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又把觀眾氣得想打人了。
或者更準確點:想打鐵林。
2020一開年,這絕對是全國觀眾最想「打」的男人。而這一次他的最新劣跡是:用熱水壺打了孫紅雷飾演的金海腦袋三次,開水澆臉,最後直接用槍把這個大哥打死了,死之前金海還讓他跑。
現在全國觀眾氣得集體在家「雲打人」,觀眾越生氣,《新世界》評分越低,一路從8.2掉到6.0,可能還沒見底。
要知道六年前的姊妹片《紅色》,8萬多人評分,高達9.2。
同樣的編劇,同樣的「徐天」「金海」「鐵林」,開年國劇,到底崩在了哪?
節奏、故事、人設。不遮掩,是真有瑕疵。
最直接的不同是:《紅色》,看得人解氣,《新世界》,看得人生氣。
雲打鐵林,必須算我一個,但,有件事我不贊同——有觀眾放話,氣成這樣,「張魯一的戲,以後不看了。」
怎麼說?2020年了,把角色和演員分清楚,還要再說?
還有網民的論點更奇怪:張魯一演得這麼好,怕不是本色演出?
我就問一下:六年前他的徐天演得那麼好,本色演出;《麻雀》的畢忠良演得那麼好,本色演出?《他來了請閉眼》里智商逆天的高逼格天才罪犯謝晗,本色演出?《妖貓傳》里的唐玄宗,還是本色演出?
張魯一到底有多少本色?千人千面,都靠本色演出,可還行?
我倒想把話撂這兒:鐵林被罵上熱搜的次數越多,張魯一的演技就越硬。
一個全國觀眾都想打的男人,怎麼演?
張魯一演鐵林之前,原本觀眾最擔心的,是串戲。
畢竟,編劇徐兵作為業內知名幾個名字打天下的「取名廢」,從《紅色》《亂世書香》到《美好生活》《新世界》,還有待播的《我在北京等你》,主角全是徐天。
而其中觀眾最愛的,莫過於張魯一飾演的《紅色》的徐天。
結果一轉眼,徐天成了《新世界》的莽撞青年,而張魯一「徐天變鐵林」,只要一個動作眼神有《紅色》的痕跡,觀眾能不跳戲?
事實證明擔心是多餘的,《紅色》的徐天多招人疼,《新世界》的鐵林多招人恨。
鐵林有多氣人?全國觀眾都請求:不要他活到最後一集!
隨著劇情的發展,鐵林下線甚至取代小紅襖是誰變成了觀眾追劇的焦點,結果徐允諾金海都下線了,他還在殺人。
觀眾紛紛表示能不能眾籌給鐵林買條紅圍脖,讓小紅襖把他捅了。
可鐵林剛出場時卻是個慫包蛋+喜劇擔當。
膽小,懦弱,賊怕死,怕老婆最行。
出場的時候就在胭脂胡同和班主滾在一張床上,一聲槍響嚇一哆嗦,聽見老婆關寶慧找來的聲音直接躲進衣櫃里了。
愛搞花花腸子,還怕老婆,大街上被趕下車,大冷天在院子裡「罰站」過,照樣滿臉堆笑甜言蜜語。
在單位,習慣性地縮脖子駝背, 手裡抱著個茶缸子往哪一戰,存在感接近於零。
天天遭同僚冷嘲熱諷,和死對頭的互懟日常,完全是前幾集的笑點擔當。
但,張魯一的表演早就給角色轉變留過後門——
還記得不,剛出場時,他去隔壁解救徐天。
明明手裡有槍,卻只拿槍當擺設,直到人走了才作勢開喊「別走啊你」。
這是鐵林的小聰明——貪面子,又圓滑。
後來眼看著拿不回三兄弟的金條時,他的方案最狠:帶槍闖進只有兩名女子的宅子,直接搶。
兄弟中,鐵林雖排行第二,卻是最沒地位的那個。
媳婦兒被金海打一巴掌,敢怒不敢言,可是眼神里,寫出的都是怒氣、怨氣,這怨這怨,是生理層面的,看那青筋——爆起!那眼睛——紅透!
