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對於大眾來講，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很多時候，它代表著一個人的品味與個性，如果說服飾將我們的喜好以視覺的途徑呈現給外界，那麼香水則是通過嗅覺的形式，將各自的性格與態度傳遞給他人，此次，我們就將一同走入這個充滿奇妙魅力的「香調」世界。
此番，為了能夠更好的讓讀者了解法國香水文化的發展，以及增加香水選擇方面的知識，《SIZE潮流生活》有幸邀請到雅詩蘭黛集團旗下法國殿堂級沙龍香氛品牌Editions de Parfums Frédéric Malle馥馬爾香水出版社的創始人——Frédéric Malle馥馬爾先生，與我們分享他的香水故事。
Q
首先很感謝您能接受本次採訪，您能成為一名香氛領域世界級權威大師是否和您兒時的成長環境和家庭的薰陶有關？您曾經的所受的藝術教育是否會對您現在的事業有所幫助？
A: 我的成長經歷無疑是對我有所幫助的，因為它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香水上，從而也變成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在香水行業中，我不僅擁有著領先的優勢，更重要的是，香水早已變成我的一部分。所以，我內心一直保持著方向感，並以此來判斷什麼是好的，什麼是不好的，而這樣的能力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需要多年的時間才能培養出來。我所接受的藝術教育讓我在特定領域中擁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使我能夠將香水與音樂、繪畫、建築等藝術關聯起來，這樣的聯繫也有助於我誕生新的想法，或讓我能夠準確引入類比來詮釋我們的創作。除此之外，35 年的職業生涯也讓我成為了如今的自己。
革調玫瑰
ROSE & CUIR
Q
您最初是如何想到提出「香水編輯」這一概念？並成為一名「香水出版商」？
A: 對我而言，香水編輯和香水出版商其實是同一概念，都是用來描述我和調香師之間獨特關係。在此之前，由於大多數人都不了解調香師這一行業，更無法知曉如何與調香師合作，所以我引用了出版人作為類比，來解釋我在與調香師的合作中，所擔任的角色。換句話說，這是用來詮釋，在香水調製中，我與調香師搭檔配合的方式。
Q
有人說嗅覺連接著記憶，能夠瞬間勾起曾經的思緒，而香水因為具有前調、中調和後調的特性，也需要由時間來解讀，您覺得香水對於我們有著怎樣的含義？
A: 香水與我們大腦中的記憶有關，所以我們會自然的把香水與一些瞬間或一些人聯繫起來。除了香水之外，我們還會將氣味與記憶聯繫在一起，這些氣味是我們普遍感官成像的一部分，這些感官成像也包括圖像、聲音等。但我們是無法將一般的氣味分為前、中、後調的。這對於每天試香聞香的專業調香人士來說已經夠難了，所以除非有人是擁有將香水與記憶緊密關聯的獨特智力構造，否則這一點是很難達成的。我們可沒有那種聰明才智！
木蘭沁夏
EAU DE MAGNOLIA
Q
我們對於香水的選擇有著極為強烈的主觀性，您覺得挑選適合自己香調的關鍵是什麼？或者說，怎樣才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香調？您會如何幫助他人找到適合對方的香調？
A: 首先，為了讓你的大腦能夠專注於這款香水，你必須想像會在什麼場合下使用它。通過想像那個時刻，你就會發現它是否適合你。我認為更重要的一點是，你要對於這款香水感到舒適，它需要讓你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換句話說，就是在使用這款香水時，你能擁有做自己的勇氣。如果你想像到自己能在某種場合下使用它，並且它能讓你產生歸屬感，那麼它可能就是適合你的香水。我的建議是，永遠不要試圖成為別人，也不要使用那種讓你覺得彆扭的香水。做你自己就好。
Q
從與您認可的調香師合作，推出不同香調的香水作品，到與不同的藝術家和建築師合作設計店鋪，似乎您很喜歡「合作」這種相處模式，您覺得在這些項目當中，自己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A：在設計我們的店鋪空間時，我會想像，如果這是我的住所，我會把它設計成什麼樣子，然後會請建築師以這樣的方向著手設計，我對這項設計工作非常熱忱，因為這對我來說是富有個人感情的內容。但我有時也會直接交付給建築師，讓他們全權負責，並會像與調香師合作時那樣與建築師交流，給予他們完全的自由，只需把我當做配合他們工作的搭檔即可。我們與 Jakob 及 MacFarlane 合作設計的位於巴黎馬拉斯的精品店，與 Steven Holl 合作設計的位於紐約西村的精品店與就是在這樣的理念下成型的。除這兩家之外，我們在紐約麥迪遜大道上的精品店幾乎就是我想像中家的樣子了，另外還有位於法國巴黎格倫內爾街 37 號以及米蘭的精品店，這兩家基本是基於我的構想設計完成的。
