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瑕疵的芭比,不完美的女性主義

2023-07-24     單向街書店

原標題:有瑕疵的芭比,不完美的女性主義

㊟《芭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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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和娃娃的遊戲,小女孩們想像著她們成年後的生活。她們用娃娃來反映周圍的成人世界,坐下來進行對話,試圖讓玩偶變成真正的人。 /露絲·漢德勒

從《芭比》電影確認上映的那天起,所有人就已經準備好迎接一場粉紅色的奇觀。

她每天從夢想豪宅里醒來,笑容明媚、頭髮絲毫不亂——直到預告片里出現重要的一幕,她的足跟突然感受到重力的召喚,永遠維持同一種弧度的雙腳擁有了一對可以站穩於實地的平腳板。

在看完這部電影之前,很難想像芭比這個被人為塑造出的女性形象,能怎樣為女性主義發聲。

她有著極為誇張的身體比例,她的存在一度加劇了很多年輕女孩的外貌焦慮;她的金髮和微笑剛好符合了父權制定義中「妻子」的外貌,這是一種「失權」的象徵,意味著自願成為兩性中的客體。

網絡中圍繞女性主義的爭吵聲從未停歇,從是否應該走入婚姻到「服美役的自由」,女性主義在一輪輪選擇中被迫分為不同的陣營,這也暗合了《芭比》及這個形象的處境——她在芭比世界因真實而成為異類,又要在現實中背上讓女性地位倒退的罪名。

沒有完美的人類,更加沒有完美的女性主義者;每一位「芭比」的覺醒時間存在著先後順序,化解孤獨與分裂的唯一方式,就是始終選擇站在一起。

「女性讓她不再感到孤獨」

文/ 羅賓·格博

收錄於《芭比——一個娃娃風靡世界的秘密》

(芭比創造者露絲·漢德勒個人傳記)

儘管有些損傷尊嚴,露絲還是覺得在一個都是男性的世界裡闖蕩很刺激,她覺得這是一種權力。她在公司和行業里的地位也越來越高,這是她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她說,一想到自己是他們當中唯一的女性,就令她興奮,讓她感到十分滿足。「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強大,強烈地感覺到了自我的存在,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尊嚴』,我覺得是。」

露絲沒有因性別關係受到的特殊對待而感到氣餒,反而有時會欣然接受這種「待遇」,有時又表現得滿不在乎。她曾對美泰的一名女經理說,歧視「是你超越自己所在的群體而付出的代價」。

露絲對待生活中的許多事情,總能設法變不利為有利,在遭遇性別歧視方面也是如此。據說,她有時還會利用自己的女性身份,親切地稱那些男同胞為 「寶貝」。事實上,想打壓她的人非但沒能如願以償,反而讓她更加強大。她發現自己不比那些男性遜色,反而更勝他們一籌,而且是在社會環境給女性設置了重重障礙的情況下。

對於其他女人,露絲也願意給她們公平竟爭的機會。1968 年,桑迪·丹依成了美泰的服裝成本核算師,躋身美泰的管理層行列。據她回憶,「對於女性,她(露絲)不會給予特殊的對待,她會像對待男性一樣毫不留情。但是,一旦你成為美泰的一員,你就有機會和男性一較高下。她希望你有進取心,敢為人先,有超前意識,思維至少要超出常人兩三年。我們的字典里沒有『辦不到』這個詞」。

但美泰也存在著性別歧視。有一次,丹依發現自己和其他男員工的薪水不同,自己拿的錢要比他們低得多,便提出抗議。之後,她的薪水一下子提高了 25-30%。在露絲看來,多數女性不像男性那樣追求事業,男人回到家有人伺候,女人回到家去還得何候別人——按露絲的說法,「就好像她沒有為家裡作很大的貢獻」。如果有女性想要機會,露絲也不會阻撓。到 20 世紀 60 年代末,美泰管理層中的女性比例遠遠超過了其他任何一家玩具公司。

露絲很清楚自己在職場裡的獨特身份,她將自己的一生總結為「一個女人的故事」,但對於自己的成功會給其他女性帶來什麼啟發,她不感興趣。如果她的話里表現出任何女權主義傾向,也會因她「一貫有丈夫的支持」的說法而大打折扣。她說話時經常無視艾略特的存在,但還是將公司的成功歸因於艾略特對她的支持和鼓勵。她說:自己和艾略特都沒想過要「剷除這個世界上邪惡的東西」,只是在憑著直覺做事。曾經跟露絲交往密切的經理喬什·德漢回憶道:「露絲如果是個律師的話,她會成為一名非常出色的辯護律師。她問的問題很尖銳,她有女性的直覺,知道你什麼時候言過其實,她無法容忍別人說謊。在我認識的人中,她對於事物有著最強烈的直覺。」說到自己的成功時,露絲曾非常幽默地說:「我走到今天全靠跟老闆睡覺。」當然,熟悉她的人沒人相信。

