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性侵之悟:有一種變態比你慫

2019-05-06     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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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蹊

蘇燦燦萬萬沒想到,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正式上班還不到一個月,就遇到了職場性騷擾。之後發生的一切,更加讓她目瞪口呆……

本文為作者採訪所得,以第一人稱寫成。

1

我叫蘇燦燦,1993年出生在湖南省的一個小縣城。2017年,我從湖南大學畢業後,拒絕了家裡給我在縣城安排的工作,留在長沙,應聘到一家新媒體公司做新媒體運營。好學上進的我很快上手,短暫的試用期過後,成為正式員工。

這是一家年輕的公司,同事多是90後。平時我們總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氣氛融洽。我滿以為自己找到了一份合適的工作,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

2017年9月8日這天是周五,部門同事照例去聚餐。吃完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大家道別後各自回家。

男同事許欠住的地方和我的住處很近,他經常會和我一起下班回家,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後大概半米遠的地方,這種距離讓我覺得舒適和安心。所以,我們也會時不時地聊上兩句。

這天也不例外。只是快到我家樓下時,許欠突然放慢腳步,摸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小蘇姐,我住的地方今天停水了,我能不能去你家洗個澡啊?」

我愣了一下,拒絕了他:「這可能不太方便,我一個人住,而且這麼晚了。」

「那這樣,我借你身份證去賓館沖個澡。我身份證前幾天弄掉了,還沒來得及補辦。「許欠指了指我家附近的一家賓館。

我看了看他,發現他衣領都被汗透濕了。9月的長沙確實悶熱,一天下來整個人身上都是黏糊糊的。「好吧。你明天還我。」我掏出身份證遞給他。

「小蘇姐,開房得本人才行。」許欠又說。「你不用回家拿換洗的衣服嗎?」我問他。「男生洗澡,沒那麼多講究,我回去再換,懶得再走一趟了。」他說。

「那行吧。」說罷,我和許欠一同進了賓館。訂好房間後,許欠拿著我的身份證和房卡,又說:「小蘇姐,你乾脆陪我上去一下好了。我洗澡很快的,剛好可以跟你聊下H5的那個項目。」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想著提前準備一下明天的工作事項也挺好,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2

許欠比我還小一歲,一米七的個子,戴著黑框眼鏡,臉上還掛著些未消的青春痘。他平時省吃儉用,人很熱心,挺有禮貌,給我感覺是個老實樸素的男生。

房間在六樓的盡頭,樓道的燈昏沉沉的。一進房間,許欠沒有急著去洗澡,而是在床上坐下來。他讓我也坐一會兒,我站著沒動,催他快點洗完澡回去。

許欠自顧自地說道:「今晚的菜太咸了,我知道太平街那裡有家不錯的館子,下次請你去吃。」我開始有些急躁,試圖找理由離開:「我想起我答應了幫人做視頻,你把我身份證給我,我先回去。項目的事還是明天回公司再說。」

「好吧。」許欠一邊說,一邊把我的身份證遞給我。我伸手去接,他卻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猛地一拉,我跌倒在床上。許欠撲上來,把我死死按住。

「許欠!你要幹什麼!」我近乎尖叫,拚命地抓他。他的胳膊和臉上都被我抓出了血痕。可我的力氣終究不敵一個男生,加上夏天穿得單薄,很快,他就把我的上衣撕開了。

他繼續想脫我的內衣,剛好他的手伸到了我面前,我立刻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痛得手鬆了一下,我當即推開他,從床上站起來。可許欠馬上堵住了門口。

慌亂間,我跑到窗戶邊,指著許欠的鼻子喊道:「你最好讓我出去,不然我就從這裡跳下去。你就是殺人犯了!」

許欠明顯被嚇到了,我趁他猶豫的片刻,奪門而出。

第二天,我遲到了很久才到公司。許欠像個沒事人一樣,依舊坐在我隔壁的辦公桌旁。

我鼓起勇氣,找到公司董事長說了這件事。董事長拍著胸脯說:「你放心,公司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下午,部門主管汪姐把我喊到一間小辦公室里。汪姐只比我大幾歲,我平時當她是親姐姐。聽說是董事長喊她來找我,我如實地將整件事托盤而出。

汪姐語重心長地勸我:「職場裡,這種事總是難免的。我勸你不要告訴家裡,免得他們擔心。也不要去報警,畢竟這種事對女孩子的名聲很不好。更不要告訴公司其他人,搞不好丟臉的可是你自己。」

我心中憋屈,可又覺得她有道理,咬牙點點頭,答應一切都先不說。

汪姐遞給我一塊巧克力,又安慰我道:「唉,人生嘛,總會遇到點挫折的。堅持過去就是成長。」儼然是一副人生導師的模樣。

3

儘管有汪姐的千叮嚀萬囑咐,我還是忍不住和公司要好的閨蜜雯雯說了。雯雯義憤填膺,告訴我,公司之前還有一個同事,被許欠摸了大腿,後來對其騷擾忍無可忍辭職了。

我這才立即意識到,許欠工作時也總會有意無意地碰我的手,摟我的腰,聚餐時愛過來勾肩搭背。雖然當時我也覺得不妥,但不好直說,總認為同事間偶爾的肢體接觸是難免的。結果就是因為我的一忍再忍,差點給自己引來大禍。