Q
您會如何選擇適合自己的調香師，或者說，您對於合作的調香師有著怎樣的選擇條件？
A: 首先，我只與技術功底紮實調香師合作，因為這是在這個要求極高的行業中，以最精確的方式實現你的構想的唯一方法。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方法。另外，我會選擇那些自己曾經的作品，或所展現的成果，表現出獨創性與極佳品味的調香師。最後，我會和我喜歡的人一起工作。這也是我在選擇合作調香師時，對我最大的寬慰。
Q
能否和我們分享一下，在與調香師過往的合作當中，令您記憶猶新的事情？
A: 我或許沒有一個特定的例子，但我想與 Pierre Burdon 合作就讓我記憶深刻，他是馥馬爾香水出版社合作的第一位調香師，彼時他正在為我們調製 Iris Poudre 冰柔鳶尾這款香水。與他合作時，就像和哥哥一起工作一樣。我們關係非常親密，他比我早 15 年進入這個行業，在我們成立這個公司時，他的經驗是多於我的。毫無疑問，我從和他一起工作的經歷中學到了很多東西。如今，我們開始與更多的年輕調香師合作，他們會視我為經驗豐富的前輩，這有點像是命運的輪迴，我當然是很高興把我學到的知識傳授給他們，但當他們從我身上獲取知識時，我也會感到十分謙遜。幫助他們成長也是我一項重大責任。
Q
相比於品牌和營銷方式，公眾對於香水背後調香師的關注甚微，在您眼中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是什麼？您覺得調香師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A: 調香師在香水的製作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過去，調香師從未被提及，部分原因在於他們所服務的不同調香工作室，彼此間是存在著非常激烈的競爭關係的，但最主要是因為出售香水的品牌，只希望推廣香水，並不想分享功勞。因此，大多數人甚至不知道調香師的存在。我堅信調香師是我們行業的核心，任何香水的推出，其背後的調香藝術家都應受到認可。我認為這才是正義的，也是非常有趣的。我也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在我之前，沒有人想過去做這一點。
Q
很多知名的調香師都已年過半百，您覺得新老交替的隔代現象，是否和當下的市場環境息息相關？
A: 這是一個機制的問題。你聽到的次數越多，記憶就會更加深刻。因此你只會記得那些你聽過很多次的名字。所以，調香師的知名度其實是與他積累的創作經驗與聲量有關。而且，由於大多數品牌仍然不會為香水背後的調香師正名，大多數調香師依舊是不為人熟知的。
Q
在與不同調香師的合作中，您會給予他們極大的創作自由和自主空間，您是否有過擔心，過度的原創性是否會對商業有著一定程度的影響？您如何平衡創作與商業之間的平衡？
A: 我認為創新是永無止境的，大眾選擇我的品牌就是為了尋求創意，所以我從不妥協也絕不妥協。我不斷向調香師們提倡，要在香水創作中展現空前的創意。在我看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的每一款香水都具有高度的原創性和創新性。簡而言之，我不認為減少原創性是可以促進品牌商業化發展的，這樣對商業化內容反而會起到反作用。我的理念是，不斷創新，不破不立，才有可能獲得更多的回報。
Q
亦如剛剛提到的，您也會參與到店鋪的設計當中，您會從哪些方面汲取設計靈感？您是否會為不同的店鋪分別定製相應的創作風格和主題？
A: 是的，我會努力確保店鋪的設計與它所處的城市或地區的風格是相匹配的。所以，在規劃店鋪設計時，我會首先問自己，如果我在這裡有一個住所，會設計成什麼樣的風格，這也是我在參與店鋪設計過程中會一直保持的理念。
Q
您對於香氛作品和店鋪的設計陳列都有著很明顯的「簡約」風格，這是否和您平日的生活方式有關？
