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的世界太複雜了,還好不是我去跪。」
10月20日,主播代王在自己的微博小號上寫了這樣一句話,沒有細節,沒有解釋。知道小號身份的粉絲們——哪怕是那些ID後面帶著「鐵粉」標誌的粉絲——沒有人詢問她原因,大家更關心「有活動嗎?」「買一送一?」
代王堅持稱自己為「腳皮」主播,這是一種自黑,為了與人們口中的「頭部」主播形成對比反差,事實上,她排名也很靠前。10月20日,她在淘寶直播的帶貨量,一下子衝到第三,排在李佳琦、薇婭之後。
代王是今年5月開始做直播的。當時她看了李佳琦和薇婭的直播,發現帶貨能力很強,於是也想試一試。起初,她並不習慣,也不享受直播生活。工作量太大了。偶爾,她會在微博小號上發一句:「每天問自己,值得嗎?」一如前文風格,沒有細節,不解釋原因。
2018年10月21日,杭州,忙完直播,深夜下班,主播「烈兒寶貝」和老公開車回家(@視覺中國 圖)
直播帶貨,是當下最大的風口,是萬千人追逐的對象。很多年輕人,也都與代王相似,看過李佳琦,受到吸引,進入這個行當。甚至,很多人也想成為李佳琦,成為那個一呼百應的帶貨王。直到真的進入這個領域,才發現,這個追逐流量的時代就像一個圍城,大部分人被困在其中,無法逃脫。
「腳皮」主播一戰成名
10月底的上海,不到六點,夜幕已經完全拉下。正式開業才半年的虹橋麗寶廣場的商業辦公樓里商戶還未完全入駐,一入夜就格外冷清。與之相比,402室卻顯得有些反常,人們在燈光下,忙碌得完全看不到休息的意思。晚上8點,這裡會進行一場淘寶直播,下班後的時間正是一天當中流量最好的黃金時段。
距離預定開始時間還有15分鐘,主播代王和助播小鏟檢查了下各自的妝容,拿著當天直播產品的信息表,坐在攝像頭前。信息表上詳細地標註了每一個產品的優惠幅度、優惠方式和產品賣點,一人24張整齊地裝訂成冊。
代王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大,臉很小,薄唇,不笑的時候嘴角向下,一臉嚴肅,好像不高興的樣子。直播這天,她穿了粉色衛衣和運動鞋,做了粉金色的美甲,打扮得很少女。
她坐在兩張拼在一起的白色辦公桌後面,桌子上擺著攝像頭。攝像頭連著電腦,負責將直播信號傳輸出去。電腦背後,1.5米高的支架架起一個18寸LED環形燈用作補光。這還不夠,桌面的兩側各有一個體積更大更亮的燈箱,把這塊只有兩三平米的直播區域照得透亮。攝像頭更靠前的位置,桌面支架上放置了一支收音話筒,通過電腦相連,滿足觀眾對畫面、聲音高清的需求。為了供應這些設備同時運轉,還需要單獨接一個至少五插位的插座。一整套裝備下來,儼然一個簡易版的媒體直播間。
代王這天的直播是從一支口紅色號的中文翻譯開始的。英國彩妝品牌CharlotteTilbury的口紅色號「walkofshame」一直在美妝愛好者中小有名氣,在前一天微博預熱直播產品時,代王和小鏟發現,雖然很多人用過或者聽說過這支口紅,卻不知道這句英文的語境和意思。於是,小鏟一邊調侃一邊向粉絲解釋,「walkofshame就是說前一晚上你有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偶遇,住在別人家裡,第二天早上起來頭髮亂糟糟的,妝也沒卸,還穿著前一天的舊衣服,匆匆忙忙從對方家裡走出來。」
順著這個解釋,兩人一邊給口紅試色,一邊向觀眾介紹直播期間的特殊優惠,隨時提醒不懂購買流程的觀眾:「點進1號連結,下單備註『代王』,一定要記得備註『代王』,才會贈送一支試用裝的pillowtalk(口紅)。」直播當天,共有24個產品上線,包括美妝、護膚、飲料、日化用品等,每個商品幾乎都來自不同店鋪,商家通過特殊口令和定向優惠券來區分是哪位主播帶的貨。
鏡頭前兩人要組合賣貨、回答觀眾問題、互動活躍氣氛;鏡頭後還需要4個人配合。有人負責準時定點在介紹完產品後上架商品連結和彈出優惠券,有人負責與品牌方不斷溝通、接洽,有人負責場控,還要有人及時換下桌面上介紹過的產品,遞上還未介紹的產品。
