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他,沒吃上這一季的花生就離開了

2019-10-23     豫記

​豐盛的金秋碩果纍纍、令人歡欣陶醉。在這樣一片豐收的喜悅中,郭福卻沒能吃上這一季的花生,鞋都沒脫掉就離開了這個秋天。



李河新 | 文



豐收的村莊,人人都是歡喜的

十月的田野,是新娘出嫁的田野,到處都洋溢著豐碩的希望。

從城裡回到扶貧的村裡,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不大不小,不緊不慢,讓人鬱鬱寡歡,患得患失。

俗話說:「一層秋雨一層涼」。這段光景,雨水總是很勤,好像和土地有了約定,剛出芽的小麥已經等不及了。

想起中秋前的日子,沙河兩岸,雲舒緩起,空曠遼遠,把一色秋韻發揮到了極致,讓人留連忘返。

走進家家戶戶的院子,花生已經買完了,玉米也已經進了城,熬成香噴噴的粥上了餐桌。葡萄也做成了甜香的美酒,成了女人的最愛。




多嘴的麻雀站在燕子溫暖的空泥巢上,看日落月升。

徐大媽家的梅豆角爬滿了老牆、纏滿了圍欄,像一群群頑皮的孩子,擁擠在一起,探出紫色的月牙。

老白家那顆棗樹的最高處,還吊著兩根大絲瓜,張牙舞爪,盪著鞦韆。街道上,家家戶戶門前的菜園已失去了往日的崢嶸,香菜、菠菜、韭菜成為過冬前最後的風景線。

沙河開闊的地方,會有一叢叢的野山棗,約有一人多高,儘管它的果實大多都還紅綠著,可只要看上一眼,滿口裡都會泛起酸澀的滋味。

紅彤彤的色彩會把人的視線瞬間吸引過去。下課鈴響起,白村放學的孩子們,總是冒著被扎傷的危險,小心翼翼地採摘最紅的幾顆。

送到口中時,那酸酸甜甜的滋味總會沉積到心裡。走過草叢,不時有螞蚱、蝴蝶或跳或飛地從身邊穿過,而花椒樹上漂亮的牽牛花,把一色秋的韻味更是發揮到了極致,讓人留連忘返。

秋收季節白村人更純樸,憨厚,善良,豪爽,雖然苦,卻無怨言,覺得甜蜜。

這個季節,農人蕩漾著微笑在田裡採摘著最後的希望。他們一身粗衣地收穫著,直到把獨輪車裝滿,把三輪車裝高。才會用肩頭的毛巾擦上幾把汗水,再點上一支煙美美地吸上幾口。




農民的作息是沒有固定時間的,季節不等人,大洲哥早上四點就下地了,十點才會踏上回家的路。

浮霞嫂子早已經煮好了早熟的玉米,或是炒好了自家菜園的豆角等丈夫歸來,而粗瓷大碗里應是飄香的南瓜小米粥了。

他們不在乎飯菜的營養,更不注重絕美的味道,在乎的是家的溫馨和飯間的歡樂。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籽。又想起兒時的故鄉,十月總乾渠乾渠停水了。游滿了魚兒,大的幾十公斤,小的也有幾斤重.連里、團里的大人、小孩拿著大大小小的框子、桶、盆、到大幹渠里捉魚!

到田地里拔幾個細且長的紅蘿蔔,用清澈的河水沖沖,咬一口,又甜又脆;或者撿幾個雞腿菇,乾渠里逮幾條小魚,一口蘑菇一口魚湯,香味十足;要不就去果園,從鈴鐺刺的圍欄鑽進去,偷未成熟的蘋果、香梨、葡萄……

正是故鄉的秋,帶給我童年無限地樂趣。如今,我又下鄉扶貧,怎能不讓我感慨萬千,懷戀那一段逝去的美好的歲月呢?



「孩子,下地了?"白菜地的盡頭有人喊我呢!走近一看,原來是78歲的李新學大爺。見到我,大爺拉著我的手激動地說:「孩呀!好久沒見了,想你呀!一邊問候一邊把板凳遞給我。對旁邊忙碌的徐大娘說:「這是咱村的工作隊,夏天幫我們收買麥呢!」

「大娘,應該做的。」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望著李大爺,頭髮花白,秋收後臉曬的黑紅,臉上布滿了刀刻般的皺紋,

