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河南特產，自然繞不開鐵棍山藥。尤以「益腎」為主要功效的鐵棍山藥，在「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地里種多了地受不了」的坊間段子中充滿傳奇。悄悄告訴你，即便真是從溫縣挖出來的山藥，也未必是正宗的鐵棍山藥。秦凌傑，一個溫縣出身的電視台記者，三百年懷商老字號文元裕的第十二代傳人。和他聊完後，我確信找到了識別正宗鐵棍山藥的門徑，也確信很多人看完這篇文章，會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吃過正宗的鐵棍山藥。
初白丨文
頭禿的困局被破解啦？
「這兩年我只喝鐵棍山藥茶，你看我現在不用再剃光頭了。」
秦凌傑是老記者，二十年記齡，本該鋥光瓦亮的年紀，頭頂意外茂盛。他送我一盒新挖的山藥，盒子上印著陸遊的兩句詩：「秋夜漸長飢作祟，一杯山藥進瓊糜」。
咱也讀過兩天書，陸遊晚年，除了夢裡的鐵馬冰河，還時常感嘆自己的發量，寫了至少二十多首關於自己掉發、脫髮的感嘆，全景解讀了一個人禿頂老年的心路歷程。
從認知到掉頭髮嚴重（「脫髮滿梳真老矣，斷香縈幾故翛然」），到嫌棄禿頭（「脫髮紛滿梳，衰顏不堪照」），再到感嘆沒有先進的植髮技術（「壯心已與年俱逝，脫髮應無術可栽」）。
即便給禿頭設計了新髮型（「身瘦短裁褐，發稀低作冠」），體驗感也非常差，都不敢坐風口吹風了（「足倦獨行驚踸踔，發稀久坐怯颼飀」）。
再回過頭看包裝盒那兩句，996的時候整一碗山藥粥，解飢止渴一舉兩得，或許還能防脫髮……真是意味深長啊。
陸遊：我是不會給你們看沒帽子的自拍的
山藥是不是真能治脫髮咱不好下論斷，但在近現代中國中醫學界的醫學泰斗、創辦了中國第一座中醫院的張錫純看來，山藥是扶正祛邪界的萬金油。
無論是被虎狼之藥虐過、被風寒暑濕燥火、流感、抗生素等外邪虐過，還是僅僅是身子骨有點虛，那種外邪已去，正氣的堡壘還未搭建好的時候，就可以請山藥來扶正了。
張老在其專著《醫學衷中參西錄》里，收錄了49劑方劑，並記載了大量臨床病案：薯蕷飲治拉肚子，薯蕷半夏粥療嘔吐，糖尿病人喝玉液飲，理沖湯、清帶湯專攻婦科。
山藥中，鐵棍山藥是公認的極品。鐵棍山藥上有像鐵鏽一樣的痕跡，又長得細長，因故得名鐵棍山藥。
鐵棍山藥是焦作特產，而焦作的鐵棍山藥又要數溫縣壚土地上種植的才能稱為正宗。央視的節目裡，曾稱呼它為「神仙之食」。
是過度神化還是確實如此？傳說老秦家在溫縣種鐵棍山藥有些年頭了，我決定跟秦凌傑到溫縣看看。
鄭州到溫縣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很快，車在一處鄉間小道停了下來。附近有塊地，秦凌傑的父親秦老爺子正和另一個大叔一起配合著挖山藥。
霜降已過，氣溫早已轉涼，但幹活大叔穿得很單薄，還不停地滴著汗水。挖山藥是技術活也是體力活，稍有不慎，山藥就斷了。
老爺子招呼我們下去試試，幾個姑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出了幾根傷痕累累的山藥——不是蹭破了皮，就是直接腰斬。
壚土土質干硬，種出來的鐵棍山藥頭圓尾巴尖，不像沙土地種出的山藥又直又光溜，但它含水量少，粉糯清甜，口感極佳。但壚土不好挖，「挖一米就要四五塊錢，一畝地需要四五千塊錢。」
即便如此，壚土地仍是秦家承包土地的硬性要求。
所以，壚土天生就比其他土好？
山藥全國都有，為啥溫縣的好？
可能還真是這樣。
抗戰時，有位日本專家將鐵棍山藥的種子帶回日本栽培，山藥在日本的土壤里倒是種出來了，可藥力大大下降，實驗失敗了。
山藥豆
而在此之前，還有過一個更神奇的案例。二十年代，幾位溫縣藥農從山西太谷引進部分高產的山藥品種，結果引種幾年後，引進的產品味道與藥力都逐步趨同於本地品種。
鐵棍山藥好不好，主要還得看水土。
雖說鄭州和溫縣的距離只有80公里，但水土風物卻大不相同。山南水北是陽，風水學上以陽為吉。溫縣位於黃河之北，太行山、王屋山以南，山南水北謂之陽，是「兩陽之地」。