兩個人不間斷說了兩個小時,賣出了270萬的銷售額,熱度排到了當天實時熱度榜的第5名。目前為止她成績最好的一次是10月20日凌晨雙十一預售開售那期直播,賣出了2700萬的貨,一度衝上榜單前三。
代王進入到直播行業還不到半年,這樣的成績在所有人的預料之外。「我當時覺得這個數據是錯了吧。」代王說道,在這之前她一直自嘲,別人是「頭部」主播,自己是「腳皮」主播。
助播小鏟也告訴記者,開播前他們都對成績沒有太大預期。「一些MCN(網紅經紀公司)跟我說,你靠每天播(流量)都播不上來,他們已經給我打過很大的預防針了。」現在代王的粉絲仍然不算多,還不到9萬,但只要開播,時常可以衝進榜單前十。
當天直播結束後,有更多的品牌找到他們希望合作。品類太多了,以至於第二天的直播在開始前1個小時,還沒有完全確定清單。
幾乎沒有經驗的代王,忽然成了這個帶貨主播時代的小奇蹟。
工資翻十倍的痛苦
直播世界裡,有個遊戲潛規則:不能休息。
10月29日,主播桃桃實在熬不住了,休息了一天。那是雙十一開始以來她唯一一次休息,代價是,為了彌補這次休息,第二天她連續播了一個通宵。據她介紹,雖然淘寶直播沒有明說不能休息,但規則是會把推廣資源位向連續播的主播傾斜。為了爭奪那點資源,主播只能連續播,「淘寶流量就那麼點池子,你不參加(這個規則),基本上相當於你不想掙錢了,就這種感覺。」
進入雙十一以後,她每天下午七點左右開播,日常要播五到六個小時,「如果我覺得最近兩天流量有點下滑了,我就會熬一下數據通宵播」。接受本刊採訪時,桃桃說,即使是不用通宵的日子裡,下播以後也要回復大量的商家消息,吃頓飯,凌晨四五點才睡,中午起床接著準備下一次直播。「我們是沒有早餐這一說的,很長時間沒看過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早晨的感覺了。」
桃桃是2017年初成為淘寶主播的,現在有20萬粉絲。比代王多11萬,但她覺得自己「就是那種小主播」。在直播的世界裡,粉絲並不代表全部,更關鍵的是粉絲的購買力。她曾在2017年的4月一個月瘋漲了五六萬的粉絲,每天都有超過九十家商家尋求合作。
「2017年做的最好的時候,我做到全網30名,屬於剛剛第一批爆(發)的。」桃桃說,當時做得好的話,每月收入有十萬左右。也正是看到這麼巨大的「錢景」,很多人開始湧入,直播平台也開始力推。「2017年10月份左右,湧進來很多人,機構也好、個人也好、團隊也好,流量就一下不夠分了。」很多人做不下去,死掉了。
粉絲暴漲,一時間讓桃桃覺得無力應付。公司也感到她的疲累,給她放了7天假,休息調節一下。但她休假回來,流量直線下跌,不僅漲起來的粉絲沒能得到鞏固留下來,原來的不少粉絲也流失了,為此她的低谷持續了近半年的時間。
桃桃說,大家都不敢停,停了就要掉粉,並且進入到一個惡性循環中。「它(淘寶算法)根據你平時主播的那些數據轉化(播放量、購買量等),判斷你的直播間產出的是不是優秀內容。」桃桃說,「這個就是我們行業叫做權重的東西,你權重越高,流量才越高,但是你要不播的話,你都沒有基礎數據,你哪來的權重。」
在桃桃的生活圈子中,做主播這件事意味著巨大的生活壓力,為了工作,她不得不捨棄生活上的許多樂趣。「我在這邊是沒有朋友的,沒有親人在這邊,我沒有任何精神娛樂方面的東西,很單調」,桃桃說,工作能夠帶給她的,只有遠超身邊人的薪水。「直播這個行業是,你今天賺多少錢,今天就知道,明天賺多少錢,明天也知道,見效很快的,會激發人的好勝心。把昨天的紀錄去打破,也是一種成就感。」
在她看來,做帶貨主播,很簡單,就是為了錢。「我有時候跟我男朋友說,要不是為了錢誰願意這麼辛苦,真的就是為了錢而已。」桃桃說,「可能我太世俗了吧,但是我沒辦法去想那種很理想的東西。」
剛和公司簽主播合同時,桃桃要填一張表,列出自己的預期薪資。她當時「很不知天高地厚」地填了每月6000元。「那時候6000好多,一個月6000我就很滿足了」,桃桃說,但是現在,她的工資翻了十倍,卻仍然覺得很可憐,「很累,沒有任何自由」。
流量大佬
10月28日這天的直播,淘寶給了代王一次海報彈窗機會,凡是在這個時間內打開淘寶直播頁面的用戶,都會收到一次導向代王直播間的直播海報。直播結束後,負責代王直播運營的沈博煒告訴他們,那次海報彈窗引流了15000新粉絲。