一星期過後,許欠依舊安安穩穩地坐在隔壁辦公桌,和其他同事說說笑笑。

我氣憤難平,又衝去了董事長的辦公室。

「那你想怎麼樣?」董事長問我,聲音冷冰冰的。「我沒辦法和許欠一起工作了,必須開除他。」我說道。

「我都說了,公司會處理的。」他說完這句就佯裝要接電話,不再理我。

此後兩個星期,公司每天都會派人來和我談話。有時是主管,有時是經理,說來說去繞不開三句話,不要報警,不要告訴家人,不要告訴同事。

那時我剛畢業,涉世未深,用魯迅老爺爺的話來說就是——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自己公司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兇殘到這地步。半個月後,我被辭退了。沒錯,被辭的人是我,而不是許欠。

那個前一天還在勸我放寬心,滿臉真誠的主管汪姐,轉過頭來就找了一個極其敷衍的理由逼我辭職:「你這人工作態度不端正,不適合在公司待。」

我反問她,自己哪裡工作態度不端正?汪姐說:「你每天都是18點過2分、3分,就打卡下班了。」

「18點下班,我18點過兩三分下班有錯?」我哭笑不得。

她又說我天天遲到。「公司本來就有規定,前一天加班到23點以後,第二天可以晚一個小時上班。」我據理力爭。

「我可沒聽說過這種規定。」汪姐漫不經心地回答。

我抽出屜子裡的公司制度文件,砸到她的臉上。汪姐不再說話,但我明白,這個公司沒必要再留下去了。當天,我就收拾東西準備離職。

走前,許欠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我強壓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燃起,端起桌上的茶水潑了他一身,轉身離開了公司。

4

回家後,我立刻把這件事告訴了家人。我哥當即就開車到了公司。嚇破膽的許欠躲到了公司廁所里。一個小時後,我哥等得不耐煩了,踢開廁所門把他拽了出來。公司也自知理虧,沒有讓保安來阻攔。

我哥並沒有拿許欠怎麼樣,而是直接把他拎去了派出所。

我被警察帶去二樓,許欠留在一樓做筆錄。給我做筆錄的警察姓李,說話帶些口音。他問一句我答一句,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由於公司的拖延,許欠身上的抓痕和咬傷早已經好了,我沒有任何證據了!

20分鐘後,我走出派出所時,發現汪姐和公司另一個領導竟也跟過來了。他們正在和我哥套近乎,勸我們撤訴,以免事情鬧大影響公司聲譽。

之後,警察前往公司調查取證。比被性侵更讓我受打擊的事情發生了!

汪姐居然對警察說,是我單方面喜歡許欠,又說我平時就喜歡騷擾男同事。閨蜜雯雯更是直言,說我勾引的許欠,之前就總是和他眉來眼去的,還說我多次向她打聽過那些跟許欠說過話的女同事。

由於警察介入,這件事迅速在公司傳開。晚上,我在還沒來得及退出的公司微信群里看到議論紛紛揚揚: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定是她裙子太短了,哈哈。」「真不要臉,這種事還到處炫耀。」「一隻巴掌拍不響。」……

我氣得渾身發抖。想要理論時,汪姐已經將我移出了微信群。

人性的冷漠讓我心寒,我堅定了要還自己清白的決心。

由於沒有證據,也沒有立案,第二天,許欠就從派出所里出來了。

李警官將我們叫到一起,試圖進行調解。他說我這種情況屬於犯罪中止,就算立案,也可能達不到坐牢的標準。況且找證據,打官司都是費力費時的事情。

許欠做賊心虛,答應賠償我三萬塊錢。

我拒絕了。我不要錢,我只要許欠進監獄!

5

李警官讓我和許欠在房間裡單獨談談。我坐在桌子的一頭,許欠坐在另一頭。

「我勸你放棄吧。你又沒證據,也沒證人。別忘了,房都是你開好的,用的還是你的身份證。」許欠說。

我不言語,狠狠地瞪著許欠。

過了會兒,許欠又說:「別追究了行嗎?算我錯了。你饒了我吧。我媽下崗了,我爸剛出了車禍,需要人照顧。我不能被關進去。」

「關我屁事!」許欠打出的同情牌,實在讓我噁心和好笑。

當天的調解失敗,但因為沒有證據,我依舊對許欠無可奈何。

「回家路上小心被車撞!」凌晨一點,猶如啞巴吃了黃連的我,在床上烙煎餅般,翻來覆去睡不著,給許欠發了條簡訊。

雖然並無實質性意義,但我心裡還是舒服不少。等了很久,都沒有收到許欠的回覆,我又有些懊惱,匿名在網上發了篇帖子,把公司和許欠的名字也匿了。

不料半小時後,這篇帖子的點贊就過萬了。不少人在評論里問我公司名字,還有不少暖心的網友安慰我,支持我。可見,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被公司同事惡語傷害得體無完膚的我,終於在陌生人身上得到了一點點溫暖和力量。