風水或許過於玄幻。
從科學的角度來說，這塊兩陽之地是黃河、沁河、漭河等水系發育成的衝擊平原，土壤肥沃；又加之太行山特殊的岩溶水，攜帶豐富的微量元素滲入地下，與溫縣地下水貫通相連，形成了獨特的水質。
這樣得天獨厚的環境，養不出好莊稼才怪。
於是，嘗過百草的神農氏把鐵棍山藥劃到了上品——無毒，吃了還能益壽延年。春秋時期，諸侯衛桓公還把鐵棍山藥當做貢品進獻給周天子。
雖然成名很早，但山藥身世也是悽慘。山藥原名薯蕷，唐代宗名李預，因避諱改為薯藥；北宋時又因避宋英宗趙曙諱而更名山藥，這一改再改，求鐵棍山藥心裡的陰影面積……
真正把鐵棍山藥之名發揚光大的是懷商。
明清以後，懷藥貿易日趨昌盛，銷售數額與日俱增藥商隊伍不斷擴大，出現了懷幫，還舉辦了懷藥大會。
為了便於懷藥貿易，懷慶藥商富賈主動集資，先後在武漢、禹州、北京、天津、西安、周口等地建立了便於懷慶商人來往坐落、迎客送士的聯誼場所——懷慶會館。
禹州懷幫會館
明清三大藥材市場之一的禹縣，曾有「十三幫會館」，其中懷幫會館規模最大，鶴立雞群。民間曾有「十三幫一大片，不如懷幫一個殿」的美譽。
這些會館對懷藥貿易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而在懷藥貿易日趨昌盛的基礎上又造就了一批懷藥巨商。
那年月的各路醫書和地方志也進一步指出，山藥「懷慶諸處為佳」、「山藥入藥者河內為良」，逐漸被國內外醫藥界推崇為地道藥材。
即便到了今日，溫縣的農民仍然用山藥給孩子、老人煮水、熬粥，治療感冒、拉肚子。
負責地說，
你可能並沒吃過真的壚土鐵棍山藥
純正的溫縣鐵棍山藥分兩種，一種壚土所生，一種沙土所生。
壚土是黑色堅硬而質粗不粘的土壤，土質硬，所以可能會長得歪歪扭扭，不好看，但屬極品；沙地土質鬆軟，長出的鐵棍山藥口感稍次，營養價值也要差些。
壚土
也就是說，並不是從溫縣挖出來的山藥都能叫壚土山藥。
「身段好、皮膚白的都不正宗。」秦凌傑說，那些一米多長、又直又長的多是山東沙土地的山藥，溫縣壚土土質瓷硬，山藥長得很艱難，彎彎曲曲，長不了那麼長。40公分、50公分的居多，60公分的少一些，70公分以上的壚土地山藥更為稀少。
還有那些肚子異常粗壯的，他拿出幾根做對比，「雖是壚土地長大的，但是打了膨大劑，打了之後，畝產會多兩千斤」。
二看鬍鬚。牛膝看條，山藥看毛，溫縣鐵棍山藥的鬚毛捲曲，毛孔粗大，山藥就是靠著這些鬍鬚從土地里吸收養分，成就它的獨有藥效。
三看銹斑。正宗山藥身上會有不規則的紫色印跡，這是因為壚土地中富集的礦物元素形成的，就像銹斑一樣，鐵棍山藥即得名於此。
銹斑
吃鐵棍山藥，很多人看重的是功效，但秦凌傑強調的則是文化。他就像鐵棍山藥的活字典、百科全書那樣，可以一口氣說上幾個小時，如數家珍一般。
拋開記者這個職業，秦凌傑還是焦作老字號文元裕的第十二代傳人。
老秦家的文元裕始創於康熙年間，主營四大懷藥，已有三百多年歷史，匾額仍懸掛在秦家老宅里。村裡八十多歲以上的老人，都知道老秦家的輝煌。
也是因此，秦老爺子當年參加高考，雖成績位列新鄉地區前三，但卻因家庭成分無緣大學，只能做了一輩子鄉村教師。
秦凌傑大學畢業後做記者，主要跑文化線口，對懷商文化的認識不斷加深。他們父子決定重開老字號，也是想傳承家族歷史和懷幫文化。
「我們一是公開承諾不打膨大劑，貨真價實，二是採用古法種植，嚴格按照二十四節氣漚糞、開溝、耕種、搭架、除草、開劚，確保山藥最自然最純正的口感。」
這地道的壚土鐵棍山藥堅硬瓷實、粘液少、水分少，用力掰斷後斷面乳白細膩。開水入鍋十分鐘就能煮熟，口感干香而清甜，做山藥糕極好。
或者煲一碗山藥排骨湯，排骨肉嫩骨酥，山藥軟糯回甜，在冬天就是最簡便的美味了。
「現在已經入冬，我們溫縣有句俗語，山藥秋冬補，開春能打虎。多喝山藥湯，臉色紅槓槓。希望更多老鄉能品嘗到正宗的鐵棍山藥。」
那麼
正宗的鐵棍山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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