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魏王朝開始,曹丕尊其父曹操為「太祖武皇帝」,曹叡尊其父為''高祖武皇帝'',自己在生前就確定「烈祖」廟號,於是短短十幾年,曹魏就有了三祖,兩漢時期還十分嚴謹的廟號系統,就已經被濫稱和浮誇化了。
司馬氏晉朝:
司馬懿作為魏明帝曹叡時代, 西拒諸葛,東並遼東,南退孫吳,諸多軍事行動的實際執行人,憑赫赫軍功掙下偌大聲望,發動高平陵之變後,實際掌控了曹魏政權,開創幕府,但終其一生,名爵上只是個舞陽侯,論權勢也只不過與前漢之霍光相當。
其長子司馬師承爵後,擊退諸葛恪大軍,平定毋丘儉起兵,進一步鞏固司馬氏的幕府政權,他死後,舞陽侯爵位給了年幼的嗣子司馬攸,攝政權力給了弟弟司馬昭。
司馬昭擊敗諸葛誕起兵,攻滅蜀漢,先封有獨立封國的晉公,再封晉王,追封父兄為晉宣王,晉景王。嚴格地說,他才是司馬氏一族的「始受封」者。
其子司馬炎代魏為晉,除了尊司馬昭為文皇帝外,還將生前只是個舞陽侯,而且也不是有獨立封國之諸侯的祖父和伯父,一併尊為宣皇帝,景皇帝,應當是基於司馬懿諸弟、諸子組成的司馬氏宗族,勢力極其強大,需要他們支持的緣故。
等司馬炎攻滅東吳,統一天下後,確定父親司馬昭為「太祖」,如曹魏例,這很正常,而以祖父司馬懿為「高祖」,伯父司馬師為「世宗」,本質上也是既要強調自己這支才是大晉朝的正統嫡脈,同時,又是對眾多司馬氏宗親的一種安撫,政治是妥協的藝術。
而他自己,雖然才是真正的「始受命」為天子者,又有讓晉朝成為大一統王朝的功業,也只能如漢光武帝例,拿個「世祖」廟號了。
到了中原淪陷、永嘉南渡,晉元帝司馬睿雖然名義上是東晉開國之君,但很大程度上就是軍閥與權臣的玩偶,靠勉強的「中興之功」,混個「中宗」廟號已經夠本了。
他兒子晉明帝司馬紹,真正的潛謀獨斷,以弱制強,平定王敦之亂,分化過江僑族,分授四州,強本弱枝而分上流之勢,雖享國日淺,天不假年,終究奠定了東晉司馬氏的百年基業。
在晉朝已經有了「高祖」司馬懿,「太祖」司馬昭,「世祖」司馬炎,「世宗」司馬師,「中宗」司馬睿,正規的上等廟號只剩「太宗」「高宗」可選時,
按晉明帝其生平功業,稱個「太宗皇帝」,也是肯定夠格的,然而朝臣們大概認為他功業太高,所以,仿照曹睿例,直接給他發明了一個新廟號「肅祖」,於是大晉王朝不到一百年,居然就已經有「四祖」了,比曹魏更勝一籌。
到最後,「晉太宗」輪到誰了呢?那個給桓溫當了一年傀儡,憂懼而死的晉簡文帝司馬昱。東晉名臣謝安,如此評價其人:「簡文為惠帝之流,清談差勝耳」:司馬昱這個「先帝」除了會清談,只配去比著名痴兒司馬衷。
當時五胡十六國的各個政權,也有類似例子:
匈奴漢國:匈奴屠各部的首領劉淵,舉兵反晉後,自稱繼承兩漢與蜀漢的帝系,給劉禪加上「孝懷皇帝」諡號,給劉備加上這個曹睿發明的「烈祖」廟號,湊成「大漢三祖五宗」,可謂不學無術之極了。
而劉淵死後,被尊為「大漢高祖光文帝」,廟諡明顯是比照劉秀取的,於是,在匈奴漢國的話術體系里,大漢王朝也有了太祖高皇帝劉邦、世祖光武帝劉秀、烈祖昭烈帝劉備、高祖光文帝劉淵這「四祖」。
只不過匈奴人這種沐猴而冠,連他們自己都知道是自欺欺人,劉淵子孫被漢人權臣殺絕,族子劉曜即位後,就說「吾之先,興於北方。光文立漢宗廟以從民望。今宜改國號,以單于為祖。亟議以聞!」,從此改國號為趙,把匈奴漢國變成了匈奴前趙,以冒頓單于和劉淵為祖,祭祀配天。
羯人後趙:石虎作為開國君主石勒的族侄,殺盡石勒子孫奪位後,將石勒尊為「高祖明皇帝」,顯然是有意貶低,而他死後,被兒子尊為「太祖武皇帝」這樣開國之君的標配廟諡。
鮮卑燕國:開國之君慕容儁,在入主關東,自立為帝後,將政權最初奠基、實際割據的遼東公、祖父慕容廆,尊為「高祖武宣帝」;將自封燕王,「如魏武、晉文輔政故事」,並得到東晉朝廷承認的父親慕容皝,尊為「太祖文明帝」。
慕容儁這個真正的開國之君,被尊為「烈祖景昭帝」。而在燕國覆滅後十餘年後,於關東復國成功的慕容垂,被尊為「世祖武成帝」。
燕國被北魏打殘,丟掉河北河東大片土地後,割據山東的慕容德,被尊為「世宗獻武帝」。退回遼西後,殺死篡位的權臣蘭汗,再次復國的慕容盛,被尊為「中宗昭武帝」。
氐人前秦:氐人首領苻洪,在後趙瓦解時,聚集部眾,在河南枋頭自稱三秦王。其子苻健據關中,正式立國稱帝後,尊苻洪為「太祖惠武帝」。苻健之子苻生,尊苻健為「世宗明皇帝」。苻健之侄苻堅,弒君奪位後,將伯父改尊為「高祖景明帝」,以此安撫苻健諸多子孫。
前秦淝水之戰慘敗,土崩瓦解,苻堅被羌人後秦政權俘虜殺死,被其子苻丕尊為「世祖景昭皇帝」。而苻堅的族孫苻登,只剩隴右幾郡之地,和後秦拉鋸九年,終被俘殺,被其子在亡國前尊為「太宗高皇帝」,聊以自慰。
羌人後秦:開國君主姚萇,被尊為「太祖武昭帝」,其子姚興被尊為「高祖文恆帝」。
……
類似例子還有很多,只不過五胡十六國大部分都是短命政權,很多往往傳承三四代人就滅亡了。因此,「太祖」「高祖」「世祖」往下,往往是「太宗」「世宗」「高宗」這些傳統廟號還沒輪上,國祚已然不存,自欺欺人卻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