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台灣老兵回江西探親,逢人便問:知道我是誰嗎?認不認識我?

2023-12-22     劉明寶

原標題:92年台灣老兵回江西探親,逢人便問:知道我是誰嗎?認不認識我?

1992年,江西宜春的一個村落里,來了一個探親的怪老頭,逢人就問:「認不認識我?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是不是韋兒?」問了一路,卻只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願意搭理他。

楊韋成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只有他才知道,這聲「韋兒」,他已經等了整整45年了。

那麼,他究竟是誰?又經歷了什麼呢?

為了賭債而參軍

和大多數男孩一樣,14歲那年正是楊韋成最心浮氣躁的時候。剛剛學成出師的他,在一些狐朋狗友的帶動下,染上了賭癮,明明已經入不敷出了,他還越賭越大,很快就在外面欠了一大筆錢。

在街口躲債時,他碰見了國民黨徵兵,就萌發出了去部隊躲債的念頭。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師傅並準備道別時,一向和善的師傅直接抄起手邊的木板朝他打來,直到木板斷了才歇下來。

打完後,師傅默默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本,幫他還了債,還囑咐他,好賭的人沒有好下場,時局不穩,當兵很危險,也不要再動報名參軍的念頭。可他偏偏管不住自己,很快就又欠了一大筆賭債。

因為覺得無顏面對師傅,他選擇不告而別,做出了讓他後悔一輩子的選擇:當兵。

他剛參軍時,就被上級命令,要從江西走到廈門。走完這一路,他的腳上全是血泡。他沒想到當兵這麼苦,還想中途逃跑,但當他親眼看到一個逃兵被活活打死後,他就被嚇得不敢亂來了。

到了廈門以後,長官就讓他們上船。他想著日後再尋找機會逃跑,卻沒想到,這一去,就去了一個四面環海的島。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跑不了了。

他在背地裡四處打聽,怎樣才能回大陸。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知嘉義在招募「大陸遊擊隊」,就找了一些同伴,打算一起去報名,結果半路就被80軍抓去了海防單位,還從上等兵被降為了二等兵。

後來他才知道,所謂的「游擊隊」,其實是間諜。因為會木工,他成了海防部隊的一個木匠,每天都工作就是拉木頭,做些桌子、椅子、柜子。

一次拉木頭的途中,他出了車禍,手臂被撞斷了。送到醫院後,醫生卻說沒有床位了,要等3個月才能給他做手術。可是3個月後,他的胳膊已經長歪了,想要恢復原樣,必須砸斷重接。

他怕疼,就放棄了。但這同樣也就意味著,他不能再留在部隊了。他被迫退伍,在朋友的介紹下,去了一家煤球廠做木工。八年後,他去了石門水庫,乾的也是木工。水庫建成後,他又去出海跑船,漂了將近五年才回到陸地上。

此時的他已經37歲了,身邊朋友的孩子都已經上中學了,他卻還沒結婚。朋友們自發地給他介紹對象,在別人都嫌棄他有殘疾時,只有現在的妻子接受了他。

兩人相戀結婚,還生下了一個兒子。為了養家,他又回到了海上跑船。一晃十多年,他捨不得吃捨不得用,把存下來的錢都用來供孩子讀書,還把兒子送去了國外留學。

1982年,年近50的他,因為體力不支,徹底回到了陸地上,找了一份清潔工的工作。

他不知道兒子在忙什麼,一年到頭都不往家裡打一通電話。他們夫妻倆打過去時,得到的回覆也總是「我很忙,回不來」。

每當這時,他都會望著遙遠的海岸線苦笑。他的兒子從來不想著回家,他自己卻是想回也回不了。

探親

1987年10月,兩岸隔絕38年後,被困在寶島台灣的同胞終於等來了開放探親的這一天。楊韋成激動地跟妻子說:「40年了,我終於可以回家看看我娘了!」

妻子想著自己沒去過大陸,也沒見過婆婆,就和他商量,能不能再等等,等她退休了,他們夫妻一起回去。楊韋成覺得自己這麼多年都等了,再晚點也沒什麼,所以就同意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拖就拖了五年,等他帶著妻子趕回去時,已經物是人非、舉目無親了。

1992年,他和妻子收拾好行囊,就直奔江西南昌,尋找母親的下落。可當地的人卻告訴他,母親已經去世五年了。也就是說,如果他在開放之初就趕回來,也許還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

「子欲養而親不待」是永遠都彌補不了的遺憾,他追悔莫及,卻只能在母親的墳前磕頭燒紙,痛哭流涕。母親的離世讓他十分恐慌,害怕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無根」的人。

像是要證明什麼一樣,他迫切地想要找到親人,馬不停蹄地就趕到了江西宜春的老家。因為他記得,他還有一個三嬸,如果三嬸還在世,那他至少還有一個親人。

可是鄰居卻告訴他,三嬸也已經走了五年了,時間還和他母親相近,走的時候孤零零的,過了好幾天才因為味道不對被人發現。

聽完這番話,楊韋成心中的那根弦一下就斷了。他等了40多年才等來了這一次探親,現在卻告訴他,他心心念念的親人已經全都不在了,那他要怎麼辦呢?

