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楊凌水運中心,是當地人的迪士尼

2019-09-23     貞觀



2010年,我離開楊凌,前往天津上大學,路過天津南開區的天津水上公園時候,我兩眼放直地多看了一會,舍友小盧問我:「之前來過?」

「沒有,只不過在我家楊凌那邊,有個水上運動中心,挺像。」

最近,我無端想起水運中心,突然發現,作為楊凌人,楊凌水上運動中心這個詞已經很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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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凌水上運動中心占地1552畝,位於楊凌南端,臨靠渭河,但水源卻用的是地下水自然補給,主航道全長2250米,平均寬度200米,設有9條航道。在航道南側,還有一個白天鵝造型的看台。整體竣工於1999年8月。



楊凌水上運動中心。圖 | 中國旅遊網

據我父親說,1999年的楊凌很小,自行車隨便騎個5分鐘就到莊稼地了。那年3月某天,父親把我送到張家崗小學之後,騎自行車去了趟水運中心的建設工地,跟著附近村民看了十分鐘挖掘機鏟土。父親說,工地很長,感覺是在渭河的旁邊又挖了條渭河,後來附近沒地方吃飯,只好又騎了十五分鐘在西北林學院吃了頓餃子。沒想到,5個月後,水運中心竣工了;6個月後,西農也合校了。



1999年9月,西農合校。圖 | 西安科技大學官網

建設之初,水運中心只是陝西省水上運動項目的訓練基地,同時承擔了第四屆全國城市運動會的水上比賽,所以,一開始並不是像天津水上公園那樣純休閒。

但是,深居內陸的關中人一聽見「水上」二字,就無法把持源於缺失的好奇,而且,彼時只成立兩年的楊凌示範區,也需要讓水運中心成為楊凌的臉面。



楊凌水上運動中心。圖 | 愛玩旅遊網

果然,2001年左右,水運中心相繼開發了水上快艇、水上自行車、划船、情侶自行車、火箭蹦極、礦山車、越野卡丁車、水上飛機等項目,水運中心也從封閉訓練超所變成了收費樂園,2004年被評為2A級景區。

從此,每到節假日,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和發小騎自行車去水運中心,站在大理石面的高台上,看寬大的水面和運動員划船,嘩啦嘩啦的,看起來特別涼快,然後買瓶可樂繞著水運中心騎上三圈,好像在和水運中心的售票處宣告:我不進去也能逛完。

三圈騎罷,如果心生疲意,還會蹲在水運中心廣場停車的地方看計程車司機聲嘶力竭地趴活:無論是去化建、還是楊職院或是楊凌其他地方,一律3元。有的司機甚至到還沒參觀完畢的人群中,挨個勸說,但往往無功而返。

當時楊凌計程車最多的是奧拓,其次是夏利以及普桑。我們很羨慕出租司機,因為他們有奧拓,不怕風雨,來水運中心快,而且還能掙錢。發小經常說,我爸說以後有錢了也給我買一個。

要是在國慶,我們還會在回家之前,去附近邰城路邊吃份擀麵皮,味道並不比別的地方好,但對我們來說多了一個在水運中心多留一會兒的由頭。我記得,水運中心的風很大,路邊的柳葉和身後拉磚拖拉機揚起的灰塵經常會落入碗中,但我依然吃得特別慢,好像下次來水運中心就沒了一樣。

當然這樣乾的,遠不止我們這個年齡段和地區的人。因此,楊凌水上運動中心就成了附近公認的「洋氣」的地方。

佐證就是,水運中心是1路公交車的終點。楊凌人都知道,1路公交在楊凌,不僅是公交車,更是買菜、買衣服,探親、做車出行的不二選擇,它的站點設立幾乎全扎在楊凌的關鍵「穴位」,起點在西農,終點在水運中心,一個是農業高校,一個是水上桂冠,都是楊凌的臉面。

老家的爺爺,是我家第一個遊覽水運中心的外地人,記得是個五一,父母帶爺爺和我前往水運中心遊覽,用大理石鋪就的廣場和隱藏式噴泉吸引了大量附近遊客,我和往常一樣,站在隆起的高台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和永遠展翅欲飛的白天鵝看台,覺得身後人群的吵雜聲都變得遙遠了。

「走,咱們入園。」父親突然在遠處叫我。

「啊?入園一個人要三十呢。」我詫異道。

「三十就三十,爺爺好容易來一次。」父親說。

「爸,那我進去,能開一次卡丁車麼?」卡丁車一人60元。

「嗯,能開。」

花了105元買了票(我算半票),我和父母第一次進入到了水運中心內部。

那時渭河挖沙成風,污染較重,當地小孩根本不敢下河灘與水親密接觸,我看到清澈潔凈的「人工河」近在眼前時,便迅速穿過紫藤花長廊,跑到岸邊,用手掬了一捧水,仔細端詳。

「哎,狗娃,這水可不敢喝啊。」爺爺說完,快步走到我身後,看了看河裡的水,竟也彎下身子,劃拉了兩下,「水是挺乾淨的」。

父母走了過來,也開始低身劃拉水。

這時,一艘雙人皮划艇從我們眼前划過,槳泛起的浪花,讓水運中心在那幾秒有了海的身軀。



圖 | 華商報

接下來的事就理所當然了:我們繞著水面走了一大圈,我如願開了一次卡丁車,在白天鵝的看台上,我第一次拍了與水運中心的合影。

爺爺後來說,那次去水運中心,人感覺很清爽。

於是,每每楊凌開農高會,爺爺看完各個展廳,還要再去次水運中心。

不可否認,那時我們邀請外地親戚遊覽楊凌水運中心的熱情如同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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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運中心的建成,也為楊凌帶來一波基建高潮。



