為此景浩開辦了「好景電子元件廠」招兵買馬,開啟了小人物的艱辛創業之旅。

經歷了被房東趕出家門、朋友欠債不還、零件被盜、手指骨折一系列人生磨礪,景浩和他的工友團隊終於完成了人生的不可能,成為深圳千千萬萬不屈服於命運,敢想敢幹的奮鬥青年的縮影。

整體來看,這些題材電影雖以人物的悲慘命運為線索闡述關於死亡的思考,卻又通過幽默詼諧的表現手法緩衝觀眾感同身受的悲傷。影片中所塑造的人物處境讓人產生悲憫之心,而其樂觀精神也鼓舞了每一個在奮力拚搏的人們。

平凡的個體雖然生活艱難,卻從沒有放棄生存的希望,而在逆境中向光奔跑,用微笑驅散陰霾。

"哀而不傷、樂而不淫"的傳統文化特質在此類影片中得到極大彰顯,愛的溫暖柔和有效平衡死亡的殘酷悲傷,消解嚴肅話題的沉重。

題材反思,打開影視創作的敏銳視角

現實主義題材電影雖然不需要過高成本,但相應地,掘金能力也往往不如商業大片。

對於此類中小成本的現實主義題材電影而言,以優質內容、充沛情感、深刻反思連結觀眾才是影片制勝關鍵。

《人生大事》等聚焦「死亡焦慮」題材的電影屢屢收穫較高票房,體現的是出品方對稀缺題材的敏銳觀察和破題勇氣以及製作方對於人間煙火、市井生活、國民情緒的精準捕捉。

《我不是藥神》成為一部「現象級電影」,不僅是因為其人物塑造的成功,更因為這部電影以小見大的視角對底層社會醫療事件進行了闡釋,天價抗癌藥與病患生存之間的矛盾,道德與法律之間的辯證關係,一系列爭議性話題引發觀眾的熱烈討論,餘震效應延續至今。

電影上映前後,國家在醫療體制改革上出台了一系列重大舉措,展現出電影創作在回應人民之問、時代之問的現實關切。

而《人生大事》在此前佳作的鋪墊下則思考愈發嫻熟,影片跳出了個體視角,以殯葬從業者的旁觀角度娓娓道來,透過這一特殊行業人群的視角折射人間百態,展現人在直面生死時,對死的敬畏和對生的渴望,展現出題材的進一步沉澱與創新。

影片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內,設置了五個死亡情節,展現了五場喪事,亡者中既有壽終正寢的老者,也有意外身亡的青年,還有不幸夭折的孩子,這使得影片的「生死」觀察視角有了更加多元的樣本,所傳遞的「生死觀」內涵也就更加豐富:放置在更廣闊的人生長河中,那些困擾當下的焦慮與沮喪、悲苦與無奈、挫敗與不安,都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人生除死無大事」是父親留給影片主角莫三妹的最後一句話。

這些直面「死亡焦慮」的電影,以客觀的角度來描繪人生,站在人生的終點去講述該如何好好地活著,對「死亡」的態度既無畏懼亦無恐慌,反而呈現出一種天道自然的豁達,一如莊子在《大宗師》中所言:「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

特別是在當下,這種豁達衝破了時空觀念的桎梏,化解人們對於死亡的恐懼和離別的哀傷,以一種帶有治癒力量的人文關懷,紓解撫慰「後疫情時代」的社會集體焦慮。

未知死,焉知生。思考「死亡焦慮」題材的電影逐漸增多,既是對文藝創作「以人為本,創作向善」精神的賡續,也展現出中國電影創作的價值創新與審美超越。而這些直面人生大事的影像刻畫,直指人性深處隱秘而憂傷的角落,卻又不失豁達樂觀,以一種人文關懷的視角沖淡中和生死話題的冷峻與殘酷,給予人們逆境中向前的希望,推動著現實主義題材電影走向深刻與成熟。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g/1a8edf5bd05f805f3c6fb350f4a69c5a.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