但,鐵林的「變壞」,不是寫在臉上。而是流露在舉手投足間的。
被馮青波殺把刀架在脖子上,「換你的命,選誰?」
「誰都行。」
一句話出口,這人物後來幹什麼,就都不奇怪了。
妥妥一個有野心有手段、為權勢而生的暗黑反派。
但就算是變壞,依然被演出一條漫長的弧線。
剛得志的時候,金海問他是不是不想離開北平了,他一句「黨國給我撐腰」,動作多浮誇,人物內心就有躁動。
到了得意忘形到在酒桌上偷瞄柳如絲的時候,那股子要上位的勁頭,遮都遮不住。
到了金海不肯交田丹,擋了他的道,再看他的眼神,早已沒有曾經的閃爍,而是充滿了暴戾和偏執。
等到他一臉血紅,舉槍威脅,當初那個憨憨鐵林還在?只剩下一個再無回頭路可走的可憐傀儡。
說到底,張魯一演的,從來不是標籤化的反派。
而是複雜的人物。
剛開始,慫、色、蠢,但又透著可愛真實。
甚至,重情義,愛護兄弟。
明明自己膽小怕死,卻第一時間衝出去救自己作死的徐天。
徐天滿腦子漿糊誤會金海殺了小朵,他第一個替大哥反駁。
可,一旦兄弟威脅到自己的上位路,便按捺不住「誰擋殺誰」之心。
到最後,張魯一演出了鐵林懦弱的一面、也演出他暴戾的一面,演出他曾經良善的一面,也有被自己的野心和命運逼到絕路的狠勁兒。
大開殺戒的這一段,他臉上的人性之色完全褪去,充滿著咄咄逼人的狠意,但,又時不時有人性的迴光返照。
他開槍重傷金海,金海命懸一線時,一句「傻兄弟」勸鐵林遠走高飛。面對生命最後一刻大哥對自己的溫情,他什麼表情?愧疚、痛苦,但該殺還得殺。
壞人難演,因為他們往往層次複雜,情緒難明。
但,演得好了,卻能讓觀眾在品這複雜況味時,生出一絲悲憫。
從頭到尾,張魯一演繹出一位中年小男人從慫包到殺人魔王的變化。
有灰度的人物,張魯一接住了,觀眾理解了。
這就是演員的本事。
張魯一的演技到底好在哪裡?
鐵林壞出圈兒,有觀眾問:要不是本色演出,能演那麼好?
但演好男人徐天,讓全國女觀眾都想嫁,演絕世壞兄弟鐵林,氣得全國觀眾不分男女老少都想打。
又絕不是「本色演出」那麼簡單。
張魯一的表演,最擅長對味。
演誰,是誰,演誰都是內味兒。
這本事,是磨出來的。
張魯一一家三代都是高知,他本人先是考取了中央戲劇學院的導演系, 中戲畢業以後,沒有人找他拍戲,張魯一去演了話劇。
2003年到2010年,他先後演了《安妮日記》《櫻桃園》《建築大師》《琥珀》等近十部話劇,足足在話劇舞台上沉澱了近7年時間。
一直到得到合作過話劇的蔣雯麗的推薦,他才在2005年參演了電視劇《玉卿嫂》,飾演柳家少爺,正式開始影視演出。但,卻不是進入演藝圈。而是當一個演員。
在這個過程中,張魯一還攻讀了北京大學藝術碩士學位。
再回頭演戲,一個一生的角色來了——他入行近十年的第一部男主劇就是《紅色》。
《紅色》的徐天多精彩,不用多說。外表斯文內斂,頂個「妹妹頭」,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動起手來,打架,推理,槍械、爆炸玩得飛起……
但最有趣的,反倒是《紅色》之後的角色——幾乎,都是反派。
但凡是張魯一演的反派,共同之處除了「不討喜」,還有一點——
反差大,很少有「撞型撞款」,演法也截然不同。
演鐵林,好在哪?一想起來就讓人恨得牙癢。
不討喜的角色,演得愈絕,愈招人罵。
可《麻雀》卻相反——畢忠良「壞」起來,不招人煩。
外表優雅、心狠手辣,一抽雪茄,工於心計的形象呼之欲出。
張魯一為什麼能把這個諜戰劇模板化反派演出花?
一個字——愛。對別人斬盡殺絕毫不留情,但又深愛家庭,對妻子溫柔寵愛,對兄弟有情有義,兄弟有問題,他看不出來?他是不願意信。
張魯一果斷接下這個角色:「因為我看到了這個人或許會有很多不同面的人生」。
到最後,一個優雅腹黑卻深情內斂的角色,硬是撐起了整部劇。最後成為少數靠反派而圈粉的演員。
到了《他來了請閉眼》,是扭曲的「鮮花食人魔」。
智商超高,但周身卻縈繞著陰鷙的氣息。
而《妖貓傳》里的唐玄宗,一段打鼓戲,眼神和手部動作看的人頭皮發麻,眼神從未盯在鼓上,而是直視前方,是盛世帝王之氣,又寫滿顯而易見的慾望。
但,他可以為楊玉環開設盛世之宴,也會為了保住皇位,選擇送愛人去死。
「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恨綿綿無絕期。」
這些角色動人,是因為角色身上,都泛著人性的幽光:複雜,又矛盾。
角色到張魯一手上,總是更深一層,被他演出巨大人性弱點中充滿掙扎的痕跡與火光。
但,這都是天分?
《紅色》里,徐天的日語台詞都是張魯一原聲出演,聽起來足可以假亂真。
因為演《火線三兄弟》時,他早已為戲學會了日語。
演《妖貓傳》的打鼓戲,用替身?是不可能的。
專程跑去學打鼓,走到哪兒打到哪兒,配上肘部的不少動作,打到手麻也不停歇,到最後,一場鼓戲被他打成了電影的華彩樂章。
都是際遇。
初出茅廬開始,張魯一就趕上了中國影視最朝氣蓬勃的階段,有好戲,但也泥沙俱下。上一部趕上了,9.2,這一部可能就是6.0。
但無論戲怎麼樣,他這雙看似人畜無傷的小鹿眼,總能承載出最複雜的情感、再強烈的衝突。
也難怪有人總結—鐵林唯一的優點是啥?