「大爺,身體還好嗎?」我關切地問道。

「前段時間有點咳嗽,近幾天好多了,有機會去家裡吃撈麵條呀!」大叔摟著我的肩和藹可親地說道。離別時大娘非讓我捎帶幾個白籮卜。

這個秋天最可憐的就是郭福,再吃不成親手種的花生了,沙河帶他來到這個幸福人世間,又帶著他離開這個痛苦的人世間。



收割了最後的莊稼,老天爺也是要收割人的

有句老話叫今天晚上脫掉鞋子,明天還不知道能不能穿上,郭福鞋子還沒有脫掉就去世了,徹底顛覆了這句民間語言。

記得還是初夏,我騎著電動車去陳村買麵條、青菜。回村穿過鄭萬高鐵的橋下,在范店的村口,遇見了五保戶郭福。他也是去程村趕集,左手一把韭菜,右手一包小餅乾。

「老李,你也去趕集了?」聲音不大,卻聽的清楚。

「來,上車吧!天熱,走著累。」我招呼他。

他一條腿伸著很高,輕盈地跨過去,穩穩噹噹地坐在后座上。

「郭福哥,怎麼沒找媳婦?」

「家裡姊妹多,過去窮的飯都吃不到嘴裡,還找能媳婦嗎?」平淡的話語沒有絲毫埋怨。



我們無語著,穿過了玉米地,過一段坑坑窪窪的土路,進了村,不一會到了大隊部。他把買的餅乾讓我吃,我說回去吧!他把金黃的小餅乾放在嘴裡,很享受的樣子。

可就在立秋前,他家的房子剛改造好,想把地板收拾一下,便和兄弟郭有去沙河拉點沙子,當電動車快上河堤時,剎車失靈。

在前面開車的郭有大叫一聲:「快閃開!」隨即跳下車,來不及躲閃的郭福和三輪車一起翻滾到大壩下,以猝不及防的方式與這個世界離別了。

埋葬郭福那天,落棺之前,大地別樣地金黃,大片大片玉米盡收眼底,樹木的葉子隨風飄零,一切都空曠了。少年時代,爺爺曾對我說:「我們在秋後和初冬,收割了最後的莊稼。老天爺也是要收割人的。」

他的生命永遠歸於沉寂——可怕而又無聲無息的沉寂,但那無邊無際的痛,卻永遠凝固於死難者親屬的心頭,讓人不能釋懷,米蘭昆德拉說的生命之輕,大概就是生命到了最後,和雲一樣輕。而這個輕,就是一個生命最難以承受的。也是活著的人,難以承受的。

人有時很奇怪,在鄉村時總是對城市充滿了憧憬或夢想,希望能夠遷移到城市中生活;但到了城市後又發現,城市並不如想像中那樣美好,反而覺得還是村裡踏實。


夜涼如水。輕柔的夜色灑在錯落有致的房屋上,鄉村顯得那麼平和、安祥,一天就這樣匆匆忙忙地過去了。

晚飯後鄉里的電影隊來了,孩子們在螢幕前歡天喜地的奔跑著。在村裡又見到那個小女孩了。

她說,叔叔,下班了你們怎麼沒有回家?

我說,你有個姐姐,她也在等著我回家,但叔叔在村裡扶貧任務沒有完成,暫時還不能回家。

深夜,萬籟俱寂,月黑風輕。豎耳,會聽到一陣陣細微而清晰的鼾聲:有老人的,小孩的,丈夫的,婆姨的,小伙的,姑娘的;還有牛的,羊的,豬的,狗的,雞的,鴨的;甚至塘魚的,山蛇的,田蛙的,蟋蟀的,蚯蚓的……一切熟悉而又親切。

這時候大地是自由的,沒有邊界。村子並不大,卻始終找不到盡頭。我只想依偎在她的懷抱,便覺得柔軟且安寧。

(圖片來源於網絡)

作者簡介

李河新(筆名:月亮之上),中國曲藝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平頂山曲藝家協會副主席。現在平頂山市衛生系統工作。先後在《莽原》、《散文選刊》、《西部》等全國各類雜誌發表詩歌、散文60餘萬字,出版散文集《沙漠中的那條河》榮獲東坡文學獎。新出版的散文集《我的西行漫記》被中國國家圖書館收藏。

豫記·甄選河南好物

在微信中搜索salome1203,添加小秘書微信

進入「豫記·河南好物群」,獲取更多豫地風物。

(添加時請備註「豫地風物」)

THE END

歡 迎 投 稿

郵箱 [email protected]

豫記系頭條號簽約作者

商務合作請加微信:salome1203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y/uwsXEG4BMH2_cNUg5wCi.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