A: 馥馬爾香水出版社追求的是創造現代的，高質量的香水，而在我們建立品牌前，這種形式的香水是不存在的，因為那時普遍的理念是，奢華的香水必須要模仿過去的浮華。然而，我們精簡、摩登的店鋪風格不僅符合我自己的品位，也表現了品牌的現代性。而如此簡約的設計也是為了傳達品牌的一個理念，那就是盛放在這些從簡設計的香水瓶中的香水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元素。而店鋪中的其他東西的存在，都是為了襯托香水之美。
Q
能否為我們介紹一下「夜色玫瑰」這款香水？
A: Rose Tonnerre 夜色玫瑰（一輪玫瑰） 的創作過程相較於其他香水是相對而言顛倒的。Edouard Flechier 是 80-90 年代香水行業的巨星之一，也是我的好友，他曾創造出 Dior Poison 迪奧毒藥 等標誌性香水。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我，說他還原了黑松露的氣味，他認為這對香水來說是一種絕倫的乾燥質地。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想知道我是否有興趣以此香氣為主題深入下去，同時他也要我和他一起尋找另一種香調來搭配黑松露。當我聞到它的味道後，我提出了用大量的紅玫瑰來調和它的想法。嘗試之後，我們發現我的想法奏效了，Edouard 對這一創舉也讚不絕口，並最終決定把這一嘗試變成成品香水。Rose Tonnerre 夜色玫瑰（一輪玫瑰）的命名也暗含深意，Rose 即玫瑰，而 Tonnerre 則代表著來自於黑松露氣味的，氤氳黑暗暴風雨般的氣氛。
Q
在您品牌過往的經典作品當中，您能否為我們分享三款最令您心動的佳作，以及選擇它們的理由？您平時會用什麼香水？
A: 我一般只會使用我正在研製中的香水，但是在不工作的時候，我會根據天氣、心情和環境使用香水。在這點上我得說我是被溺愛著的，因為品牌香水系列中大部分偏男香的香水的創作都有我的影子所在。Vetiver Extraordinaire 不 羈香根草，是一款我會經常使用的香水，這不僅是因為它是我認為的業內的佳作之一，更是因為它在木質氣息與清新氣息之間達到了平衡，所以使得它的受眾極廣。昨天在紐約時，天氣陽光明媚，我也想要呈現出明亮的氣息，因此我選擇了噴上 Geranium pour Monsieur 摩登男士，這款香水可以說是品牌的經典產品 Portrait of a Lady 窈窕如她的原身，是我們的傑作，也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之一。再要從我們的作品中選擇下去就很難了，因為我喜歡的太多了，例如重新定義了東方琥珀風格使其融入主流的 Musc Ravageur 狂野麝香、經典傳奇的 Iris Poudre 冰柔鳶尾，等等。
Q
當下，隨著藝術史的發展，藝術早已從過去的畫廊逐漸融入人們的生活當中，您如何定義「香氛藝術」？您覺得香氛與藝術之間有著怎樣的共通性？
Q
您是否有想過將藝術融入到香氛當中？
A: 沒有，但我在藝術中注入了香水。八年前，當瑞士藝術家 Pamela Rosenkranz 在威尼斯雙年展上設計瑞士展館時，我曾為她助力。我也曾與和 Florian Hecker 協作，於古根海姆現代藝術博物館進行展覽。我很喜歡的事情和藝術家們一起工作，和他們在一起時，我會將歷史和藝術作為參考，但我也會把我們的香水投放到商場中進行售賣，而除了這些合作外，我不會把我的香水作為藝術品來出售，因為這種「藝術品」是會被噴洒出來並消耗的。
Q
您如何看待時下香水產業和市場的現狀及未來發展？
A: 20 年前我們創立品牌時，做出了很棒的一個表率，那就是給了許多其他品牌創造奢華香水系列的想法。如今這樣的系列已經廣泛存在了，即便如此，我也認為這是十分有趣的，我覺得消費者是很聰明的，投機取巧的人終將被淘汰，而留存下來的便是那些充滿新意與創造力的香水品牌。歷史就是這樣運作的，優質且具有獨創性的東西將會創造歷史。至於未來，我期待有更多來源於生物科技的新原料出現，它們將重塑調香師的嗅覺體驗。我相信，在未來幾年中，當這些原材料不斷浮出水面後，香水的氣味將變得煥然一新。我很期待能夠與這些新原料交鋒。
Q
您如何看待中國香水市場的潛力？
A: 我對中國市場十分期待，因為它在快速的學習與進步，並即刻接受了如同我們這樣更具創意的香水品牌，所以我認為中國的消費者會鼓勵我們繼續突破與創新。我也非常期待這樣嶄新的挑戰。
Editor & Text / Seven
Photo / Editions de Parfums Frédéric Ma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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