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隴西》逃離布下的陷阱,卻陷入了另一個困境

2022-05-22     邑人電影院

原標題:《風起隴西》逃離布下的陷阱,卻陷入了另一個困境

本文作者:狐小仙

無論是歷史上的官場,還是現代的職場,一旦將生活中細節精挑細選出來,可能就是一部扣人心弦的人心大戰。

從《大明王朝1566》到《人民的名義》再到《風起隴西》,劇中人物之間斗得你死我活,情節之複雜、之詭譎;人性之卑鄙、之惡毒抽絲剝繭地呈現出來。回望歷史上的戰爭,與其說是為國、為民,不如說都是從自我處境出發。

這一點在新劇《風起隴西》尤為突出。

這也是與以往任何一部歷史劇不同之處。當蜀國荀詡發現案情越來越難以琢磨時,感到深深的無力,以至於不知道自己「工作」意義何在?當雙重間諜陳恭被威脅要親手殺死結拜兄弟荀詡時,感到迷茫、困惑,他的妻子因他死了,現在兄弟也要死在他手中,他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

糾葛在密集的關係網裡,他們相互幫助又相互殘殺,相互信任又相互懷疑,雖是違反人性,卻不得不負重前行。每個人都是棋子,到底是誰的棋子,誰又是棋子的主人,他們也說不清,他們被命運之手推著一步一步向前,失去方向以及人生的意義。

這也許才是這部劇核心之處:明知戰爭違背人性,可人類為什麼一次次發起戰爭?

跨入2000年之後,世界仿佛向前邁了一大步,國與國之間緊密合作,人與人之間加強聯繫,提倡人類命運共同體,人類開始不再把目光盯在彼此身上,開始關注新能源開發、綠色生態,以及關注和保護地球上弱小的生命體。

不得不說,這是人性之善。楊降先生在《走到人生邊上》提到兩種人性。一是「食色性也」,也就是肉體的追求;一是靈性良心,也就是說人在本性之上還有羞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

如果說人類之間的戰爭起源於原始社會的食物之爭,如今人類早已經不必為基本生存而戰爭,這時候我們需要更多是良心,用「良心」壓住「獸性」才是資格成為地球上的「主人」。

不然,每一種罪惡都會引發另一種罪惡。

當人類主動打破和平的世界格局,相互敵視,彼此指責,誰還會再去關心一隻流浪的小貓小狗,誰還會關心植物保護,誰還會關心地球環境和未來可持續發展?

把大量的精力、物力、人力放在人類的爭鬥之上,是人類最悲哀的一件事。

可惜,歷史一再重演。自古以來,政治時有腐敗,財富時有困竭,武力時有崩潰,家國時有災難。但人們心裡有信念,堅持認為,只要維持「大道」的人在,人類的大歷史命脈就不會斷。

問題是,誰才是維持「大道」之人呢?

《風起隴西》的故事建立在三國演義的故事之上,作者馬伯庸說:「司聞曹、軍正司、以及蜀漢行政程序,都是憑空杜撰,是為了增加文章真實性而創造出來的古代機構。

雖然這並不是一部歷史劇,只是借三國的外殼,杜撰的小說,正因如此,我們才發現三國之戰里,沒有誰是正面角色,我們只不過因為喜歡諸葛亮,內心偏向蜀國而已。

劇中,劉備死後諸葛亮不惜一切代價攻打魏國,但劇中涉及到諸葛亮攻擊魏國的戰爭場面並不多,主要是圍繞兩國間諜展開的爭鬥,可謂披著歷史外衣的諜戰劇。

劇里諸葛亮出場也不多,他一心一意想收復魏國,在他有生之年。但內部已有兩股勢力,一股是以李嚴為首,對諸葛亮舉全國之力攻打魏國的行為極為反對,以「光復漢室」為由,千百計想盡辦法整垮諸葛亮及他手下的一班人;另一股是諸葛亮手下楊儀,為了力保丞相的地位,他成立靖安司,利用陳恭等人,也以「光復漢室」為由將李嚴除掉。

這裡,沒有「大道」之人。他們只是打著「光復漢室」的旗,堅持自己的理想。此時的蜀國內憂外患,人心不齊,每個人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沒有人反思:我做的就是正確的嗎?

是人之局限,亦是大環境使然。

當翟悅問到:何為光復漢室?

陳恭說:為了不再有戰爭。

詡說:為了你我這樣的人能過上好日子。

他們 答非所問。但在當時的看來,除掉魏國,他們蜀國就太平了,就不會有戰爭了,老百姓就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只要一推敲,他們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光復漢室」就像他頭頂上的光環,讓他們不顧個人生死,為國一戰,直到手足相殘,直到妻離子散,直到不分敵我,直到對錯難辯,似乎才有所悟,然而開弓難有回頭劍。

陳恭是蜀國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才,不僅智慧超群,為人沉穩,思維敏捷,更重要的是他經得起考慮。所以,當他以蜀國間諜身份入魏國,被魏國大將軍郭淮策反,成了魏國棋子,去蜀國實行「青萍計劃」,回到蜀國不久,又發現他兩邊間諜,故而 再由他實行「反青萍計劃」。同時,在蜀國他又面臨著楊儀與李嚴之間的對立,不得不成了他們之間的雙間諜。