這樣的官方資源位是大多數主播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相比代王的放鬆,他們每天都處在焦慮之中。不少人每天要播5個小時以上,而且堅持每天都播,只為能夠獲得競爭流量獎勵的機會。
在主播的觀念里,堅持每天播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代王和沈博煒剛開始合作時,沈博煒也曾提出要求代王一周至少播4次,她答應了。結果操作起來,非常勉強,最後還是回到了一周播一次的頻率。
進入雙十一連續播之前,代王粉絲都處於一個非常緩慢的增長狀態。只是與桃桃等主播不同,她不是很著急,淘寶店的收入已經讓她財務自由。
進入直播行業之前,代王已經營了11年的美妝淘寶店。說起來,其經營策略和直播帶貨也有著相同的邏輯:低價和選品。
起初,她借著好友在美妝品牌內部的員工折扣代購一些化妝品。店鋪慢慢大起來後,就開始批量採購一些從專櫃撤下來的尾貨。這些商品往往是節日限量產品,沒能及時賣完,但距離保質期還有比較長的時間,過去它們通常會流向T.J.Maxx、Costco等折扣店。
「品牌可能更願意把尾貨給我們這樣的人,如果放在別的地方,有90天帳期,賣不完還要退回去。但我們會直接把錢給他,賣不掉也不會退,因為貨已經在中國了。」代王說,尾貨成本遠遠低於正常渠道,使得她的淘寶店鋪越做越大,銷售額和流量增長後,她和品牌商之間的議價能力也更強了。
在選品上,代王也總是眼光獨到,緊跟潮流趨勢找到小眾品牌中的美妝商品,一款冷門商品到了她店裡總是能賣成爆款。
憑藉著低價正品和選品,她的淘寶店聚集了160萬的美妝用戶。代王這個名字也由此而來,在整個國內專櫃化妝品價格一直居高不下的十年里,她經常可以拿到一些國際知名品牌的折扣商品,大家笑稱她是代購里的王者。
多年行業的用戶積累,以及長期和美妝品牌維護的合作關係,成了她「直播奇蹟」的重要原因。在雙十一第一場預售時,她拿到國際品牌的優惠價格與李佳琦等頭部主播相似,這使得她在直播粉絲、淘寶店粉絲的互相傳播中,一戰成名。
只是,大部分主播沒有她這麼好的條件。
大主播吃肉,小主播喝湯
最近桃桃明顯感覺到打榜越來越多。「以前是一個月打一次榜,發展成一個月打兩次榜,」桃桃說,到雙十一期間,打榜更頻繁,相當於一個月打四五次,「這個榜已經打得很頻繁,大家都疲乏了。」
打榜是指雙十一開門紅排位賽。榜單的實時熱度是根據播放量、購買量、粉絲活躍度等數據綜合評分,爭到前幾名,平台就會給予流量獎勵。這意味著更多的露出機會,被更多的新用戶發現,吸收更多的粉絲。在這樣的機制中,主播被迫播更長的時間,吸引更多的粉絲,想方設法上榜。
根據淘寶直播今年4月發布的統計,淘寶直播的日活躍用戶有1000萬人左右,而位於頭部的李佳琦和薇婭的粉絲分別是1025萬和926萬,這意味著在現有的淘寶直播用戶中,大部分人都是李佳琦和薇婭的粉絲。從各大淘寶直播榜單也可以發現,在薇婭和李佳琦之下,主播的熱度都出現了斷層。
淘寶第一主播薇婭的直播間(@視覺中國 圖)
中秋節那天,李佳琦和薇婭都沒開播,結果很多小主播的流量暴漲。「(這是)一個很奇特的現象。」桃桃的運營走方說,那天很多主播的流量是平時的3倍,原因就是頭部主播休息了。
憑藉絕對的影響力,大主播擁有更好的流量資源、更多的品牌選擇、更低的價格,和遠高於下層主播的收入。據桃桃介紹,主播的收入是按照銷售額提成的。以她主播的女裝為例,一般每件衣服主播能拿到的佣金是20%到30%不等。
主播帶貨能力越強,在商家面前議價能力越高,拿到的佣金比例也更高。這20%裡面,再分成十份,阿里媽媽拿走一份,淘寶兩份,剩下的七份MCN和主播自己商定來分。大部分的經紀公司會按五五分,但她入行較早,和公司商定的是二八分,她拿八。一般情況下各方面扣完之後她能拿到銷售額10%的提成。
這也意味著,同樣粉絲數,誰的粉絲消費能力更強,主播拿到的提成也就更多。在代王的直播間中,每期直播通常產品都在20個左右,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的產品都指向一群更加追求生活品質的消費者。出現在她直播間內的德寶紙巾、元氣森林飲料、美心月餅,都是同類產品中定價較高端的品牌。