張魯一演的!
但張魯一最大的缺點是啥?
不紅。
發現沒,許多人氣頂流,演誰都是演自己,粉絲記住的,也是他,她,而張魯一演完了,你只會記住角色本身。
角色紅了,他沒紅,為什麼?
不紅?敢當面懟孫紅雷演技的男人,也只有他了!
《新世界》有個故事,或許能解釋張魯一的星途。
孫紅雷受訪說:「張魯一是出了名的戲痴,第一天就把我給切了」。
那是孫紅雷和張魯一第一天合作,演的哪場戲?
就是本劇名場面:金海打鐵林。
兩人面對麵攤牌這場戲。金海一聲「鐵林」,鐵林一句「大哥」,話未說完,兩人的眼圈都紅了。
但,正面衝突之後,兩個戲骨從動作到眼神的交鋒,看得人汗毛直豎。
仿佛,能嗅到空氣里的硝煙味兒。
精不精彩?極其精彩。
但,孫紅雷卻被張魯一質疑那場戲的演技了。
孫紅雷稱:「那天是我上去就給他打了,抽了好幾個嘴巴,把瓜子皮扔在他臉上」,沒想到張魯一卻停了下來,對孫紅雷說:「紅雷哥,我覺得你這個舉動不對,不像金海的人物」。
孫紅雷說,「我當時心裡非常不悅,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啊,師弟跟師哥能這麼聊天嗎?能不能委婉一點」。
說完,旁邊的嘉賓都笑翻,但孫紅雷話鋒一轉,說張魯一是一個很真誠、很天真的人,一心為了戲著想,不惜在拍戲第一天就得罪了同組的師哥。
後來他時常請張魯一吃飯,就是因為他對方能說實話,能夠指出自己的不足。
發現沒,很多人說,張魯一是唯一一個火了之後不作妖不油膩還能演好角色的中年男演員。
但,也是因為他不作,就沒熱度,做戲痴,難免得罪人,畢竟,不是每個同行都像孫紅雷這樣英雄惜英雄。
這麼演,能火?
但這就是張魯一,沒新聞,不上綜藝,不發社交狀態,在作品宣傳期外,他近乎隱身。
就算被迫營業走紅毯,女星爭奇鬥豔,男星西裝革履,是標配吧。
結果他冬天出席國劇大典,搭檔王子文身著一襲白色露肩長裙,美麗優雅又抗凍。
張魯一呢?
妥妥的羽絨服老幹部風。
上《聲臨其境》,雖然是韓雪的助演嘉賓,但他跟韓雪並沒有見過面,連相隔距離都計算分明。
配音叫好聲一片,被問及為什麼要來參加節目時,他說:「家裡人非常喜歡這兩個電影片段,他們就想聽聽如果我配的話會配的怎麼樣,所以我就來了……」
顧家是人設?
但他時刻把結婚戒指戴手上,總是不經意地轉戒指,早就成為粉絲津津樂道調侃的梗。
參加發布會,主持人問他聖誕節會送另一半什麼禮物時,他愣了幾秒說:反正……錢都在人家那裡管理,想怎麼買就怎麼買唄。
主持人故意挖坑,問朋友失戀打電話來哭訴和愛人找他去洗澡選哪一個?
張魯一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洗澡,發現現場氣氛很歡樂後,羞恥地低下了頭。
這個打小繪畫、書法、籃球全部拿得出手,鋼琴、小提琴、口琴樣樣不在話下,的「別人家的孩子」, 在這個人精遍地的圈子裡,似乎就是——不上道。
如何算上道?即使是實力派中生代演員,也難免要拼人設。
鄧超喊過「we are 伐木累」;孫紅雷一度成「顏王」;雷佳音和郭京飛組tf老boys。不怪他們,唯有如此,才能出圈兒,才有更多觀眾喜歡,有了人氣,才能挑更好的戲。
但梗玩多了,又難免付出演員職業上的代價。孫紅雷不當顏王了,才再次憑演技上熱搜。
而不炒緋聞,不蹭熱度,稱自己離流量很遠和張魯一,卻一直把自己藏進戲裡,和觀眾最好的交流,就是「作品和角色」。
這樣的執念,是主動選擇,也是限制。
埋頭演戲,未必每次都能挑中好戲,也很難維持大熱一時的人氣。
偌大的娛樂圈,想紅,想火,就得急速奔跑。
但有些人,卻心甘情願在追逐流量的市場中被淹沒。
直到下次有好戲的時候,再隨著角色,冒出來。
因為他是真正隱藏在角色背後的人,是孫紅雷口中的「戲痴」。紅不紅是命,但若自己甘之如飴,不紅就不紅。
所以當觀眾都想組團打鐵林,我卻饞張魯一的演技。
從《紅色》9.2到《新世界》崩到6.0,他的神演技,不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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