他茫然地走了出去,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看著眼前那些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景象,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他的家是不是不在這裡。

他穿著一身西裝,和村裡的人格格不入。每一個經過他的人,都會忍不住多回頭看他一眼,但眼神中都是疑惑和好奇,沒有半分故人重逢的驚喜。

他被這種陌生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不相信這整個村連一個認識他的人都沒有,於是逢人就問,知不知道我?認不認識楊韋成?

一個搖頭,兩個罷手,三個面露茫然,他越問越心慌,越走越絕望,只覺得大半輩子過到頭,最後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就在他想離開這個傷心地時,妻子拉住了他,指了指樹下的老人。

「那個老人家年紀大,肯定什麼都知道,我們再問問她吧?」楊韋成知道妻子是心存歉意,想寬慰自己,嘆了口氣後,他不抱希望地朝老人走了過去,語氣也平靜了許多。

「老人家您好,我是楊寶貴的兒子,我爸死的很早,二叔是沒孩子的,叫楊寶剛,三叔以前開過糕點鋪,叫楊寶喜。」說著說著,他不自覺地變得小心起來,「您有印象嗎?」

老人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有些不確定:「你是不是韋兒?」

年近六十的楊韋成,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乳名,整個人都傻了,呆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您剛剛叫我什麼?能不能再叫一遍?」

「你不是韋兒嗎?我看著像啊......」老人以為自己認錯了,語氣中還帶著些許疑惑。楊韋成卻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就抱頭痛哭起來。

他母親不在了,嬸嬸不在了,本以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叫他「韋兒」了,沒想到還有一個。哪怕只剩這一個,至少也證明了,他的"根"在這裡,他的家人也在這裡。

他扶著唯一認識他的「親人」回了家,老人給他做了一頓家鄉的午飯。吃過飯後,他給老人留下了100美元,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原本是請了一個月的探親假,準備好好陪陪親人,如今親人一個不剩,他也待不下去了,只過了一周,就坐上了返回台灣的飛機。

在飛機上,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才會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哪裡錯了?

9歲之前,楊韋成和母親都是靠乞討為生。父親早逝,家裡又沒有留下田地,他們孤兒寡母為了一碗白米飯,常常要挨家挨戶地求好幾個小時。

熬了四年後,母親堅持不下去了,還是改嫁給了一個南昌的農戶。他跟著去了繼父家,以為從此就能吃上飽飯,結果沒過幾天,楊家的兩個叔叔就找上門來要人。

這兩個寧願看著他們要飯也不肯伸出援手的親戚,此時卻大喊著「韋兒是楊家人」,堅持要將他帶走。母親夾在現任丈夫和楊家人之間,跟這個吵完後,又跟那個吵,但最終還是沒有留下他。

他被帶回了江西宜春的小山村。從進村開始,楊家的兩個兄弟就起了爭執,互相推來推去,誰都不願意養他這個「拖油瓶」。走到楊家長輩面前時,沒有孩子的二叔認輸了,無奈地把他帶回了家。

二叔雖然不富裕,但也沒有苛待他,勉強還能吃頓飽飯。這對於他來說,已經很不錯了。只是好景不長,安穩日子只過了兩年,二叔就因病去世,他還是去了最不待見他的三叔家。

三叔是開糕點鋪的,11歲的楊韋成就成了店裡的免費「童工」。稍有一點失誤,就會遭到毒打。後來日軍兵臨城下,三叔就帶著自家的孩子和妻子逃跑了,把他扔在了城裡。

他僥倖躲過了一劫,為了生存,又厚著臉皮找到了躲在老屋種田的三叔。三叔不讓他上桌吃飯,他就撿堂哥吃剩下的來吃。後來日本投降,他就被三叔送去了一個福建的木工師傅那裡做學徒。

好在師傅人好技術好,在他的細心教導下,楊韋成學得有模有樣,偶爾還能自己接點活來干。春節時,師傅還給了他一些錢,讓他回家過個好年。

三叔一家看他帶了錢回來,沒有再為難他,和和氣氣地度過了一段安穩的時光。這是他最後一次見三叔和堂哥,幾個月後,身在福建的他就接到了家裡老長輩的通知,讓他回家種三叔的地。

他並沒有多想,結果一進家門,就被三嬸指著大罵了一頓:「你們楊家人有沒有心啊?我能圖什麼?我都從十幾歲守到他墳頭了,你們還要找人來看著我!」

原來,老長輩們是怕三嬸把家裡的地賣了,自己帶著錢改嫁,這才專門把他叫回來守地的。他不忍心看三嬸老無所依,乾脆就轉身回了福建,把地留給她自己處理。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一走,他就走了40多年。再回來時,一切都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從大陸離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親人只剩下妻子和兒子了。

1997年,他們的兒子終於回了趟家,但讓他心寒的是,這孩子卻是別有所圖。為了給自己減稅,竟以給老人養老的名義,鑽稅務的空子,害的相關部門直接取消了他的退休金。

從那以後,兒子就像是消失了一樣,了無音訊。他既不回家,也不打算給他們夫妻一分錢的生活費。他明明只是丟了退休金,卻好像是丟了一個兒子。

他沒想到自己會養出一個"白眼狼"來,沒想過自己會見不到母親最後一面,更沒想過,在偌大的一個江西,他竟然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他始終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裡。最終決定把存款都捐出去,還在2005年簽訂了遺體捐贈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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