誰曾想,越變態的人越慫。第二天一早,許欠就衝到派出所,說我威脅他,要申請人身保護,還要求派警察24小時陪著他。

李警官明察秋毫,並未當回事兒,但還是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不要再嚇他了。他還描述說,許欠臉色一片蒼白,人都比之前瘦了不少。

「我沒威脅他,就提醒他走路當心汽車。」我眼淚都快笑出來。許欠當初四處性騷擾女生時,怎麼沒想過要怕?現在到是怕起來了。

「你還是接受調解吧。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況且你又沒有證據。」李哥再次勸我。畢竟三萬塊錢賠償,對剛畢業的我來說也不算小數目了。

「我不要錢,他必須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我也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畢竟他才21歲。你要不就得饒人處且饒人算了。」李哥又說。

我沉默了,確實許欠還年輕。

6

「你們公司也找來了,要你把帖子刪了。他們答應賠你三個月工資。我說你就刪掉吧,你那麼發在網上也沒啥意義,還是得要證據。」李警官又說。

我只好答應刪帖。掛斷電話後,我打開帖子,發現點贊已經超過五萬。正當我要點擊刪除時,一條評論映入眼帘:「王八蛋許欠,斷子絕孫。王八蛋**文化(公司名),遲早倒閉!」

我意識到不對勁,帖子裡並沒有提供人肉的線索。立馬私聊這個人,我得知,對方就是之前公司里那個不堪忍受許欠騷擾辭職的女孩喜兒。

當我要她站出來和我一起作證時,喜兒卻退縮了。「你又沒做錯任何事,為什麼要害怕?」我有些惱火,質問喜兒。

「話是這樣說的,可我要告許欠的話,這事就傳開了,那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又都完了。」停頓了幾秒,喜兒又說「我男朋友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呢,十月份我們就打算結婚了。」

「好吧,祝你新婚快樂。」我無奈地說。

「復仇」的事情到這裡,進入了死胡同。很快,我找到了新的工作,開啟了忙碌的新生活。偶爾想起這件事,我依舊憤怒和不甘,卻也沒有辦法。

意想不到的是,半年後我收到一條簡訊,發信人竟然是雯雯!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我飛快地敲下這行字,點擊發送。立馬收到第二條簡訊: 「之前是我錯了,因為汪姐告訴我,許欠是董事長的親戚,所以我不敢瞎說話。對不起。這次只能你幫我了,求求你。」

原來如此!那看你又要搞什麼么蛾子!我強忍著怒火,加了雯雯的微信。

「許欠性騷擾我,還拍了我的隱私照。」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雯雯就給我發了這麼一句。

「什麼?」我震驚不已,一時語塞。安慰她?還是像她曾對我那樣,嘲諷她?

「真的,你的事以後,他老實了不少。可最近他又開始這樣,天天對辦公室的妹子動手動腳。前兩天我們一起出差,他騷擾我,還偷拍了我的洗澡照。」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7

「報警吧。」我對雯雯說,「報警吧,我們一起。」

「可是報警了,別人會怎麼說我啊。」

我對雯雯僅有的一絲同情,瞬間被她這句話澆滅了,「那你就辭職,躲著吧,躲一輩子。反正許欠也不會刪你照片。隨你便,不要再來煩我了。」

「小蘇,我聽你的,你告訴我要怎麼弄。」第二天下午,雯雯終於回復我了。我舒了長長的一口氣,這口憋了半年的氣,總算有機會吐出來了。我告訴雯雯,找到許欠談話並且錄音,想辦法搜集各種證據。

我又找到喜兒,希望她能一起作證。喜兒一聽是這件事,冷下臉來。

「就因為我們都沒有站出來或者堅持下去,才會有更多無辜的受害者。你也不想其他女生再受到傷害吧?」我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我,我先和我老公說一下吧。」喜兒緩緩地說。

隔天,我接到喜兒電話,一接通就聽到那頭的抽噎聲。我嚇了一跳:「怎麼了?喜兒,你別哭呀。我不逼你,好了,我們不作證了,不告了,不告了。」

「你知道嗎?我老公問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他很心疼我。我憋了這麼久,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生怕他會知道。現在終於說出來了。這是我這些年來最開心的一天了。小蘇,你放心,我會去指認他的。我老公也會陪我去。」

放下手機,我也淚流滿面。

之後的事情,就很順利了。雯雯拿到了許欠的證據,喜兒手中也有一些簡訊截圖,我們三個人一起把許欠告了。

很快,許欠就受到了法律的制裁。遙遠的天空,終於亮堂了起來!

【編後】職場性騷擾,很多人覺得離自己很遙遠,可從當事人的講述中,我們可以看到,這種事情其實很普遍,普遍到讓人習以為常,不以為然。

無論是讓人不舒服的低級笑話,還是有意無意地肢體碰觸,這都是對女性的侵犯。只要你覺得不適,請大聲地拒絕。不要害怕,先不要臉的是他。只有第一時間就給他好看,才不會有接下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進尺。那些變態的人表面上很囂張,內心裡都很慫,切忌不要忍讓和放縱!

編輯:魯媛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y/mf_YLGwBmyVoG_1ZA4KH.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