「多智而近妖」之前形容的是諸葛亮,而在此劇中,更像是陳恭。一個人夾在這麼多對立面,要如何應對自如?又要如何保持自己的立場,還要在不同角色轉換,隨時更換角色,就是七十二變的孫悟空也有混亂的時候。

尤其是妻子翟悅被五仙道士無情慘殺;頂頭上司馮膺為了反青萍計劃,甘願背負魏國間諜的罪名;詡因查案太給力、太認真,反而破壞了他們的計劃,為了大業,為了讓魏國郭淮信任,必須讓陳恭殺死他。

厚重的枷鎖一層層壓在陳恭身上。

陳恭悲愴地說:我現在筋疲力竭,不僅僅為了悅兒,時到今日,我突然分不清,到底誰對誰錯?郭淮、馮鷹、李嚴、楊儀,他們都出現在我腦子裡。

魏國占領天水,蜀國占領成都,兩國百姓共同生存在一片土地上,卻各自以自己國家為由,進行屠殺。而蜀國內部皆以「光復漢室」為名,力達排除異己,竟紛紛主動與魏國搭起橋樑,相互之間使出三十六計:遠交近攻、借刀殺人、圍魏救趙、美人計、空城計、反間計……

回望真實的歷史,人永遠活在當下的局限之中。只有很小部分人,會從上帝的視角去平等看待每一個人,然而他們的話沒有人去理解、認可,甚至因為他們的話而影響自己利益而被排斥,加以指責和汙衊。

不知情的大多數都活在自以為是的價值觀——都是「敵人」的錯,只要「敵人」失敗了,我們就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

如此,人與人之間始終處在對抗的局面。沒有人想過,人類或許皆是棋子,被人性之自私、之惡劣、之殘酷所指使,有的人成了劍與矛,有的隨波逐流,沒有人認為自己是錯的一方,會成為罪孽之人。

當陳恭和荀詡對所處的環境和眼前的一切感到茫然與疲倦時,才發現曾經的抱負就像一張網,他們蜷縮在網中,失去勇氣和力量,卻又不得不裹挾向前。

那麼《風起隴西》到底傳達怎樣一種思想內核呢?

就像劇中郭淮說的「這世間難論絕對的對錯,不是非黑即白。」那麼,回望歷史,魏國與蜀國到底誰錯了呢,根本沒有答案。

在複雜交錯的關係網中,陳恭心灰意冷,他不再顧及「反青萍計劃」也不去管「光復漢室」他只知道他不應該殺死自己的好兄弟,他寧可選擇陷入囹圄,被視為魏國間諜,當眾殺頭。

當文明被盲目、粗魯的輾壓時,沒有人將這一切記錄下來。人人自衛,看著眼前的鬧劇,看著人群伐凌亂,聽著錯亂的曲調,誰都知道,接下來弦崩斷,只剩下憂鬱而縹緲的死一般的寂靜。

就像陳恭人頭落地後,那些知情者死一般的寂靜。

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中,有大量對羅佳的心理的描繪,這些文字洞悉一個人內心最深處的幽暗,那裡有善良、正義的一面,但同時也有比想像中還要邪惡、幽暗的一面,倘若命運平坦,大部人是前者,倘若命運悲涼,很多的人會墮落成後者。如羅佳說的:「我只想證明一件事,就是,那時魔鬼引誘我,後來又告訴我,說我沒有權利走那條路,因為我不過是虱子,和所有其餘的人一樣。」

羅佳與陳恭一樣,不過是只虱子,一枚棋子。

歷史上偉大的小說,呈現常常是現實社的某些真實的片段,當我們感受到相似的場景卻無力改變時,心情是壓抑、緊張和痛苦的。尤其是歷史上顯而易見的錯誤行為,依然被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冠冕堂皇的再次重複利用時,除了憤怒,心被揪得很緊緊,卻一籌莫展。難道,他們不知道在做什麼嗎?

不,他們肯定知道。只是他們像陳恭一樣,要不被牽扯不能動彈;要不也失去明辨是非能力,不要就是《楚門世界》里的楚門。

電影《楚門的世界》講的是劇組為了做一期熱劇,他們將收養來的嬰兒放在搭建的虛擬小城裡(實際上是一座巨大的攝影棚),向外界直播他的一切生活, 整整30年,而他渾然不知。因為真實,且毫無隱私,收視率非常高,公司贏得巨大的利潤。終有一天,這個淳樸憨厚的小伙子發現破綻,那個死去的父親怎麼活過來了?接著,一個破綻又一個破綻被發現,他才開始質疑自己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

當他知道自己在攝影棚里,像一隻猴子一樣,被世人偷窺、控制,身邊所有的人都在與自己演戲,最親的人,最好的朋友,甚至愛的女人都是演員時,他憤怒了,那種被欺騙30年經歷,相信是他一輩子無法彌補的痛。

很難說,我們不是楚門,被放在人世間某個角落,任人宰割、操縱。

王菲有首歌叫《棋子》:想走出你控制的領域,卻走近你安排的戰局。我沒有堅強的防備,也沒有後路可以退,想逃離你布下的陷阱,卻陷入了另一個困境……

(圖片來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y/56e6addf0a25e7cc63557439f1613f5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