99年建成的濱河大道。未找到圖片來源

2008年年關,小姑從北京回來了,在家裡一頓寒暄之後,水運中心四個字自然提上議程。

當天下午,許多小商販早已把攤位擺到了水運廣場上,掛著不同地方牌照的轎車在擁擠的街道上此起彼伏地鳴笛,趕集的人們貼著車身緩慢挪動,父母和我熱情洋溢地向小姑介紹著眼前的一切。小姑不是爺爺,在北京這樣的地方根本不足為奇,但小姑仍耐心地聽著我們的講解。

當說到水運中心內的各項設施時,一輛輛卡丁車從大門開了出來,車身上用毛筆寫著四個大字「低價銷售」。

小姑笑著說了一句:「娛樂設施咋都走了?」,後來這句話得到了證實,2011年水運中心閉園了,真是一語成讖。

去水運中心,要走過一座跨高速公路的大橋,過橋之後是八車道的邰城路,路兩邊則是農村的平房和大片玉米地,父親說,這裡要是成片的小區,水運中心還得更熱鬧,後來,水運中心附近得到開發,還真成了楊凌高級小區集中地,但「水運中心還會更熱鬧」這句話卻並沒有實現。



邰城路現狀。

發小總結原因說:「太一成不變了,跟21世紀初舊物展覽似的,原來那個白天鵝看台還能讓人新鮮,隨著時間推移,再加上水運中心沒有及時提升改造,讓人覺得去那沒意思,後來門票降到3塊,還是沒人去。」

當然,楊凌不是沒做過嘗試,位於水運中心北側的田園山莊就是典型例子,僅僅是「最早」、「涉外」、「三星級園林式酒店」這幾個名頭,就讓人覺得田園山莊對水運中心、對楊凌的帶動應該是現象級的,但結果卻低於預期,田園山莊當年還超前地在西側開發了別墅區,目前,也基本荒廢。

有從事招商的朋友說:「主要是對水運中心的定位不好把握,癥結在於它是專業比賽場地,卻還兼顧水上娛樂,這一兼顧,運作空間就狹窄了。過去,還可以用騎馬、熱氣球、卡丁車之類的老套路,現在百姓眼界寬了,資本得在這狹小空間裡面抓人眼球,還得保證不能越界,這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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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水運中心閉園,2013年,楊陵南站建成,1路車把終點站換到了那裡。

這幾年,楊凌發展很快:快餐店,KTV數量直線上升。電影的票價從過去萬達一家獨大的19元,漲到了現在恆大、橙天、萬達三家鼎立的30元。十多年前被大家看作「不正經」場合的咖啡店,如今擁有大量變種,楊凌的年輕人和中年人都願意進去消費,許多店家經營模式越來越多樣,而周末的堵車,也成了本地人常聊的話題,但水運中心像被遺忘了一樣,近在咫尺卻有無人提起。

朋友說:「水運中心沒啥意思麼,還不如逛好又多買點東西、喝個奶茶、唱個歌啥的。」

沒人會想到,曾經無比輝煌的水運中心,現在還不如一家超市惹人愛。



從旗杆數量可以看出當年水運中心盛況。圖 | 愛玩旅遊網

我懷念風姿招展的水運中心,但仔細想想,許多人思念的故鄉或者老地方,或許不是它的本身,而是自己小時候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是還沒有老去的父母,是樸素的藍天,是沒有任何網絡熱詞的交談,是水運中心放飛的鴿子以及路邊2塊5的麵皮。

所以,還保留著我少年蹤影的水運中心,在我離開的一瞬間,其實已經消失了,隨著時間跑走了。

2019年冬,我帶著家人又去了趟水運中心,水被放了個乾淨,航道變成了公路,本是敗興而歸,沒想到,在廣場上遇見了同學老夏。

「公司在田園山莊開年會,我出來透個風。」老夏說完,點了一支煙。

「你看那個白天鵝,」老夏一指白天鵝看台,「2006年的夏天,我和初戀女友放學後進到了水運中心裏面,我倆都很高興。夕陽西下,我倆坐在白天鵝最高的看台,她用一根蘆葦編了一個草帽戴在我的頭上,當時暖暖的陽光,我記得。如今,她離開了楊凌,它還在。」

的確,多年後回望,那些水運中心開卡丁車、路邊吃麵皮的時刻,那些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的苦笑,那些在水運中心經歷的歡樂與心酸,都將在我們歲月里深深烙印。

作者:大隊長

楊凌人

版式設計: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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