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可信的技術,才是「我們的」技術 | 社會科學報

2023-10-14     社會科學報

原標題:高度可信的技術,才是「我們的」技術 | 社會科學報

高度可信的技術,才是「我們的」技術 | 社會科學報

數字化社會

在一個理想的技術社會,任何技術或者技術物是「我的」或者「我們的」器官,我們不會被技術異化為物,我們是愉悅的。

原文 :《高度可信的技術才是「我們的」技術》

作者 |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 潘天群

圖片 |網絡

技術或者技術物被一些哲學家認為是人類延伸的器官,其實只有當技術或者技術物是可信任的時候,它才是我延伸的器官,否則它們便是我避之唯恐不及的異物,甚至是怪物。我信任我的手、我的胳膊,因為它們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也信任我的朋友;但我不信任頻繁出故障的汽車或者飛機,我會遠離它們,因為它們會傷害到我。一個理想的技術社會是所應用的技術是高度可信任的社會,在該社會中技術物其行為不是不可預知的怪異之物,而是我的或者我們的身體的一個部分,我信任它們如同信任我的手、我的胳膊那樣。

只有在「我們」之間才有信任

信任是一種與相信不同但又密切相關的心智態度。相信是一種心智態度——嚴格地說是一種認知態度,其對象是某個命題,相信的命題便是信念。我相信「人工智慧將替代人類」,「人工智慧將替代人類」便是我的信念。信任的對象通常是人——也可以延伸到物。A信任B,指的是:(1)A相信,B在能夠傷害A的場合下會做對A有利的行為,或者至少不會做能夠傷害A的行為;(2)伴隨著信任狀態,A的心理是平靜且愉悅的。比如我信任我的朋友老馬,此時,我相信老馬不會背地裡說我壞話,在我困難的時候至少不會落井下石,等等;並且,當我的心中浮現對老馬的信任時,我的心中泛起愉悅的情緒。相應地,「不信任」是指某人對另外一個人是否做出有利於自己的行動沒有信心,處於不信任狀態下的人往往是焦慮的;這裡焦慮是一種擔憂會出現某種壞的可能結果的負面情緒。我們看到,在信任中或者不信任中,心靈將外在於心靈的某個人關聯了起來。

信任是對另外一方友好行為的預期,而這種預期建立在對另外一方已有的行為的觀察之上。信任出現在社會中的如親人之間、朋友之間、上下級之間的關係之中;信任也可以存在於剛剛認識的人之間。有了信任才形成「我-你」關係或者才能形成「我們」,或者說只有在「我們」之間才有信任——純粹的陌生人之間是沒有信任狀態的。信任是默守某種約定,戰場上的雙方用盡各種手段殺死對方,此時沒有信任可言;而一旦簽訂了停火協議,是否相信對方遵守協議便是一個信任問題。

社會的存在依賴人類的合作,而信任是人類能夠合作的前提。霍布斯在利維坦中借「傻瓜」之口論證說:違背契約是合理的,因為遵循契約將有成本。事實上霍布斯所描述的人類原初狀態便是一個沒有信任也無需信任的社會。我幫鄰居收割了麥子,我信任該鄰居,相信他也會幫助我收割麥子;然而,正如休謨分析的,鄰居從自我利益出發可以違背某種心照不宣的約定,他可以選擇不幫我割麥子。如果我不信任鄰居,即不相信他會默認這種約定,那麼,我不可能預先幫他割麥子。在現實中正是我對鄰居的信任和鄰居不辜負我對他的這種信任,使得我和鄰居間形成了合作關係。

高度可信任的技術會提升社會福利

當前技術深度參與到對社會的構建中,社會的運行與合作從依賴人對人的信任到依賴人對技術的信任。技術信任是指我們在使用某項技術物時,「相信」該技術物或技術系統能夠按照「約定」來運行,以幫助我們實現某個目的。當我們安心地使用技術物時,我們便是在信任該技術物及其背後的技術系統;在技術信任中,我們的心理狀態是平和的或者是愉悅的。

任何技術都是技術工程師在一定的制度下研發的,而這樣的技術經過一系列程序審查被認可後面世。技術被應用於社會之中後,它便在社會中與多方建立了合作關係。因此,人們使用這樣的技術意味著信任該技術背後的整個開發和運行體制。我乘坐高鐵,因為我信任製造高鐵的中國工程師和運營高鐵的鐵路系統人員;我信任飛機製造商、也信任飛行員,因而我願意乘坐飛機旅行。當我選擇乘坐高鐵、飛機時,我便與高鐵系統、航空系統形成了合作關係。若我對某項技術物缺乏信任,我便不願意與這一技術系統合作,因為它可能會傷害到我。當然這是有可能的,我所信任的技術物「辜負了」我的信任,它的性能不令我滿意,或者出現了我意料之外的故障且傷害了我,如同我信任的朋友背叛了我那樣。

我們不信任性能不可靠或者性能不穩定的技術,因為它會傷害到我們。我們使用這樣的技術或者技術物時會產生某種「技術焦慮」——擔憂技術會造成傷害。我不信任某種不成熟的醫療技術及使用該技術的醫生,因為使用該項技術發生醫療事故的機率很高;若我手機里的軟體可能會泄露我的銀行信息、手機中的照片等,我便處於焦慮之中;乘坐上不安全的飛機,我也會感覺到焦慮甚至恐懼。而如果社會中的技術大多是這種不可信任的,我便處於高度不安全之中。若我處於這樣的社會中,我會極度恐懼。這樣的技術社會是一種如同人類「原初狀態」那樣糟糕的社會,這樣的社會是可想像的。當然,沒有技術信任的社會,其背後的實質是人與人之間的欺騙和不信任。

我們應當發展高度可信任的技術。高度可信任的技術,其安全性、性能穩定性都是極高的,這樣的技術便是「人的」技術,這樣的技術物如同我身體上長出的器官那樣。高度可信任的技術會提升整個社會的福利。一個理想的技術社會是「所有的」技術都是高度可信任的,在這樣的社會中,任何技術或者技術物是「我的」或者「我們的」器官,我們不會被技術異化為物。生活在這樣的社會中的人們是愉悅的,是沒有技術焦慮的。

文章為社會科學報「思想工坊」融媒體原創出品,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871期第6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本期責編:王立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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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y/b40f114f484b3985a77d3b0b4447d97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