掙扎與樂趣
代王:我們有些利益點和ljq(李佳琦)是一樣的。
小鏟:那為啥看你的不看ljq的zb(直播)。
代王:因為我們zb間人數只有ljq的一百萬分之一,在我們zb中獎的幾率要高一百萬倍。
小鏟:我竟然被你打動了。
在當下直播圈這個氛圍中,任何主播都繞不開李佳琦這三個字。代王有時候也會看他的直播,時不時也會問其他人,「如果讓你像ljq一樣成功,但是要像他一樣辛苦(他真的很辛苦),你願意嗎。」她得到的答案幾乎都是一致的,「我願意」。
代王說,她不願意。
事實上,代王轉型直播的幾個月里並非一帆風順。常年做淘寶店主工作,代王越來越不習慣社交。剛和沈博煒合作時,公司為她搭配了幾個助播都不理想,「她不是很習慣跟陌生人合作,在沒有安全感的情況下,她輸出的能量各方面是徹底打折的。」沈博煒說,「現場的互動,整個的氣氛很尷尬,她的粉絲都會覺得很尷尬。」
在微博小號里,代王也發泄過心中的不滿。「從我撕過這麼多人就知道,我的世界裡就是我喜歡你,我就對你好,不喜歡你馬上翻臉那種。」代王寫道,「現在人到中年,一下子要出來social(社交),真的好累。每天要和很多人打交道。」
小鏟加入後,代王的直播感覺才起來。小鏟是個護膚達人 ,也是個社交能手,一直熱愛買買買。他給本刊記者看了一張照片,一個上下十層的雙開門柜子,擺滿了他的護膚品。
有了小鏟,兩人很快就能讓直播間裡的氣氛活躍起來,甚至有粉絲說看他們直播有《康熙來了》的感覺。代王說過去大家可能覺得我就是個賣東西的機器,通過直播會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認識,更真實。
依賴於過去的成績和紮實的經濟基礎,他們在直播中相對自由很多,可以按照自己的節奏選擇播或者不播,可以和自己喜歡的品牌合作,選自己喜歡的商品。
代王直播間裡,助播「小鏟」在和代王溝通直播情況(岳雲 圖)
逐漸她也能從中找到一些樂趣。有一天,她帶貨的產品中,有蠶絲被。代王就去Google蠶絲被的製作流程,惡補相關知識。「覺得每天直播都能學到很多東西。」代王說。她有一個本子,每次直播前,都會做很多筆記。
從事了十多年出版工作的「喬伊姐姐」,也是在今年開始嘗試通過淘寶直播的方式銷售童書。「直播這個形式我嘗試了之後,我就覺得它直接跟你的粉絲有一種情感的連接,聊著聊著,粉絲就聊成了朋友。」她向本刊記者說,甚至有一個粉絲特別逗,說有一天無意間打開淘寶直播的時候,聽到自己瘋狂的哈哈大笑,「她當時很不開心,聽到那個大笑情緒好像立馬得到了釋放,就開始看我直播。」
在她看來,淘寶直播這種超長的形式也能夠吸引那麼多的人,就是在於它的互動感,這種互動感和參與感是短視頻沒有辦法滿足的。「直播也有回放,我發現有些粉絲看回放的時候,她就沒有那麼多的樂趣了。」
當沒有人看,沒有互動的時候,人就很容易陷入煎熬。桃桃回憶自己事業低谷的那半年,「天天都在發脾氣,各種質疑,質疑自己是不是長得不夠漂亮,身材不夠好,口才不夠好。為什麼做不起來?各種懷疑自己,就從外貌,從內心,素質,各方面否定自己。」甚至陷入抑鬱,但在直播間逐漸有了人氣之後,這些情緒就都慢慢消散了。
對這場看似光鮮,鍍著金光的直播遊戲來說,流量仍然是最大的決定因素。它決定著一個主播的生與死,也決定著一個品牌的生與死。縱然它有那麼多的小樂趣,流量仍然是主播心裡放不下的一個念想。
到現在,也常有很多人問代王,為什麼做直播。
「其實看看現在店鋪排名就知道,傳統的店被擠壓得很厲害,做得好的都是抖音、快手、直播的店,不想辦法(直播)就要退休啦。」代王說。
她之前知道一個產品,代理們如果要定他們家的明星產品,必須得搭配一個做得很不好的產品一起。當時圈裡代理還不太願意,結果,去年,這個產品上了李佳琦的直播,銷量不太好的那款,也賣到全網斷貨。這時候,自然不再搭配著賣,相反,批發價上漲了20%。「產品好不好用我不知道,我沒用過也沒賣過,就是挺感慨的。」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y/0bn8dW4BMH2_cNUgyg57.html