——第 10 章,黃金時代

1975 年夏天,露絲出席了美泰第一屆「女員工大會」,並在會上作了發言。當時正趕上她問題纏身,公司里又流言四起。儘管如此,她還是得到了在場女同胞的熱情擁抱。在露絲保留的一份記錄中,一位婦女寫道:「你給了我們自信,讓我們在看到自己弱勢的同時不再感到自卑。最重要的是你讓我們學會了最大限度地發揮所長,為我們樹立了榜樣,讓我們也有勇氣去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露絲還保留了當時拍的許多照片,照片中她笑得很開心,也很放鬆。她將這些照片拼貼在一起,在旁邊寫下了「在美泰,女性終於開始組織起來」這句話。她當時一份名為「女性日記」的檔案中還保留著格洛麗亞·斯泰納姆寫的一封信和辛西婭·弗茨·愛潑斯坦一篇關於女權主義的文章。裡面對於性別主義、工作歧視和女性的能動性等問題都進行了公開討論。一向不主動與其他女性交友或保持親密關係的露絲漸漸認識到了女性團結起來的重要性。

當年夏天,她加入了洛杉機一個名為「商界女性」的組織。該組織的成員每個月會面一次,偶爾集體外出。秋季,露絲報名參加了她們的墨西哥塔咖提之旅。約 20 位女性一同駕車來到頗有鄉村氣息的菩塔農場,在 12 平方千米的土地上盡情呼吸新鮮的室氣,欣賞秀麗的自然風光,享用健康美味的鄉間美食。到了晚上,大家三三兩兩地睡在農場簡陋的農莊裡。

除了露絲,美泰的幾名女員工也加入此行。據隨行的美泰員工麗塔·饒回憶說,她們晚餐後還去享受了一下「極可意」的水流按摩。大家看到清涼見底的河水,禁不住紛紛寬衣解帶,一個個下了水。開始時,露絲還有些猶猶豫豫。其他人都很年輕,沒人像她那樣身體變了形。「除了艾略特外,她還沒讓別人見過自己胸前的傷疤。」饒解釋道。但當晚,在其他人的慫恿下,露絲最後乾脆也將牛仔褲和毛衣一脫,慢慢下了水,當時似乎沒人注意到她跟其他人有什麼不同。據饒說:「當晚我們喝了很多酒,露絲也興奮起來。借著酒興,一個個大呼小叫,水池裡熱鬧極了。」

那晚與那些聰明、活潑、有事業心的女性在一起的經歷讓露絲髮生了轉變。多年後,在回憶起當年的「極可意」水流按摩時,她說:「我發現,與男性相比,我更願意與女同胞們在一起,我的世界因此發生了改變。我想,當時的我可能是覺得自己成了男性的犧牲品。」

如果說,露絲的改變是從塔咖提開始,那這種改變並沒有因為那次旅行結束而結束。小時候不喜歡其他女孩子、大了又只在乎自己在男性社會中的地位和權力的她,開始發現自己曾經失去的東西。女人能讓她恢復自信和希望,將她當作她們心目中的英雄。露絲說:「我努力重建自己的信心。我似乎開始能跟陌生人,尤其奇怪的是,跟其他女人交朋友。實際上,是她們一下子成了我的朋友。我沒有刻意地要跟誰交往,是她們找到了我,包括年輕女性、職業女性。她們都把我當作學習的榜樣,認為我能夠告訴她們怎樣才能成功。」

對於自己的新角色,露絲欣然接受。那些女性對待她很真誠,而她也學會了跟她們坦誠相待。同她們相比,露絲年紀要大得多,經歷的也多得多,但她的孤獨感讓她不去在意這些差異。她任憑自己被捲入她們的小圈子,她們讓她不再感到孤獨。

——第 15 章,「真我風采」

很多組織也不顧露絲面臨的法律糾紛等問題,紛紛向她發出邀請,請她介紹作為商界女性的感受。她還是芭比的母親、一位將一個從車庫發展起來的小企業變成領先行業的大公司的企業家、一個在男性世界裡打拚並取得成功的奇女子。儘管她走過彎路,但她對其他女性來說仍是學習的榜樣。她們奇怪她是怎麼走到今天的以及她能給出何種建議。她們也想知道,一個人生經歷過如此戲劇性轉變的女人究竟是何許人也?對於這樣的邀請,露絲只接受了很少的一部分。她依然把精力放在了魯斯頓的發展上,放在需要她的女性身上——那些像她一樣承受著巨大痛苦的女性身上。

露絲的生活又變得緊張起來,她的身體卻每況愈下。第一次手術之後,她經常忍受神經痛的煎熬,左側曾經是乳房的地方還會偶爾出現肌肉痙攣。此外,她還有吞咽困難、胸悶氣短、胃腸功能紊亂、極易疲勞等症狀。她的右側臀部也出現痛感,醫生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患上了糖尿病。

除了身體上的病痛,被逐出美泰和遭當眾羞辱給她的心理帶來了巨大傷害。美泰是沒事了,到 1980 年又飲復了往日的發展勢頭。

在露絲看來,她之所以沒有受到美泰管理者和代表聯邦政府的律師的公平對待,都是性別惹的禍。她說:「很多事情的發生,就因為我是一個女人。他們總是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她感到攻擊她的那些人就是拿她作靶子去樹立自己的聲望。她能出名並引發社會爭議,原因就在於她是女人。「打倒一個女人,」她說,「一個有名氣、有勇氣站起來的女人,他們將獲得怎樣的聲望,可想而知!」

——第 18 章,老來喪子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y/d81731c7d2cf5ff768b55372225012a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